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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玻璃唇 玻璃唇-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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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台四下人群聚拢。
               忙松开手,素素的掌心已沁出血来,五个指甲挖出的血洞,五弯月亮一般盈着暗红。
               那是我的愤恨,却不该加于素素之身。
               忙变长指甲,举手示众,说,对不起,素素,指甲留的太长了,我一不小心……
               素素惊魂未定,哭着摇头,不,不,你那不是指甲,分明是刀。我痛啊,痛……
               边喊边摇着那只伤手。
               柳遇春与包家文此时跑来,赶开人群。
               包家文看也不看,大喊一声,徐素素,你娇气什么?不就几个指甲印,有那么矫情?
               素素不敢哭了,他是她的衣食父母。
               柳遇春却走过去握住那只伤手,一看,显是吃了一惊,抬头看我,目光严厉,欲言又止。
               素素,对不起,宝儿这两天有点事,心情不好,不小心伤了你,实在对不起。
               呵,他替我道歉,道得还诚诚恳恳。
               你别哭,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他边说边拉她往外走。
               我也跟着,对于素素,我不想伤她,这一切皆是意外,一只失控的鬼的意外。
               孙宝儿,你去哪?包家文在身后唤我。
               我陪徐素素去医院一趟。我边走边答。
               换衣服,去走场。他说,声调平平,却斩钉截铁,军令如山。
               我不由站住,回身把手轻搭他肩上,指尖软软捏拿,并娇笑问他,如果我不去走场,包老板,你会怎么样?
               他胖脸一端,表情莫测,声线更平,不肯吃我花花招式。冷冷地说,如果孙宝儿脑子里没养鱼缸,她会知道我将干什么。
               是个利害角色,利字当头,能软能硬,见风施舵,不肯因色失大。
               我不是孙宝儿,而是杜十娘。我是一只鬼,皮下根本便是一堆白生生的骨,那有脑汁为鱼做食,何必讽我是个傻瓜?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不怕失业,可徐素素怕。
               看来这次我输,包老板知我软胁在哪,一如老鸨妈妈。
               可我不愿输,六百年前太傻,输给了爱情。六百年后,我不想输给一介凡夫。
               搭他肩上的手,柔腻如蛇般游走,抚他发丝,一根一根,风吹发底是头颅,包家文的头颅,他有脑,而我没有。
               声音软至发酥,调了蜜油,包老板,让我看看,只看一下,哦,你的脑子里可有鱼游?
               第一章脸揣在屁股里死乞白赖的嫖客
               不要玩了,快去换衣。包家文用力推开我,用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显见是指尖的冰凉,令他感到不适。
               我在水里呆得太久,已是寒气入骨。
               仍笑看他,怎么?包老板不让我看么?
               包家文脸色一转,堆了一脸的谗笑,宝儿,你知道我也不易,咱这模特班子,又不是正经的名牌班子,还不是人家叫怎样就怎样?看我平时待你不错的份上,好好走场子,再说,这对你说不定是个机会呢。
               惯常的老鸨做派,诱人以利,伏低做小,我才不会上当。
               还不肯?他边推我进更衣室边说,孙宝儿,告诉你,台下有位电影导演,说不住看上你,你就从此当了电影明星,青云直上了。
               电影明星?什么东西?能令人青云直上?
               这可是个机会。他眨眨眼说。
               机会?
               我最不相信机会,六百年前的那个机会,己令我百身莫赎,追悔有加了。
               但仍进去换衣,他是老板,总得给他方便,以后好予素素方便,她是人,要衣食住行,活路一条。
               又走在台上,三千青丝,随着身子一步一摇,缠缠绵绵,婀婀娜娜,越发衬出孙宝儿的好皮囊,杜十娘的好韵致。
               台下那只呆头鹅,看得脖子伸长,眼睛直了。
               不禁想诵首骆宾王的《咏鹅》给他听了,这一招曾和一位京里的官爷玩过。
               那时正是尴尬时刻,李甲在院中居的久了,囊箧空虚,手头拮据,老鸨妈妈时不时给他脸色。那官爷却来了,仗着银子,进了院子,点名道姓要我杜十娘,而我正和李郎情好意密,如胶似膝,怎肯接应他了?
               老鸨妈妈急赤白脸,软硬胁迫,在我的房门外指桑骂槐,妓院是风月的场,销金的窟,谁到老娘这儿谈情,就该备足了银子。没银子,做不起嫖客,就该爽爽落落走人。如今却占着大好的人不付钱,以为老娘是万岁爷派来开人肉救济粮的?老娘还靠此讨生活,过日子,天下哪有这等坏人生意,把脸揣在屁股里死乞白赖的嫖客?
