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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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也无憾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煎药的絮儿此时正捧着药碗站在帘外，眼中噙着泪花，脸上却漾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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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收云散，冥羽摸摸穆清幽的额头，不再发烫了，捏捏他的手，也不再冰凉渗骨了，心中欢喜，出声唤絮儿进来，服侍着穆清幽喝了药又重新躺下。冥羽坐在床边，拉着穆清幽的手，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清颜。。　　　
“我该走了，午膳之后我再过来。”。
穆清幽红着脸点点头，微喘着气道：“我这几日也想通了，怪我太过任性。你说的对，我们两家本就是政敌，何况还有你和叔父的事与封家牵涉不清，总有一日我二人都会身处两难之地。与其到那时伤人伤己，不如现在就断个干净。”。
冥羽沉吟片刻，道：“无妨，我已知他为人，你也不必刻意与他疏远，只须小心些，保护好自个儿便可。你胸有万千沟壑，身处方寸而知天下事，若居朝堂，可为良臣，可惜今世生为了男子。”冥羽顿了一顿，又道：“但你品性纯良，心慈手软，须知这世上最难把握的便是人心，今朝朋友难保他日便成仇敌。”。　
穆清幽脸上又现出几分愁容。。
冥羽摩挲着他纤长的指尖，轻声道：“莫再多思多虑，我来此也不是要为你添忧。你若是和我在一起并不快活，那我……”。
穆清幽猛得半撑起身子，伸手挡住冥羽的双唇，睁大了眼睛，急道：“别胡说，我一人守在宫中如同行尸走肉，和你在一起，有悲有喜，这才是真真切切地活着。”。
冥羽唇角慢慢翘起，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两人久久地相视无语，情意流转在相互之间的视线里。。　　　
絮儿定定地看着这二人，似懂非懂地听着他们的话语，心想着，这便是爱吗？为何如此痛苦？又为何都是一副深陷其中却甘之如饴的样子？。
冥羽站起身来，忽然想起昨夜才开的优昙仙花，便吩咐絮儿将搁在外间的枫香木匣子拿进来，告诉他二人这是难得的良药，嘱咐穆清幽收藏起来。。
穆清幽和絮儿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美妙绝伦的鲜花，自然好好地赏玩了一番，又小心地将装着这两枚优昙仙花的匣子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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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椒房殿的小宫侍倩碧正与皇上的贴身侍从春儿在文昭殿外窃窃私语。但看他此时全然没有在椒房殿时的懵懂呆滞，眉眼变得神采飞扬、精光四射，整个人也仿佛大了几岁。
“皇上早朝回来就一直在里面吗？”倩碧小心地问。。　　
“是呀！”春儿答道。。
“那么今日我能不能进去禀事？”倩碧思忖着道。。
春儿挑了挑眉毛，“怎么，椒房殿有异动了？”。　　
倩碧摇摇头，“没有，只是皇后病了，而且日益严重。”。　　
“那不是正如你意？那药也不用下了。候了两年多，仅这一件差事都没办好，也难怪皇上越来越疏远你了。”春儿凉凉地道。。
倩碧忿忿地道：“你少幸灾乐祸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二人在膳食方面一向谨慎，餐餐都用银碗银筷，偏巧鼻子又灵，各种香料都闻得出来，一直就下不了手。那药又只是拖垮他身子的药，只要他身子越来越弱，便遂了皇上的意。这次刚好着了风寒，病得那么重，几日功夫就成了皮包骨头，说不定就这么病死了，正好。”。
“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贼，好说歹说他也待你不错。不过现在还死不得，至少得等到皇上那事儿办成了，到时候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你也可以回来了。”。　　
