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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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了家，日日提心吊胆，唯恐也被卖到青楼，自己毁了容貌，苟且偷生。揣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望，只等着再也经受不住折磨的时候追随爹爹而去，前途仿佛再也没有了光明。。
没成想今日在人市跪了一天，收市时跟在一群孩子后面慢慢挪行。趁着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奋力向外跑去，却碰到了落日前最后一抹余晖。手捧着花盆专注地边走边看的少女，好似无意中落到了污浊人世的仙子，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被夕阳在她身上投射的点点光芒压了下去。她的神情那般平淡，眼中却仿佛有个深潭吸引着自己沉溺下去。冥月忽然想赌一把，也许跟着她，就能找到活着的力量了。。　
冥羽吹熄了烛火，躺到冥月身边，抚摸着冥月不太平整的背部肌肤。。
“安心睡吧，以后有我。”。
冥月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真的好累。感受着身边轻柔的抚触，微微贴着对自己没有一分亵渎、温暖而柔软的身体，丝丝缕缕的温情笼罩住了冥月满是创伤的心。这个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如她这般温柔地对待渺小卑微的自己呢？冥月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章　二人世界　
一宿好眠，耳中好似听到了风吹花瓣掉落中庭的声音。冥月揉了下惺忪的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木制的窗棂不知什么时候撑起了，刚好可以看到院中的木兰花树。。
屋子里没有人，冥月想起了昨日的际遇。一夕之间命运忽然眷顾了他，给他展现了生的希望。直到现在为止，还仿似在梦中一般。冥月慢慢地穿上昨日的白衫，开始打量所处的卧室。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家什却都是新的，一张大床，一个脚榻，一个衣橱，一个圆桌，桌前一个屏风。冥月看不出这些家什是什么木料所制，但是直觉地感到一定价值不菲。。　　
雕刻繁复的蔷薇花枝缠绕在床柱和廊庑间，三面的床屏上镂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工艺娴熟细腻。。　
衣橱上的雕工是民间不常见的蕉叶纹和蟠龙纹，冥月也是因着儿时跟爹爹识字，在家里的书册中见过才知道这两种纹饰的。。
圆桌竟是整张的石质桌面，深沉的墨色，桌上一支牡丹花雕的金烛台。。　　
屏风是紫檀镶贝张着薄纱的四扇漆屏，略微有些透明的薄纱上用浅色的丝线绣着常见的梅兰竹菊四君子，难得的是两面图案俱都通透可见。冥月学刺绣的时候也曾听说这种绝技是西边白凤国著名的双面绣，不想今日有幸在此见到。。
冥月暗暗猜想，不知主人是怎样的身份来历才用得起这样低调却奢华的物品，奇怪的是家里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人。。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冥月从卧室走到正厅，又进了书房。书房墙上悬挂着一柄剑，书架上零散地放着些书册，书案上放着四盆没有见过的花。冥月只能依稀辨得昨日冥羽手中捧着的那盆植物，其他只觉好看的紧。冥月终于知道了为何昨日刚来就与主人挤在一张床上，脸上又有了红晕。
“你醒了？”。　　　
身后忽然传来冥羽的声音。冥月连忙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冥羽，雾蒙蒙的眼中带着欣喜和一丝羞涩。。　　　
冥羽拍拍冥月的脑袋，笑着说道：“自从到了这里，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冥月眼神一黯。。　
冥羽挑起冥月尖尖的下巴，“还不错，已经看不出脸上的鞭伤了。”复又牵起冥月的手，走到书案前。。　
