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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扶残醉寻 作者:羽大娘-第2部分

小说: 扶残醉寻 作者:羽大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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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私难全时,顾逢霖……
你会选择哪一样?
一车又一车装载各层官吏贪污腐败证据的簿册,被麻绳牢牢固定在马车上,负责护送是皇帝亲派的禁军,既为顾逢霖安全、亦为这些证据不至在路途中被人毁去。
担负起此行重责的吴岭,在确认所有箱子都已绑得牢靠后,行至顾逢霖面前道:「大人,一切均已备妥。」
「好,你们先出发。」
「大人?」
顾逢霖笑笑,道:「我想给儿子买些小玩意儿回去。」
「大人的儿子?」吴岭大为诧异,表情古怪地看着上司。
「怎么了?」
「大人的夫人公子不是已经在县衙门那里落脚吗?」
听了吴岭的话,顾逢霖打紧眉头,「这怎么回事?」
「属下刚才过来的时候恰巧碰上几个衙役,说是顾大人的妻儿今早到县衙那,要找您呢!属下也正想问大人您需不需要替夫人雇顶轿子,难道……大人您不知道这事吗?」
突兀与危险仿佛落于纸面的两滴墨,迅速向四周渲染。
不对劲……
夫人为何突然带着棠儿前来?来这个隐伏危机的伏垣灾区?
从前往赴外地监察时,夫人未曾过问一言半语,更遑论携着幼子跟随,何以这次有异?为何?
他与夫人的关系论不上鹣鲽情深,说是妻子思念丈夫因此前来实无可能,况且妻子性子冰冷,就连自己亲身的儿子也从未抱过,平日棠儿的起居全由他和奶娘仆人照料,除了晨晚问安外再无互动。
可居然带着不甚亲近的儿子来此地寻他,难道……难道……
「吴岭你说清楚,夫人身边还跟了谁?」
吴岭侧头思索了半晌,道:「好像有一个北道园粮仓的官陪着大人的夫人一块来的。」
「北、道、园——」顾逢霖眦目欲裂,眼底跳动愤怒的火光。
北道园,伏桓江中下游交界处的一处集粮地,管的是邻近八九个县城百姓们的米粮调度。
「那人可是姓纪?」
吴岭又想了想,用着不太肯定的语气道:「好像是,属下也只是遇上几个衙役随口聊了几句,记不太清了。」
「那人右眉上可是有道疤?」
「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衙役是说了那位大人眉上有疤,还说什么可惜了、破相了之类的话。大人您……认识此人?」
「纪裴……」
顾逢霖暗叹,语气中掺了一丝哀伤,对着吴岭吩咐道:「吴岭你现在立刻带着这批簿册返回京城上呈陛下,途中无论任何人命令或者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担搁,连同那份弹劾状一并速速交给陛下,明白吗?」
吴岭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着顾逢霖抱拳:「大人放心,属下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呈交圣上。」
接过下达的命令,吴岭精神一震,指挥禁军直奔京城,只留下一小队人马负责护卫顾逢霖安危。
看着前方远离的队伍,顾逢霖闭目深深吸气,尔后徐缓吐出,一次又一次重复同样的动作,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睁眼,回首对职司护卫自己的禁卫兵道:「去衙门。」
「是。」
领着两队禁军前往衙门,顾逢霖的心情随着每次迈出的步伐逐渐下沉。
俗话不都说,百年方修共枕眠?
夫人哪夫人,你我夫妻多年,还有棠儿这么可爱的孩子,你……却仍惦念着那个男人吗?
那个无情抛下你另娶他人,名叫纪裴的男人吗?
