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将军吟 >

第51部分

将军吟-第51部分

小说: 将军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写出来做什么?”

“写出来去告状,要求保卫部门化验脑电图。我们邬中目前正在北京,我可以给您寄给他,一直告到北京去。”

“我不要他去告,要告我自己去。”

“您总得写出来呀,不写,人家怎么拿去研究?”

“我不会写。”

“您就说吧!我来给您写。”刘絮云说着便拿出钢笔来了。

“不,不要你写,我又认不得几个字,谁晓得你写些什么!”

刘絮云有点着急了,眼看就要得到的意外成功却又遇上了困难。怎样才能使他钻进圈套呢?他对任何人都抱着戒心,他又是那样不易受挑拨,他自以为正直,其实是个蠢人。对待这种正直的蠢人,因受了损害而变得十分过敏的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诱使他上当?这是一个难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难题。精明的刘絮云这时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好用了,在一个蠢人面前显出了自己更愚蠢,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一时想不出很好的办法,只得拿出最后的也是不太可靠的一手来试试了。

“处长,”她说,“现在有很多同志为您打抱不平,其中也有我一个,大伙儿都担心您可能过一段又要去上电刑,一个老红军,受过五次伤,六十以上的人了,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折磨!大伙儿商量着,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们门诊部很多医生护士都对方主任搞阴谋害人很不满意,可能会要找他问个清楚的,到时候您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作证?”

“作什么证?”

“就是刚才讲的指印的问题,您只要把您在脑电图上按过指印的事儿一讲就行了,一查就会查出真假来。其实,您不讲也行,反正以后去受电刑又不是我们去,我们不过是在旁边看不过去,才冒着得罪方主任的风险,自己站出来说公道话,您实在要不能作证我们就算了,公道话也别说了,自己管着自己,何必操那些闲心!您不作证,大伙儿都被动,目的是为了您不再受电刑,您倒反而害得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要我证明按了指印?”

“是啊!”

“那有什么不能证明!我是在上面按了指印嘛!又不是假话。”

“到时候我来请您去作证,您能去吗?”

“那有什么不能去?就是要搞清楚嘛!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嘛!我讲了的话我都负责,我不怕惹祸,脑壳掉了碗大一个疤。”

“那好,咱们就说定啦!”

“要说什么定!我该去的我就去,我该讲的我就讲,我不会搞阴谋。”

“到底还是胡处长,”刘絮云把最熟练的一招拿出来了,“真是个爽快人!人家都说,咱们兵团只有胡处长最光明正大,这话可是一点也不假……”

“不要给我灌米汤,想把我灌糊涂了?不听,不听!”胡处长重新拿起酒杯,“你要没有事了,走也要得,坐一下也要得,想吃酒也要得,就是不要灌米汤。”

他这一说,把刘絮云的嘴巴堵得死死的了,走也不好,坐也难堪,喝酒更不能,一时不知怎么办。嘴里无话,心里着慌,只得又拿出一条小手绢来,毫无目的地在手背上揩了又揩,揩了又揩……

门被推得轻声叫了一下,胡处长只顾喝酒,没有注意;刘絮云敏感到了,密切注意着来人是谁。

万万没有想到,进来的是从不登门的赵大明。

赵大明究竟来干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反正他不可能是来找刘絮云,而是拜访胡处长的。可是,当他愣了一下又冷静下来开口说话时,才知道他正好是找刘絮云的。

“哎呀!”他说,“找得我好苦!我猜想你可能到这儿来了,果然不错。”

“找我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咱们的事!”

胡处长抬头看了看赵大明,只知道他是唱歌的,唱得不错,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请他就坐。

“胡处长,您喝酒啊?”赵大明有礼貌地搭讪一句。

“唔。”胡处长不热情也不反感,只是显得有点架子。

“我跟你说呀,”赵大明对刘絮云说,“我们的人可是等得不耐烦了,这个来催,那个来催,一定要我找你问问什么时候行动,要是北京来电话催反党集团的补充材料,我们还没有搞出证据来……”

“出去说,出去说,这些事儿不要打扰胡处长了。”刘絮云焦急地瞪了赵大明一眼,立刻起身。

“你们讲嘛!什么阴谋诡计我也不听。”胡处长埋头选着肉皮说。

可是刘絮云已经拉着赵大明走到门口了,回过头来向胡处长道了声“再见”,便急急忙忙走下楼去。

胡连生抬头望着他们两个离开,忽然产生了怀疑,心里在想:“什么?北京……反党集团……补充材料……证据?……有鬼!有鬼!阴谋诡计,要防他们一手。”


第二十四章 感情·理智

五月的北京不冷不热,而徐秘书受不了。他在几小时之内从南方海边飞到北京来,气候整整相差一个季节。单纯是冷热的变化只要多穿点衣服就行了,最要命的是湿度变化之大使人无法适应。昨天上午在南方上飞机,他穿一件单军装还汗流满面,因空气潮湿,全身没有干过,而且总是感到脸上、脖子上到处是黏糊糊的,那滋昧不太好受。他指望到北京以后可以过得非常舒服,刚下飞机时也确实是满意的,可是不久,干燥使他受不了。其实,五月的北京并不是干燥季节,对本地人来说,这是比较舒服的日子;而南方人跑到这里来,恨不得马上回去。徐秘书不停地洗脸,陈政委离开招待所以后,他几乎一直在洗脸。总觉得脸上很快就会开裂,眼睑里面无时不夹着灰尘,很少咳嗽的人也有点咳嗽了。他看到那些从兰州来的军人活蹦欢跳,非常羡慕他们,问他们那里怎么样,回答是:比北京干燥。徐秘书暗自嘀咕:“可不要把我调到兰州去。”