“喜欢吗？”。　　　
冥月点点头。。　　　
“选一个吧！”。　
冥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意思？是主人要送给自己花吗？冥月带着希冀和惊讶的目光看向冥羽。。　
冥羽一只手搂向冥月的腰间，仿佛这个动作做了千百次一样的顺畅自然。冥月倏然紧绷的身体在冥羽的笑容里很快就放松了。。
冥羽自己也有些奇怪，自从遇上了这个孩子，以往十年不曾弯起的嘴角似乎轻易地就融化了，发自内心的亲切和温暖喜悦也都绽放在了这两天，就像是无意中拣到了一个好玩的宠物，就像要把失去的童年补回来一样。。　
“我可以吗？”冥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确定。。　　
冥羽点点头，“选吧，既然你住到了这里，就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吧！一会儿我就要把其他的都送人，也不差这一株。”。
冥月咬了咬嘴唇，有些怜惜地看着这些花儿，一个个娇艳动人、妩媚多姿的样子。
冥月的视线转到了那株有些蔫黄的植物，纤长的细叶都快弯到了案上，冥月不由用手轻轻摸上了它的叶子。。　
冥羽轻笑了出来，“你竟然选它？眼光不错！它也算和你有缘，以后就归你了。不过也许以后我会用一下它。”。　
冥月抬头看向冥羽，语声忐忑：“我，我担心，养不活它。”。　　
冥羽又笑了一声，凑近冥月的耳垂，“我帮你。”。
话音刚落，那小小软软的耳垂就进了冥羽的口中。冥月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小手紧紧抓住了冥羽的衣襟。。　　　
。　　　
安义坊街口的馄饨摊人头攒动，所有的座位都坐得满满的，还有不少人站在街面上不耐烦地等着，不时有“老板，再来一碗”的叫声此起彼伏。冥羽一手拉着头戴纱帽的冥月从馄饨摊里出来，一手提着一只巨大的木箱，两人快步向城北走去。。
初春的风还有些冷冽，巍然肃穆的宫墙和翘立的飞檐慢慢出现在前方。冥月心里虽有些疑问和不解，却很乖的不出声询问。一直走到了偏西北角的一个不大的宫门口，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什么人敢擅闯宫闱？”门前两个值班的守卫挡住了去路。。
冥羽掏出了一块铜牌，递给守卫。。
“两位大姐，不知太医院的文大人今日可在宫里？”冥羽微低了下身子问道。
守卫大姐瞥了眼冥羽身后紧紧跟着的冥月，虽然戴着纱帽看不出容颜，穿着有些长大的女衫，不过从走路的姿态也可看出是个男子。守卫大姐撇了撇嘴，青鸾国的家主们有这种怪癖的并不少见。
她翻看了下递过来的铜牌，“原来是文尚医的人，你有何事？”。
冥羽捧上那只巨大的木箱，打开了盖子。。
“小人冥羽，听文大人说皇后宫里缺着几株名品花卉，故而托我在宫外购得一些。两位姐姐可否行个方便？”冥羽又取出两锭银元宝塞入守卫手中。。　　
“呵呵呵呵，说什么方便不方便呢？妹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更何况是宫里的规制。放心吧，一会儿我们统领过来就请她替你送去。”。
守卫大姐喜笑颜开地用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冥羽的肩膀，很久没碰上这么知趣的人了，这等蹭油水白占便宜的事儿谁不愿意干？。
“那就多谢二位姐姐，小人告辞了。”冥羽拱手谢过，拉着冥月转身离去，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那个冰山一样的皇后不是被皇上整整冷落了三年吗？怎么还会有人来献殷勤？”
“小声点，皇后虽然不招皇上待见，可是他身后不是还有安西大将军撑腰吗？这不，大将军月前又打了胜仗，朝野上下谁敢不服？如今就连皇上也得忌惮三分哪！”。
“家世再好有个屁用？冷冰冰的人怎么能让女人喜欢？听说皇上都说他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我家小侍恐怕都比他有味道。”。　　
“你找死啊！乱说什么？昨晚又喝高了吧？早晚就要栽在你这张臭嘴上。统领快来了，一会儿把箱子交给她就好了，上回她家夫郎生病还多亏了文尚医偷偷找来御医才治好的。”
“能有什么事儿啊？你也太胆小了吧……”。
