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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走下圣坛的周恩来-第67部分

小说: 走下圣坛的周恩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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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重病之身,冰天雪地在机场等他?岂有此理:万一出了事谁负得起责?
  我给王洪文那边挂电话,原来他是睡过了头,还没起床。这是决不能等的了。我就含糊对总理说:“王洪文坐另一架飞机走。”
  这样,总理不再等,由我们护送上飞机,于下午2点左右到达长沙。
  一下飞机,总理就问前来迎接的干部:“王洪文到了吗?”
  “在北京,还没起飞。”这位干部回答。
  “他睡觉睡过了时间。”我到这时才说明。
  王洪文下午5点多才到长沙,晚7点半左右,总理和他一同去见主席。那时王洪文是党的副主席,毛泽东在发动“文化大革命”时,左手指的那一排“煽风点火”者,如今王洪文是代表;右手指的那一排“救人于水火”者,总理是代表,两派政治力量的代表同时去向主席汇报。我那时感到,毛泽东一再呼吁“联合”,“团结”,就是想让这两派力量团结,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我们守候在门口休息室,两个多小时,谈话就结束了;总理一身轻松,毫不显累,脸上挂着微笑。王洪文对总理也表现出客气、尊重和礼让。于是,我知道这次谈话是顺利的了。
  总理照主席的意思,在长沙逗留了5天,前面讲过,12月26日那天,总理还请我们陪送人员及军区、省上的几位负责同志吃饭,当然是他自己掏钱请客,为主席祝贺生日。第二天,我们就护送总理安全回到北京。
  1975年1月13日,周恩来在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代表国务院作政府工作报告。这是他最后一次作政府工作报告,并且由此开始了一系列的“最后一次”。我在后面将一一讲到这些“最后一次”。
  总理在报告中,曾有一段话提高了声音,这段话是:“在本世纪内,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使我国国民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
  我始终认为,这是总理生前留给全国人民的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政治遗言。
  四届人大开过之后,总理病情急剧恶化,经肠胃镜检查,接近肝部位的大肠内有一肿瘤,3月底作了第3次大手术。
  包扎刀口时,躺在手术床上的周恩来缓缓睁开了眼。他黯然的目光透出若有所求的神色,嘴角牵动几下。
  医务人员忙把头俯下去:“疼?”
  总理闭上眼,表示否定,旋即又睁开。嘴唇开始翕动。医务人员忙把耳朵贴近那张失去血色的嘴。
  “叫……叫李冰来。”
  刚出手术室的李冰同志听到召唤,忙回到手术床旁,朝总理俯下身去。
  “李冰,”总理讷女娲着叫。
  “嗯。”李冰应一声,把耳朵贴过去。她感觉到总理呼出的热气和艰难吐字的声波:
  “云南,锡矿工人,肺癌发病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
  “你们,要去解决……这个问题。马上……去。”讲完这句话,总理鼻凹处已经沁出汗来。李冰眼圈红了,用力点点头,哑声说:“我就去,请总理别说话了,千万要好好休息。”
  她不敢多停,匆匆退出手术室。刚出门,猛地一把捂住嘴,泪水立刻像小河一样淌下来。
  这次手术后,总理明白自己的时间确实不多了,第二天就开始工作。让我和小高为他念一些国际简报、国内动态、大参考和参考资料。有时邓大姐来了,就由邓大姐为他念。周恩来组织纪律观念极强,文件发到哪一级就是哪一级,不该别人看的绝不扩散一点,对邓大姐也不例外。邓大姐带来的如果是密封件,就当着他的面帮他剪开,交给他自己看。
  刚能下地,周思来又开始夜以继日工作。从3月到9月,他与各方面人士谈话102次,会见外宾34次,在医院召开会议3次,离开医院外出开会7次,外出看人4次。这种活动一直延续到10月,手术后终于卧床不起为止。
  1975年4月3日,总理在切除肠部肿瘤之后,尚不能下床,由于突尼斯总理努伊拉再三恳求,周总理躺在病床上会见了他。
  1975年9月7日,总理不顾病情的严重,坚持会见了由维尔德茨率领的罗马尼亚党政代表团。这是总理一生中难以计数地会见外宾的最后一次。
  会见中,总理坦率地说;“马克思的请帖我已经收到了。这没有什么,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现在,副总理(邓小平)已经全面负起责任来了。”
  1975年5月3日,周恩来抱病参加了毛泽东召集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毛泽东在讲话中批评了江青等人搞“四人帮”的问题。他用湖南话大骂:“江青混蛋!”由于久病口齿不清,又是湖南腔,毛泽东讲话须有人翻译。翻译委婉地解释这句话,毛泽东发脾气,让原话照译。翻译只好重复一句:“江青混蛋”。这声骂,江青、张春桥没变色,王洪文和姚文元却吓得脸色苍白。毛泽东决定:由邓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主持批评“四人帮”的会议。从而为各项工作的整顿创造了条件。
  这是总理最后一次参加政治局会议。
  1975年6月9日,总理吩咐我理发修面,要去参加贺龙元帅的骨灰安放仪式。我和医务人员都竭力劝阻,总理不听,坚持要去。我见总理着急生气了,只好妥协。
  在医院,总理不断见客会外宾,所以我们为他弄了一个理发椅子,修面很方便。
  那天,理发修面后,总理和邓大姐驱车来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我们打开车门,扶总理下车,他先缓步走向摆着签到簿的桌子。
  总理这一生,最宝贵的是崇高的个人品质,努力追求毫无瑕疵的历史。无论走到哪里他都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固有形象。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衰弱到极点,可是一旦面对外人的注目,他便坚持不要我们扶;他无法神采奕奕,步履洋溢出潇洒和矫健,但他竭力庄重从容,让步子迈稳,让身体平衡;步履缓慢又要保持连续性。他的衣服像往常一样笔挺,容不得一丝皱褶和污垢;他的头发一丝不乱,威武的浓眉下,两眼依然是熠熠放光,像火一样温暖人,鼓舞人。难怪一些外国友人说他“本身就是一股暖流,一束光亮”。
  周恩来拿起笔签到时,手剧烈地颤抖,笔尖是跳动着向纸面贴近。我们都屏了一口气在心里帮他使劲,这小小的签名也成为一场较量,是对战友的思念哀悼之情与恶疾的一场较量。他终于将精灵一样颤抖跳跃的笔尖按在纸面上,吃力又是坚持不懈地移动,写下了:周——恩——来。
  他抿紧的嘴唇略一松弛,便吁出一口气。于是,我们这些陪护人员也松口气,身上已是汗津津。
  签过到,周恩来在有关人员引导下朝休息室走去,进门就大声呼唤:“薛明,薛明同志!”