“哎呦，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倩碧不高兴地道。。　　
“嘘，小声点，你若是吵得她恼了，我们都得遭殃。”春儿紧张地提醒倩碧。
“是是是，我不吵了。我都等了这么久了，性子也磨平了。”倩碧扯着春儿的袖子噘着嘴儿道。
春儿看着倩碧皱眉苦脸的样子，捂着嘴儿笑他。。　　
“哎，今儿个我们还继续不？”春儿道。。
“嗯，等我伺候了皇后午膳，就过来和你们玩，秋儿和夏儿回来了没？昨儿个你临时找来的那两个都是蠢货，连码牌都不会。”。
“他们已经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宫外的玩意儿，一会儿拿给你瞧瞧。”。　　
“好啊好啊，那我先回去了。”倩碧喜笑颜开地冲春儿摆摆手，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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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义坊的小巷子里，四寂无人，青石板路上沾着几片微黄的落叶。一阵风吹过，那落叶打着旋子，从这边翻滚到那边，过一会儿，又飞到悄悄被推开的院门上，却沾不上去，翻了两翻，又连扑带滚地落回到路中间。。　　　
头戴纱帽的百里冰从门里探出了脑袋，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出来了。。
冥月天不亮时就起来练功，之后又与冥羽用了早膳。等到冥羽走后，收拾洒扫庭院和几间厢房，百里冰方才从软榻上爬了起来。。
百里冰在木兰居里老老实实地待了大半个月，也熟悉了冥羽和冥月的作息习惯。冥月人虽好，却行止间规规矩矩，又不大爱说话。百里冰安静地画了几日的画，没什么进境，也着实无聊，便想趁冥月出门买菜的功夫，溜出木兰居，到帝京的街市去逛逛。来了这么久，竟然没领略到帝京的繁华，若是回了越州与人说起肯定要被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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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逛街，百里冰绝对是个中高手。哪里的东西最贵最好，他很快就能打听出来，砍价杀价更是不在话下。帝京最有名的几家成衣店都集中在香舍街，可惜的是，百里冰去的不凑巧，有卖无针公子成衣的那两家店铺早已售完有限的新衫。百里冰一意想要买到无针公子的衣裳，便提前预付了冬装的定金，哪怕是等上几个月，也一定要为自己添置上几件。。　　
百里冰又扯了些上好的丝缎，找了有名的裁缝，就地裁衣。他从越州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些轻薄夏裙，反正银子没少带，走到哪里再买新的就好。可是没曾想一进木兰居就窝了这么久，眼看着秋日渐凉，总不能一直将就着穿冥月的衣裳吧？况且也不甚合身。。
等到选好了款式，谈好了价钱，约好了取衣的时间，一上午的功夫就这么消耗完了。百里冰拍拍肚子，左顾右盼地继续闲逛，慢悠悠朝着飞仙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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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楼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雅间早已订满。机灵的小二见百里冰孤身一人，却穿着不俗，便将他引入角落里一个特设的座位，呈上了瓜果茶水，稍候了一炷香功夫，又将他带到已结账离去的客人桌前。。　
百里冰一气儿叫了十多个菜，挑挑拣拣地吃了一些，心中暗想，这帝京最有名的酒楼也不过如此，大厨的手艺与冥月竟是不相上下。她还真是享福的命，有了冥月，其他男子哪里还入得了眼。百里冰越吃越不对味儿，进门时的轻松愉悦此刻都被暗淡的心绪破坏了。。
叫来小二，却忽然发觉身上的荷包不见了，百里冰大惊失色，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小二问道：“客官可是要结账？”。
百里冰支吾了两声，面有难色。。
小二看出不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大声嚷嚷道：“这位公子，您身上带银子了吗？”