你……好傻……
顾逢霖一踏入县衙,便看见自己的夫人,后方还站了位俊逸的男子。
女子面庞上的表情依旧冷淡、行止仍如妇德所说的那般完美,对着跨入县衙前厅的夫君躬身行礼,却又有那么些不同,不同于以往。
往常,那表面上的冷淡与完美,是由骨子里透出的隔阂;但刻下,却透着有求于人的意味。求的对象,是他;被求的人,却是她身后护着的那个男人。
那个名叫纪裴,同发妻青梅相恋,却另娶他人的男子。
顾逢霖怔怔看着这一幕,看着他结褵数年的妻子,用自己纤细的身躯护卫着背后的男人。
她的眼神,坚定而执着,直直看着自己。
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请您网开一面,救救裴郎的命。」
流泄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说得话却似带勾的鞭子笞裂了他的心。
妻子的唇,微微地颤抖,第一次看到她的软弱、她低声下气地乞求——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明白,妻子向他求的是什么,他非常明白。
北道园,一个位于伏桓江中下游交界处的集粮地,管的是邻近八九个县城百姓们的米粮调度。而纪裴,是北道园的粮官,管得自然是纳粮放粮运粮的事。
此番彻查伏桓江各县弊案,当然也包括了北道园。
纪裴罔顾百姓生命,不但利用粮官的职位盗卖粮食中饱私囊,甚至压榨农民以极低的价格收取米粮,之后哄抬价格将米粮转入民间商市,这一来一往一盗一转的中间,贪取了多少民脂民膏?又以之贿赂了多少高官来保全他的官位?
不仅如此,纪裴作威作福横行乡里,俨然是穿了官服的地痞恶霸,百姓们不敢言语,唯恐来年征收自家田产时被他剥削得更狠更凶。
妻子出身官家,岳丈廉洁自持素有名望,否则当年不会结下这门亲事。可如今,这么个女子,却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无视那男人背负了多少罪名、无视那男人会舍她另娶,头一次在她淡漠而美丽的脸庞上看见激动、看见情绪,更看见了……她的情……
可妻子的情……却不是给了自己……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顾逢霖开了口,平静的语气却掩不去眸中的伤痛。
「知道。」女子坚定地又踏出一步,张臂挡在纪裴前方,看着自己的丈夫。
五年!
整整五年的结褵相对,本以为妻子的冰冷是个性如此,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希望能用体贴与包容贴近他要执手偕老的女子。
五年!
两个不相识的人成了夫妻,本就需要时间来相处、来磨合,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去照顾她、关怀她、体贴她。尤其棠儿出世后,妻子性子虽冷,却感觉得出她心中的冰消融了许多。他曾想,即使她不喜欢自己,但疼爱着他们的孩儿,那么是不是只要再过几年,妻子也能渐渐地接受他这个「孩子的爹」?
五年!
以为自己一点点走进了,走进了妻子冰冷的心。却在此刻,发现自己荒谬得可笑。五年,他根本没有贴近她半步,她的心、她的情,早已无悔地掏付给了纪裴。
明知包容罪犯的下场是与之同罪,却依旧坚定地护着她背后的男人,挖心掏肺地向着那个男人。
「包容罪犯,与之同罪。」
「我知道。」
顾逢霖痛彻心扉,揪着衣襟痛声咆哮:「你知道?你知道这样的结果却依然要护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
第一次失态,换来更伤人的回答。
这毫无理智的决定全都是因为她爱那个男人?那么他呢?他这个结褵五载的丈夫,他这个丈夫被置于何处?棠儿呢?他们可爱的孩子又被置于何处?
「那我呢?棠儿呢?身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却宁可抛夫弃子,你这样对吗?」
面对丈夫越来越严厉的斥责,女子回首,微扬浅笑,深情看着纪裴。「若不是你,我已是他的妻子。父亲欣赏你的为人、你的家世,无论我如何哭求,都执意要我嫁给你。五年来,我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持家、生子,从前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活;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妻子的话重重击在顾逢霖胸口——
「从未……为自己而活……是吗?」
呓语似低喃着妻子的话,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是何等悲哀?何等孤独?
守着家门、守着媒妁而婚的丈夫、守着能延续夫家香火的儿子,这不就是身为女人的宿命?