  周思来近半年来,还不曾有这样响亮的声音。贺龙的遗孀薛明,闻声抬头,叫一声“总理!”立刻奔过来,满脸是泪。
  周恩来的激动是显而易见的。他张开双臂,一下子拥护住薛明,身体由于虚弱而摇晃,由于悲励而颤抖。
  “薛明啊,”周恩来哀声哽噎,“我没有把他保护好啊……”
  说着,周恩来泪如泉涌。他此刻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作为总理,他与陈毅、贺龙两位副总理的私下交往较多,常一起逛街、一起扫马路、一起看演出。保护陈毅,他可以问心无愧,保护贺龙,他确实没做好。由于林彪坚持打倒贺龙,毛泽东听了吴法宪等人的多次诬告,心生疑惑,周恩来服从了上面的意志,贺龙毕竞是从总理家中被带走的,何况总理也未能兑现他的许诺,“半年后我再接你回来”。
  四周人并不完全理解总理的心情,只是陷于劫后余生者对逝去者的悲恸之中。总理泪水涌流,四周围哭声立刻响成一片。
  贺龙的女儿贺晓明紧握住总理的手说:“周伯伯,您要保重身体,要保重身体啊!”
  周恩来泪花闪烁地注视她,片刻,声音颤抖地说:“我的时间也不长了。”
  这令人心碎的叹息,又一次引来悲声四起。这不仅是为总理悲哀,也是为国家担忧。
  周恩来亲自为贺龙致悼词。在为贺龙同志三鞠躬时,总理泪水哗哗地淌,一连鞠躬7次,以表示深切的哀悼和“没有保护好他”的愧疚之情。
  这是周恩来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参加追悼会。
  1975年7月1日,周恩来由李先念、乔冠华陪同会见泰国总理克立、巴莫,各自代表本国签署了中泰两国建交公报。
  当时,我们陪护人员都明白这种机会不多了,嘀咕着想趁摄影记者还在的工夫,跟总理合个影。我们的嘀咕被总理听到了,他笑着说:“好吧,我们大家一起照张相。”
  小高他们赴紧出去叫住摄影师,摄影师在大厅一侧选了地点,所有在场的人都参加了,李先念和乔冠华也站到了第一排,等大家都排好以后,我也帮总理换好了衣服,是他以往夏季常穿的那身灰色中山装。
  两名护士搀扶总理来到大厅,站在前排中央。了解总理病情的人心情都很复杂,说不清是喜是悲?
  摄影师认真调好焦距和光圈,连按几下快门。拍摄完毕时,总理忽然望住我们笑了笑,说:“照可以照,但将来可不要在我的脸上画××。”
  一句话说得我们都没了笑容,心情无比沉重。总理对党和国家的前途,对我们每个人在政治风浪中的态度是不无担忧的。因为“文化大革命”有一项“杰作”,就是打倒哪个人,必要清整自己保存的一切文字和照片资料,在被打倒者的名字和照片上打“×”,借以表明自己“划清界线”,表明政治态度以求自安。
  7月1日这次合影,是总理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次与人合影。
  从5月到9月,我们还能搀扶总理离开病床作短距离散步。这时候,也是他与我们谈话的时候。
  5月的一天,就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毛泽东召集的政治局会议的第二天,在散步时他忽然问身边医护人员:“你们说实话,我还能坚持多久?”
  大家都一怔,无言以对。
  总理把目光移开,抬眼望天空,仿佛在正视那冥冥之中的死神,又像是在寻找马克思在天之灵。他忽然坦然地笑了:“人生的规律都有这么一天,共产党员要唯物主义嘛!”
  “怎么讲呢?”医生眼里闪烁着涌起泪花,“总理,你叫我们怎么说……”
  周恩来仍然保持着平静的微笑,点点头,轻轻地,轻轻地吐出一声:“对不起,不要说了。”
  这天夜里,他和一位负责同志共同工作一夜,天亮时,又穿了睡衣继续批阅文件……
  以后一段时间,他分别向我们每个工作人员谈一次心,指明每个人的优缺点。说到优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热烈,都动感情;说到缺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直率、干脆、明确。
  周恩来有生之年,从不直接提拔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可以说,没有一个做高级领导干部的。有的现在做了高级领导干部,也是在他死后由组织上考核提拔起来。
  总理尤其注意要求那些专业技术人才不能离开专业。卞医生在中南海曾任门诊部主任等职,1969年被提为305医院副院长时,总理就说:“大夫就是大夫,当官干什么?”卞医生说:“我都不知道,是领导定的。我找领导说去。”周恩来这才摆手道:“算了算了,既然定了就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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