               显是在骂李甲,我气得心若刀割,李甲却面呈灰色。
               我忙用双手揉他英俊的脸,李郎,李郎,不要生气。
               希望把那灰色揉了下去。
               这老东西,贪心不足,李甲给她的不少,她在我身上赚来的银子那真是数也数不着。如今却蛇心吞象,狗急跳墙,翻脸不认人了。
               她竟骂他!看我怎么收拾。
               我理了理衣裳,叫画眉开了门,走了出来,低笑着说,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儿明说,女儿去接便是,用不着这样扯喉咙,弄嗓子。
               她看我肯出来,立马换了脸色,亲热地拉住手说,女儿,你面薄,这穷小子,让妈妈替你发落。
               呵,还是为我操心的?可见天下人为己的时候,都打着红艳艳的幌子。
               我下楼见那官爷,他着了一身白衣,皂白靴子,手里还摇着扇,一脸蠢相,看见我活脱脱成了一只呆头鹅。
               我浅浅一笑,低声嘱画眉,拿我的织锦红帕和红绣鞋来。
               画眉不知何意,却是去了。
               老鸨妈妈忙嘱人布酒菜,我却按住,说,妈妈且慢,还有个事没做呢。
               且边说边媚媚地看那官爷,要我陪你吃酒,有个游戏先要做的,官爷可能应承了?
               那呆头鹅哪受的了我得眼风,只剩一味地点头,好的,好的。
               画眉拿着织锦红帕和红绣鞋站我身侧。
               我使了个眼色,画眉,放下绣鞋,还不快过去给官爷的头发修饰修饰?
               画眉走了过去,拿着红帕往那人头顶的髻上包扎着。
               我笑着指点,哦,就这样,很好,画眉,你越来越会打扮人了。
               并娇声对那人说,官爷,十娘喜欢的客人,才让给头上顶红呢。
               那呆头鹅以为得了份外的垂青,更高兴,乐得合不拢嘴了。
               老鸨妈妈似看出了什么不妥,在耳边说,女儿,不要胡闹,客人得罪不得。
               第一章立马为李郎报了一箭之仇
               得罪不得?
               我偏要得罪,令她银子得不着,客人也走了,从此知我的李郎才是骂不得。
               我站起,转身对她说,妈妈不让女儿玩,女儿便上楼了,这客人妈妈来陪好么?看他要你不?
               老鸨妈妈白我一眼,好好好,随你的性子。身子一拧,走了,气走了。
               老鸨妈妈也是女人,是个老女人,老女人最怕人说没男人要她的。我捏她痛处,蛇打七寸。
               画眉,把官爷的靴子脱了。我又指点着。
               画眉脱了那人的靴,我把红绣鞋一抛,令她接着,说,画眉,给官爷穿上。
               画眉不肯,为难地看我,女人的鞋不能随便给男人穿的,况那是一双人尽可夫的妓女的鞋子。
               我故意语音糯糯地求他,官爷,十娘就喜欢看官爷穿红绣鞋,官爷可以穿给十娘看么?
               那呆鹅忙说,穿,穿,我穿。
               鞋子只挂他脚尖,他的脚大,令红绣鞋打着秋千。
               我立起身子,靠近他说,官爷,十娘还会做诗,官爷要听么?
               要,要。这呆头鹅伸长脖子,头扎红帕,脚穿红鞋,坐在椅里,手舞足蹈,对我的提议,显是求之不得。
               惯常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如今却要调个个儿,快意恩仇。于是着意提高了嗓子,声清音朗,大声诵读: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拔清波。
               没等我诵完,楼下别座陪客吃酒的姐妹们早笑成一团,画眉抱着肚子笑着蹲在地上,那些客人们笑着喊他,鹅兄,鹅兄……
               人人爱看闹剧,相叫甚欢。
               那呆头鹅脸色由红转白,瞬息五彩斑斓,半天才过神来,愤愤看我,不知拿我如何操办。
               我仍含笑看他,做天真无邪状,娇声问他,官爷,十娘做的诗可好么?
               他急,你,你,你……
               显是急火攻心,却无奈我何。
               我转身轻移莲步,往楼上走去,画眉还在那儿疯笑。我唤她,傻丫头,上楼罢,好戏完了。
               便一前一后,一节节的上楼,李郎还在房里等着我呢。
               只听身后那呆头鹅直着嗓子,杜妈妈,杜妈妈……
               老鸨妈妈风一般从别处刮来,且边刮边说,官爷可有什么吩咐,好酒好菜,正等着给您上呢……
               那呆头鹅此刻不呆,飞快地摘下红绣鞋,双双扔到老鸨妈妈的脸,啪啪两声,音脆声响,如烙烧饼,如摇快板,如裂锦帕,如撕纸扇,好不赏心,好不悦耳。
               我立在梯上,不由冷笑,现世现报,不到一个时辰,有人立马为李郎报了一箭之仇。
               你这老婊子,大爷来行院里游玩是买风流,弄快活,难道是化银子买气受来……那官爷边骂骂咧咧,边从头上往下扯着红丝帕,好不燥急。
               老鸨妈妈吃了打,知发生了不快,一边捂脸,一边道歉,官爷,您别生气,是我调教不好……
               要钱不要脸。
               可妓院本来就是要钱不要脸的勾栏,人人没脸,人人的脸却艳如桃花,开得热闹声喧。
               随着乐点,我又走到了后台。包家文过来拍马屁,宝儿,你真得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你穿什么都好看、正点、酷,我服了你。
               正点?酷?什么玩意?但听他和好看连在一起,显是夸赞才用的词语。
               但身上的这件衣,实是糟糕之极,浑身缀满了亮晶晶的碎片,鱼粼一般,显我如人鱼出水。我不喜欢。别的模特不捡它,怕是嫌它太显身躯罢?
               而孙宝儿,身材倒是巧致,穿这衣不丑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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