冥羽的手越来越紧，脸皮紧绷着，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快步拉着冥月离开了这条冷僻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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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的香舍街专卖些珍宝首饰、丝缎成衣。青鸾国的女子多高大壮硕，男子多娇弱貌美，三国里最著名的四大美人青鸾就占了其三。即使男子身份低微，有钱人家的家主妻主也愿意把自家的孩子或男宠打扮得娇俏动人，整个帝京弥漫着一股攀比之风。谁家的男子穿着打扮的漂亮华贵，身价也就跟着上去了。不过就算是身价再高，青鸾的男子也不过是可以随意赠送买卖的物品，或者是家族谋权谋利的工具而已。。　
冥羽带着冥月进了一家门面较小、客人较少、门匾上刻“云裳阁”的成衣店，店里的伙计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式样的衣服呀？我们店里有新到的各式春衫。”。　　
冥羽点点头：“有没有无针公子的成衣？”。
无针公子是帝京最有名的制衣大师。“无针”并不是不用针线，而是他所制的成衣宛如天衣无缝，看不出针脚。所采布料又多用青鸾国特有的白玉蚕吐出的丝制成的玉锦，无比坚韧却又柔润水滑，布料的衔接、色彩的过渡也浑然天成，绣工就更不必说了。因而，一般的成衣店哪怕能拿到无针公子徒弟的作品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伙计转头看了掌柜一眼，掌柜连忙从柜台后转出。。
“这位小姐贵姓？”。
“鄙姓冥。”。　　　
“原来是冥小姐，两位楼上请，本店昨日刚巧新到了几件无针公子的春衫。”
冥羽带着冥月跟随掌柜上了二楼，“你看，这些都是无针公子的新品，请冥小姐和小公子慢慢挑选。”掌柜嘱咐小厮上了清茶，侍立在一旁。。
冥羽取下了冥月的纱帽，拉着眉间还围着一圈白色额带的冥月，细细观看摆放的春衫，冥月兴奋的眼睛转来转去。。　　　
“喜欢吗？”冥羽好笑地看着他。。
“嗯。”冥月点点头，眼角也弯了起来。。
“那就多买几件。”。
“不好。”冥月摇摇头。。
“怎么了？”冥羽捏捏冥月有些微汗的手。。
“主人，无针公子的衣服太金贵了，我身份卑微，不值得你为我破费。”冥月紧张地说道。
冥羽轻佻地摸摸冥月的头发，捏捏柔嫩的脸蛋，“我说配得上，你就配得上。我既然买了你做我的男宠，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打扮漂亮一些，才能讨我的欢心。”。
冥月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她只不过把我当成了娈童男宠。也是，像我这样命如杂草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珍惜厚爱呢？横竖只是个玩物罢了。昨日那些温情的话犹在耳边，心里抑制不住地揪痛起来，原来都是虚假的甜言蜜语。。
冥羽也不管他，自顾自挑了一件冰蓝色的女式长衫，只在领边袖口处绣有细密的紫罗兰花纹，又挑了一件月白的女式长衫，衣摆上绣着几片随风飘落的淡粉色桃花花瓣。复又挑了两件与已经挑好的女装同色配套的男式长身罗裙并纱衣，吩咐小厮领着冥月去换装。。　　
冥月僵直着身子任由小厮褪去了不合身的女衫，看着模糊的镜子里逐渐窈窕的身影，看到身后小厮一脸的羡慕中带着几分嫉妒。冥月心头苦笑一声，不过如此，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冥月穿着月白色的新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冥羽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冥月身前。扯扯袖子，“这里有些长，”握了下腰身，“这里收紧一些，”指指脚下，“裙摆也要裁短。”冥羽转向一旁的小厮，“都记住了吗？”小厮点点头。。
“不必改了，我还会再长高一些，过几天也会胖一些。”。　　
冥羽看着冥月的下唇被他自己咬出了一些血丝，雾蒙蒙的眼睛又蔓延出一片死灰，心下有些暗笑，“随他吧！”冥羽对小厮说道。。
坐回椅子上，冥羽问掌柜：“还有没有别的？”。　　
掌柜虽然躬了下身子，却不无自豪地说：“无针公子每季在小店的成衣不会超过十套，都在这里了。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