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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部分

慈禧全传-第322部分

小说: 慈禧全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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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孝宗?”

“不是!”慈禧太后喝口茶,极从容地往下讲:“瘦的赏了三百两银子,已经要打发走了,高宗忽然又说‘再仔细看看!’就再看。两个人并排站在那儿,有只猫从他们脚下过,瘦的不理,胖小子淘气,一脚就踹了去,这一脚把他的皇帝给踹掉了。”

“怎么呢?”皇帝兴味盎然地问。

“这就叫‘观人于微’。”慈禧太后略略加重了语气,使得这句话带着一种训诲的意味。接着又说:“离宗当时便跟左右说:”这只猫偶尔走过,又不曾碍着他什么,干吗踢它?本性这么轻浮,将来那能治理天下?‘就把瘦的给留了下来,这才是宋孝宗。现在要讲孝宗的父亲,就是封秀王的子偁“

子偁是高宗的族兄。徽宗宣和元年,宗室“舍试”合格,调补“嘉兴丕”,这年生子,取名伯琮,就是后来的孝宗。伯琮被选入宫教养,子偁父以子贵,但也不过升到五品官,十几年之后病故。其时伯琮已受封为普安郡王,子偁恩赠为太子少师。普安郡王被立为太子,子偁才追封为王,因为嘉兴又称秀州,所以封为秀王。

“后来高宗内禅,孝宗做了皇帝。秀王是他生父,不也该追尊为皇帝吗?”慈禧太后深深看了皇帝一眼,似乎咄咄逼人地等着答复。

皇帝最畏惮她这样的眼色,自然而然地将头低了下去,默念着醇王奏折上的那句话:“有适得至当者焉,宋孝宗之不改子偁秀王之封是也!”恍然大悟,醇王自愿地表示,他决无非分之想。

既然自己父亲有此意向,而且醇亲王的封号,眼前也决无更改的可能,那就聪明些吧!皇帝这样在想。

“无论国事私恩,从那一方面看,都以不改王封为是。”

“噢,”慈禧太后似有意外之感,“你好象很有一番大道理可以说?”

“是!儿子也不敢说是大道理。”皇帝答道,“论私恩,孝宗七岁入宫蒙高宗教养成人,这番抚育深恩,自然永永记在心头,而况又付托大位?裁成之德,过于生父。当时高宗内禅,退归德寿宫,如果孝宗追尊秀王为皇帝,称为‘皇考’,岂不伤老人之心?”

“嗯,这是私恩。国事呢?”

“宋室南渡,偏安之局,凡事以安静为主。如果追尊秀王为皇帝,于礼未协,必有人上书争辩,就象英宗朝的‘濮议’那样,自非国家之福。”

慈禧太后静静听完,脸上浮现出恬恬的神色,“你说的道理很透彻。如今真该以国事为重!”她说:“你再往下念,听听你‘七叔’说的道理。”

于是,皇帝接着念醇王的奏折:“有大乱之道焉,宋英宗之‘濮议’,明世宗之‘议礼’是也。张璁、桂萼之俦,无足论矣;忠如韩琦,乃与司马光议论抵牾!其故何欤?盖非常之事出,立论者势必纷沓扰攘,虽立心正大,不无其人,而以此为梯荣之具,迫其主以不得不视为庄论者,正复不少。”

“也不多。”慈禧太后突然插进来说:“如今只有吴大澂一个。他拿乾隆圣谕作挡箭牌,你能说他不是‘庄论’吗?真亏得你七叔见得到,早有这么一个折子,可以塞他的嘴。你再念!我记得这就该提到你了。”

慈禧太后没有记错,下面正是提到皇帝入承大统之事:“恭维皇清受天之命,列圣相承,十朝一脉,至隆极盛,旷古罕觏。讵穆宗毅皇帝春秋正盛,遽弃臣民;皇太后以宗庙社稷为重,特命皇帝入承大统,复推恩及臣,以亲王世袭罔替。渥叨异数,感惧难名,原不须更生过虑;惟思此时垂帘听政,简用贤良,廷议既属执中,邪说自必潜匿。倘将来亲政后,或有草茅新进之徒,趋六年拜相捷径,以危言故事,耸动宸聪。不幸稍一夷犹,则朝廷徒滋多事矣!”