妻子的话,说得很轻、很淡。却让顾逢霖听入耳里,觉得仿如负伤之兽哀痛咆哮。原来,她的冷淡、她的无视,并非自己做得不够、做得不好。
而是她从未、从未爱过身为丈夫的他,甚至,她从未如刻下这般爱过她自己。一直以来,只是接受,接受父母之命、接受自己成为她必须终身伺候的那片天、接受世道给予女子该卑微依从的命。
营救纪裴,是她此生中唯一一次的反抗,抗命、抗天、抗这让她无法幸福的世道。
「只要夫君肯毁了纪裴伏案的卷宗,放他一马,我会让他自请归乡再无官职。至于您想怎么对我,要以通奸罪妇办我或是要我的命,我都愿意接受。」
「棠儿……你都不想想咱们的儿子吗?」顾逢霖满面沉痛,只求母子亲情能唤回妻子。
女子面上亦是一痛,扭绞精致的样貌,撇过脸揪着胸口,逼自己吞回眶中几欲满溢的泪水,道:「棠儿他,还有你。」
「爹爹救我——」
本来乖乖待在外头的孩子竟从对面的屋顶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呼救,顾逢霖一听是亲儿的声音,哪里还管得上屋里面还未解决的问题,拔腿奔至屋外,抬头便见一人黑衣黑裤,还用黑布蒙去了半张脸,抱着号哭不已的顾棠站在屋顶。
「你是谁?快把我儿放下。」
「你就是顾逢霖?」黑衣人语气森冷地开口。
「没错。」
唯一露出的双眸直视着下方的顾逢霖,眼神锐利犹如开锋的剑,「主子要我来问顾大人您一个问题。」
「说!」顾逢霖虽是名门之后文人出身,武艺却是自幼练起,即便论不上什么高手宗师,却也不是能让人小觑的角色。
掌心蓄积的内力等待着黑衣人露出破绽的瞬间,只消有那么瞬间,他就有把握击倒此人夺回亲儿。
黑衣人见顾逢霖面露敌意,眼眸中反倒含了几丝轻蔑的笑。「那人说了,就算是顾夫人来求,怕也拗不回您办案的决意,这舍私效忠之事顾大人您可说是当官的楷模。」
「够了没,你究竟想说什么?」
「啊……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黑衣人抓着顾棠的后腰将他高举过头,吓得顾棠再不敢挣动,只能张口向爹爹求救。
「棠儿别怕,乖,别乱动,爹爹马上就去救你。」
爱儿哭喊的声音像把剐着心头肉的刀,每一刀都剐在最痛心的地方。
「在我问您那个问题之前,得劳烦顾大人回答一个问题,顾夫人和纪裴,您打算如何处置?」
顾逢霖从方才听得此人之言后便在心底暗忖,显然屋里发生的一切都被其了若指掌。曾闻内功深厚者得凭耳力听见百尺外动静,倘若果真如此,那么眼前的这个人武艺比自己高出许多。
又或者妻子迢迢而来本就是他人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他一步步踏进。那么,设计这圈套的人又是谁?不是黑衣人,应是另有其人——
「主子要我来问顾大人您一个问题。」
那个「主子」,究竟是谁?谁想对他不利?究竟是何人如此恨他?是谁?究竟是谁?
顾逢霖脑中迅速流转过每一个可能的敌人,可笑地发现官场多年,原来早立下许多一时间也记不起名字的仇敌。恨他的人,太多了……
肃清贪官污吏是他的责任,那一个个因为他的上奏被逐出朝廷、甚至流放处死的人,多的连他也算不清。未想过,忠于君利于民的事,却也同时将自己推上了风头浪、推上了被这些人憎恶痛恨的箭靶。
妻子的私情、亲儿的性命……难道要用这些来折抵,折抵犯了罪孽理该受罚之人的恨吗?
「顾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想要小公子的命了吗?」
顾逢霖几乎咬碎一口白牙,眦目欲裂地瞪向黑衣人,一字一顿道:「按、律、处、置。」
纪裴身为地方官吏,却只知贪取压榨百姓,这种人死一万次也不足抵偿他的罪过。妻子循私包庇,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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