百里冰怒目看向她，猛地站起身来，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白玉绞丝镯，啪得放在桌上，一手指点着桌上的菜色，咬牙快速说道：“一品酥方、龙眼烧白、宫保三丁、泉水豆花、灯影牛肉、蒜蓉红苔、干锅茶菇、剁椒鱼头、酒酿圆子、游凤抄手、芙蓉瑶柱、金瓜芋泥、冰花雪梨羹，一共五十三两二钱，这个够了吧？”。　　　
小二拾起桌上的玉镯，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撇嘴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百里冰气得快要跳起来了，忽听一个爽朗的女子声音大声传来，“慢着！”
第二十六章　不安分的人　小二和百里冰抬头望去，只见二楼上站着两个相貌相似的年轻女子，倚靠着游廊的廊柱。那穿紫衣的女子醉眼朦胧，微微笑着；那穿红衣的女子“蹬蹬蹬”顺着楼梯下来走到了百里冰面前，轻巧地取过小二手里的玉镯，恭敬地递给百里冰。。
红衣女子斥责小二道：“也不看看清楚就在这儿胡搅蛮缠，这位公子是付不起饭资的人吗？”转而对百里冰道：“公子还请收回玉镯，这顿饭我们姐妹请了。”。
百里冰见她十分豪爽，心中生疑，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红衣女子见纱帽下的百里冰并不伸手去接玉镯，便将镯子仍旧放到桌上，拱手笑道：“在下慕容菱之，上面的是家姐慕容烟之。我姐妹适才听闻公子心算极佳，心中钦佩，有心结识，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百里冰在越州城中见多了这种登徒子，本不欲理会，不过听闻她提到了慕容的姓氏，便留了几分思量。犹记初到帝京那几日，冥羽曾与朋友在青楼宴饮，当夜就是慕容家的马车将她送回了木兰居。虽然马车的主人并未见到，可是这两姐妹的名头却是早已听冥月说起过，想来就是此二人了。百里冰本以为这些常在脂粉堆里打转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人，可是如今见了这两姐妹，俱是丰神俊朗之人，不禁暗暗点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似她那般满腹才华、气质超凡的人又怎会真的结交猥琐恶行之辈。（作者云：那二人整日宿在青楼，你那晚当然见不到了。还是太单纯了，若是有人冒名顶替，把你骗走，你又该怎么应付呢？不过算你运气好，大大我就放过你了。）。
百里冰见她彬彬有礼，又知晓了她们的身份，便将镯子套回到腕上。。
慕容菱之见他信了自己的话，看他身形窈窕似乎也是个美人，遂咧嘴笑了起来。
慕容烟之懒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菱之，今日这宴就散了吧！不知可否请这位公子来给我们会会帐？”。　　　
百里冰心中升起薄怒，原来你们是想要试我，瞧不起男人吗？。　　
百里冰提起裙摆上了二层，经过慕容烟之身侧时冷哼一声。慕容菱之跟在百里冰身后窃笑，见到姐姐的神色便瞪她一眼。慕容烟之扒着她的肩头，三人进了雅间。。　　
雅间里几个小倌乖巧地过来搀扶慕容姐妹，烟之左拥右抱，坐在了一旁喝茶；菱之推开拥上来的小倌，晒笑着看着百里冰。。
百里冰微皱了眉头，冷冷地瞥向后面尾随的小二，朗声道：“还请小二姐报一下菜名。”
小二畏缩地看了慕容姐妹几眼，烟之微微点了点头。小二开始报菜，连带着价格也报了出来。这桌酒宴少说也有三十多样酒菜，小二话音刚落，百里冰清越的声音也吐了出来。
“一百七十六两，尚余两钱算作打赏了。”。
慕容菱之听得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道：“公子好生厉害，菱之心服口服！”
百里冰得意地笑了，总算在冥羽的朋友面前长了回脸。。
百里冰幼时十分聪颖，学什么都快。六岁那年，百里鹤召集各店掌柜年终会账，百里冰的爹爹抱着他坐在帘后等着妻主办完事后出门置办年货。有个掌柜把帐算错了，在座诸位均未察觉，百里冰稚嫩的声音却在帘内响了起来。那个掌柜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恭恭敬敬地听着六岁小童纠正了她的失误之处。另一位年长的掌柜赞叹不已，有意收百里冰为徒，却被百里鹤挡了回去，只说是男儿家学什么女人的本事。百里冰记住了此事，从此开始对自己的母亲心灰意冷。更兼青鸾国的普通男子没几个识字的，大户人家的闺秀至多吟诗作赋，于是百里冰这等天生的数算才能很少会在人前流露，今日可算是碰巧了。。　　　
慕容菱之又道：“还不曾请教公子芳名？”。
百里冰隔着纱帽微微一笑，“奴家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