念到这里,皇帝想起张璁六年功夫由一名新进士当到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的故事,不由得憬然自警,特地停下来说道:“儿子不会听那些‘危言’的!”

“原要你心有定见。”慈禧太后不胜感慨地说:“不想草茅新进倒都安分,做了几十年官的,反而这么飞扬浮躁。”

这是指责吴大澂。皇帝停了一下,见慈禧太后别无议论,便又往下念:

“合无仰恳皇太后将臣此折,留之宫中,俟皇亲亲政时,宣示廷臣,世赏之由及臣寅畏本意。

千秋万载勿再更张。“

醇王的建议,不仅止此,还有更激切的话:“如有以宋朝治平、明朝嘉靖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果蒙慈命严切,皇帝敢不钦遵?是不但微臣名节,得以保全,而关乎君子小人消长之机者,实为至大且要。所有微臣披沥愚见,豫杜金壬妄论缘由,谨恭折具奏,伏祈慈鉴。”

原奏是念完了,因为内有“果蒙慈命严切,皇帝敢不钦遵”的话,所以皇帝接下来便请示,除了宣示原折以外,是不是还要将吴大澂革职?

“不必!”慈禧太后的态度很平和,“本来我连这个折子都不想拿出来,如今看来,倒象你七叔不幸而言中了!既然吴大澂有那么一种说法,原折似乎不能不发抄。读书人看重的是声名,你七叔的折子一发抄,吴大澂也许自己就会告老了。”

※   ※※

一夜过去,是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的最后一天,也是皇后初次朝见太后的一天,这天也是皇帝亲祭社稷的日子。内务府官员分几处照料,忙得不可开交,当然最要紧的是照料慈宁宫的典礼。

皇后朝见太后的吉时,钦天监选定辰正,也正就是平时慈禧太后召见军机的时刻。为了不误吉时,只好提早跟军机见面,又为节省工夫,破例改在慈宁宫召见。

这天必须请懿旨的,就只是与醇王有关的两个奏折。一个是吏部复奏处分屠仁守一案,孙毓汶秉承醇王的意思,决定严办。同时打击吏部尚书徐桐,为了报复他反对修建津通铁路。

这个折子已经交议,所以先由礼王世铎出面复奏,“吏部办事,实在有欺蒙的嫌疑。奉旨交办事件,那可这样子敷衍?明明是有意包庇屠仁守。”他说:“臣等几个公议,屠仁守违旨妄言,过失不轻,吏部议以革职留任的处分,已嫌太轻。御史开缺之后,又不把应补什么官叙明。如果前一个折子奉准了,屠仁守不过由御史调为部员,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么,”慈禧太后问道:“你们的意思怎么样呢?”

“屠仁守应该革职,永不叙用。吏部堂官交都察院议处,承办司员,查取职名,交都察院严议。”

“这样的处分,不太重了些吗?”

“皇太后明见,”世铎将孙毓汶教他的一番话说了出去,“皇太后听政,各部院不敢马虎,如今归政在即,不免松懈。

皇太后如不为皇上立威,以后办事就难了。“

这几句话说得笼统含混,但意思已很清楚。慈禧太后不愿在最后一天跟军机大臣的意见不合,便点点头说:“好吧!

就照你们的意思,写旨来看。“

处分了这一案,就要谈吴大澂的密折了。慈禧太后不即说破缘由,却先打听吴大澂的一切,第一是问他的官声如何?

礼王世铎心里奇怪,何以忽然问起吴大澂的官声,莫非有人参劾?河督虽是个肥缺,但郑州黄河决口,宽至五百五十余丈,朝命特派李鸿章主持修复,前后两年有余,耗费部款数百万,纵有经手人中饱,与吴大澂不会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他是去年八月间才署理河督,秋汛以后,郑工合龙,去年年底实授河东河道总,赏加头品顶戴,不似会出什么差错。倘有差错,首当其冲的也是李鸿章与吴大澂的前任李鹤年。

这样飞快地转完念头,便决定看醇王的面子,说几句好话,“吴大澂是肯做事的人,不怕难,不怕苦。”世铎说道,“操守也还靠得住,除了喜欢金石碑版之外,倒不曾听说他有喜欢别样。”

“他跟醇亲王是不是常有往来?”