二十六岁的徐秘书已经跟随陈政委到北京来过多次了,永远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无论春夏秋冬四季,任何时候来都是一样。北京是文化大革命的中心,这里每天都有最新最快的爆炸新闻,大字报的编辑们往往是画一个硝烟四散、弹片横飞的图案,旁边写上“爆炸新闻”或“最新消息”的字样,以引起读者们重视。凡有这类大字报出现,照例是要围上一大堆人的,一般从外地来到北京的造反者,最注意的就是这类大字报。面徐凯却并不抓紧陈政委不在的时机上街去走走,对爆炸新闻虽也有兴趣,但他能够控制自己。他只是一个秘书,又是很年轻的秘书,首长身上的重大责任不需要他分担什么,他只要按照要求认真地办事,像邬秘书一样,任何时候也不激动,不发愁,不着急,不失眠,有条不紊地行使职责就行了。但这个小伙子有一个至今不能克服的毛病,就是常常要带点感情到工作中去。他从道理上知道,秘书工作不宜带感情,而实际上总是做不到。从南隅飞到北京,陈政委一路上沉默寡言,就连飞临文化大革命搞得最热闹的武汉上空,也不探头看看底下的情况,始终那么默默地坐着,闭目养神。徐秘书知道,他的闭目并不是为了养神,而是为了当前的斗争。他的处境非常困难,身体又很不好,要承受来自上头的压力,又要抗住来自前后左右的夹力,还要抵御心脏病的威胁。徐秘书见他那样负担沉重的样子,感到当政委不如他当秘书好,但这两者是不能交换的。

刚刚安排好住处,政委就到首长那里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真叫人担心。首长又会谈些什么呢?是批评还是希望?是研究问题还是布置任务?是单纯要他参加斗彭,还是他自己也需要写检查?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很难办的,一个难字无论怎样也摆不脱。徐秘书有一种思想准备,就是尽可能为政委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减轻他一点负担。年轻的秘书怀着一颗诚挚的心,他敬重老年人,尤其是身经百战的老首长;他同情处境艰难的人,包括对被认为是反党分子的彭其。他逐渐意识到软心肠是干不了大事的,但又毫无办法,下一千次决心也硬不起来,目前他已向自己的缺点投降了,让它去吧!干不了大事就不干大事,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算了。

邬中来了,他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先把头伸进来望一眼,然后才抬脚进门。两个秘书见面,先一般地互问了几句,然后便谈起了正事。

“彭怎么样?”徐凯问。

“什么怎么样?”

“斗他的情况怎么样?”

“态度不好。”

“还是态度不好?”

“这个人完了!”邬秘书坐在床沿上,将皮包贴住肚皮,双手抱住,“不是一般的态度不好,简直是非常恶劣,首长十分不满,下决心要把他整过来,他再这么坚持顽抗下去,光凭这态度和现有的材料就完全可以定性了。”

“是怎么斗的?”

“分组斗,每组只有一个对象,其他人都集中攻他一个,各组斗出来的材料又互相交换作为炮弹,每天都有新炮弹,每天都有很厉害的斗争会。反党集团那几个人,一个个都瘦下去了,有的是硬顶,有的是软抗,几乎没有一个是态度好的。”

“彭在这里交代了一点新的东西吗?”

“没有,别说交代新的了,过去已经交代了的,现在又想推翻,别人交代了的,他也不承认,他就是属于硬顶的一个典型。”

“会还要开多久?”

“那还早呢!陈政委他们这一批人不是刚刚来吗?早得很,你要准备在这里久住。”

“久住倒没有什么,只怕久斗……”徐秘书表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心情。

“久斗怎么啦?”

“久斗……会受不了。”

“又不是斗你。”

“当然不是斗我,斗别人也受不了啊!”

“你怕厌烦是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徐秘书想说又没有说,不说又压抑得很,扪住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借机离开了几秒钟。等他再回到邬秘书一起时,邬中问他:

“政委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已经去了很久。”

“我是在这里等他呢,还是过一阵再来?”

“你就等着吧,说不定快回了。”

他们两人的关系看来并不十分亲热,问一句,答一句,常常出现冷场。有时为了避冷,徐凯要邬中谈谈北京的见闻,邬中尽谈些小市民趣味的内容,诸如北京的菜市场跟南隅不同,都是用磅秤称菜哪,什么这里的啤酒是论升卖的哪,关于烤鸭要好几个人才能吃完一只哪,王府井百货商店的商品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哪,大栅栏可以买到价廉物美的皮货哪,还有北京人说话口齿不清哪等等……听着听着,徐凯就腻了,他要邬中换一个话题谈谈文化大革命的事,邬中没有说的,于是又冷场了。

徐凯心里老早就怀着一个疑问,一直想问问邬中,一直也没有问,今天两人呆在一起完全无事,便想趁此机会问问他,多次几乎开口,又多次咽下去。最后一次,终于有四个字从嘴边滑出来:

“我想问你……”

“问我什么?”

“咹……”

“怎么吞吞吐吐,像个女人?”

这句话刺激了徐凯,表明邬中很瞧不起他,他一气之下,鼓足了勇气。

“我问你,司令员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是他的秘书,跟随他好几年了,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邬中警觉起来,“你是说我必然同情彭其,必然与他划不清界限是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