吴大澂的奥援就是醇王,与李鸿章处得也很不坏,他之有今日,就是这两个人的力量。此为尽人皆知之事,但世铎却不肯实说。因为在慈禧太后面前,一提到醇王与朝官名士结交的情形,便得谨慎,为了怕替醇王招来一个树党结援的名声。

“奴才不甚清楚。”世铎这样答道:“纵有书信往还,想来谈的也是公事。”

“那还罢了。如果吴大澂是受了醇亲王的好处,想有所报答,又不知道怎么样报答,随便上折子,那就不但他本人荒唐,也是害了醇亲王。”慈禧太后拿起吴大澂和醇王的两个折子,“你们看罢!”

世铎接过来匆匆看完,为吴大澂捏了一大把汗,心里在想:这自然是为醇王“仗义执言”,却不想是中了醇王自己的“埋伏”。这反手一巴掌,打得可真不轻了。如今看样子是要预备一名河道总督接吴大澂的缺,大可以从中搞它一个大大的红包。倒想想看,谁是出手豪爽的人。

他在打着趁机卖官鬻爵的算盘,慈禧太后却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说:“你们是怎么个意思,尽管说,大家商量。”

指是指的“大家”,包括平时常有献议的许庚身、孙毓汶在内,这时却都瞠然不知所对,因为吴大澂到底说了些什么?

毫无所知,所以一齐都望着世铎,等他发言。

世铎觉得很难措词,定定神答道:“兹事体大,臣等不敢擅专。不过醇亲王用心正大,原折似乎可以即日宣示。”

“那是一定的。”慈禧太后说,“吴大澂呢,既然引用了太爷爷的圣训,似乎不便有所处分。我想,他上折子的时候,大概就知道不妥,老早找好了挡箭牌。这块挡箭牌太大,还真拿他无可奈何。”

“是!”世铎答应着,卖官鬻爵的念头,一下子冰凉了。

慈禧太后口中的“太爷爷”指的是乾隆皇帝。吴大澂真是幸亏用了这块挡箭牌,才得免予严谴,同时军机处拟上谕,也就不便公然斥责。

即令如此,上谕连同醇王的原折一起明发,士林已经大哗,出身苏州府的大官,如潘祖荫、翁同龢等等,更有面上无光,在人面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因为上谕中“兹当归政伊始,吴大澂果有此奏,若不将醇亲王原奏及时宣示,后此邪说竞进,妄希议礼梯荣,其患何堪设想?用特明白晓谕,并将醇亲王原奏发钞。嗣后阚名希宠之徒,更何所容其觊觎”的话,固然是视吴奏为希宠的邪说,而醇王的原奏,“如有以宋治平、明嘉靖等朝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以及“豫杜金壬妄论”等等措词,更如指着吴大澂的鼻子痛骂。这在下僚尚且难堪,何况是一品大员,而且是翰林出身的一品大员?

※   ※※

从二月初三起,是一连串的庆典。首先是亲政受贺,第二天是大婚受贺。都是皇帝先率王公百官在慈宁宫外向皇太后行了礼,然后在太和殿受贺。当然,醇王是奉懿旨不必随班行礼的。

两天受贺礼成,都要颁发喜诏,也是恩诏,但恩典不同,亲政“特沛恩施,以光巨典”,重在旌晋赦罪,与民更始。大婚的“光昭庆典,覃被恩施”,比较实惠,从亲王福晋到二品以上大员的命妇,俱加恩赐。民间高龄妇女而孤贫残疾,无人养赡者,由地方官加意抚恤,以及犯罪妇女,除十恶及谋杀故杀不赦外,其余一概赦免。这都不在话下,最大的恩惠是各省民欠钱粮,由户部酌核,奏请蠲免。八旗绿营兵丁,赏饷一月。会试、乡试,以及各地贡生名额,都酌量增加。“誊黄”贴处,欢声雷动,真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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