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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清弦引-第7部分

小说: 清弦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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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处。他不耐烦地扯开她的手,也不管她是否同意,便一下子脱下她的短靴,卷起了裤脚。脚踝处虽只淡淡擦破了一道,但伤口隐隐发灰,血一直未止。

秋弦用力一按她小腿,银笙“哎呀”叫了起来,但却只觉发麻,并无痛感。

“痛?”他抬目看看她。

她迟疑着摇摇头,他又往上挪了几寸,再用力一捏,这会子银笙才觉疼痛,急忙想要拨开他的手。“再乱动,就把你扔到江里!”他变了神色,挑眉斥道。

以前他在银笙面前不过是嬉笑任性,此时陡地严厉起来,让她不禁一惊。秋弦很快解下腰间缎带扎在她小腿间,说了声“闭上眼”之后,便以双指捏着银索上的薄刃,极轻极快地在她伤口上方连划三道十字型的口子。

银笙紧紧抓着船上缆绳,手心冷汗直流,因是闭上了眼睛,只觉他手法利落,与之前的形象全不相同。

过了片刻,他才轻轻抬起她这受伤的左脚,平放在船板上,道:“毒血已经流得差不多,稍后会痛,你要忍耐一下。”

她睁开眼,见自己腿上已经被包扎完毕,隐隐还有血渍渗出。船板上早已被污血染红,银笙只看了眼,便觉恶心,抱着右膝伏着不动。

船只正顺风飘行,两岸青山渐变远去,秋弦见她萎靡不振,便道:“再过两天应该就到巫山,那些人不会来抓你了。”

银笙头脑有些发晕:“神狱的人,不就是来自巫山吗……”

“谁说他们是神狱的?”他扬起俊眉。银笙诧异又迷茫,强撑着侧过脸望着他,竟觉眼前发花,一时坚持不住,便倒了下去。

******

银笙觉得身子沉得像石头,四周则是不断翻涌起伏的波浪,自己想要挣扎可又无法喘息,只能任凭波浪将自己推来推去,越来越下沉。

朦胧中,又觉有人紧紧托着她的腰,半拽半拉地把她往黑暗处送。她窒闷地难以呼吸,双手紧抓,迸出嘶哑的声音:“放开我,放开我……哥哥……救我……”

“好了好了,不碰你。”有人在耳边轻叹着,离她远去。

她裹紧了衣衫,瑟瑟发抖。

左脚上火辣辣得疼,整个人像掉进了火炉,连呼吸都发烫。她没有力气睁眼,便昏昏沉沉地躺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一丝清凉渗入唇间,本已干裂的嘴唇稍稍得以湿润。那凉意带着三分荷香七分微苦,如一缕轻烟徐徐萦绕,又缓缓散开,一分分,一寸寸,沁入心间。

银笙躺了片刻,这才费劲地睁开眼睛,面前竟已是昏暗一片。小小的灯焰晃动跃舞,朦胧中,秋弦侧对着她倚坐一边。光影在他清瘦脸颊上投下淡淡影子,他闭着双目,眉间微蹙,似是已劳累之极了。

银笙本想撑起身子找水喝,但看到他这样子,不禁又慢慢躺下,蜷起了双腿,默默地望着那盏灯。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小奚初露手段耍了耍阿笙,这次是头一回真正出手了~有木有惊讶~




、8第七章 月下琴音影澄澄

江上又起风了。

小船左右摇晃,银笙觉得头晕,便吃力地侧过了身子,一不小心撞到船板,痛得她咬住了牙。本已睡着的秋弦被惊醒了过来,见她睁着眼,便俯下身来细细看她,道:“你醒了怎不叫我?”

“我见你好像睡着了……”她哑声道。

他似乎有些愧疚,道:“我只是想闭着眼睛坐一会儿的,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银笙摇摇头,道:“你之前与那些人动手,大约也是吃力了。”

秋弦见她脸颊绯红,在灯火下更似抹了淡淡胭脂,一双眼眸却带着水意,不觉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触,不待她惊慌又很快收回。

“还是发着热呢。”他神色坦然,这男女之间的肌肤相碰在他眼里似乎全无避讳。

银笙已知他并非存心轻薄,便垂下眼帘不语。秋弦忽而道:“你昏睡过去之前,还喊着哥哥,他怎么不陪你出来?”

银笙的眼神收缩了一下,涩涩道:“很久以前就找不到他了。”她顿了顿,见秋弦若有所思,便小声道:“我口渴得很,你能帮我打点水来吗?”

秋弦微微蹙眉:“这船上没有炉子烧水,你受了伤,不能饮江里的冷水。”他又想了想,道,“我帮你想办法。”

说罢,他弯腰出了船舱。银笙躺在那儿,听到竹篙划水之声,感觉船身晃动,知道他是撑船驶近岸边。她不觉担心,使劲叫道:“秋弦,秋弦,你不要再上岸了!”

“放心。”他在外面简单应答,随后便又进来,抱着古琴坐在了船舱口。银笙疑惑不解,只听铮铮数声,琴音浑厚绵长,又带着丝丝震颤,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幽远。滩上夜宿水鸟为之惊起,扑簌簌掠过江面,溅起点点水花。

过了片刻,自远处有马蹄声渐渐靠近,银笙更加提心吊胆,他却回头说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里?!”银笙急了起来。

“岸上。”他只说了一声,便起身往船舷上一撑,竟如轻云般掠离小舟。银笙望着他远去的白影,心中疑虑更深,担惊受怕地躺了许久,也听不到什么动静,甚至都不知他到底去了何处。

久等不来,她咬牙撑着坐起,跪爬到船舱口往外张望。

夜幕浓浓,浩浩江面广阔无垠,上悬一弯斜月,照亮澄净江流。浅白月色下,江岸上有篝火闪闪,秋弦正坐在旁边,面前却还站着一人。

银笙大感意外,无奈隔着甚远看不清楚。此时秋弦回头往这边望了一眼,似是发现她的身影,便向那人说了一句,那人朝他抱了抱拳,随即快步走向山脚,上了一匹骏马,往林间去了。

这个人转身的时候,银笙望到他背后挎着一张弓。

她怔怔地斜倚船篷出神,过了片刻,秋弦熄灭了火,还是以他独有的奇怪步伐走到江边,继而撩起衣衫下摆掠回了船上。落地时身形摇晃了一下,他随手扶了扶船舷,俯身望着她,道:“说过不会有事,为什么要偷看?”

“那个人到底是谁?”银笙抬头看他。他坐到她身前,从背后拿出一个水囊,递给她。水囊还带着温热,银笙却不想,也不敢去喝里面的水。

“你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他静默片刻,道。

银笙觉得嘴里有些发苦,想说话,但又一时不知说什么。

“若我要抢那什么血舍利,你打不赢我。”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垂下眼帘,背转了身去。

月光下,他的背影尤显单薄。她心里微微泛起不安,握着水囊,道:“那个人就是我曾见过的蓝衣人,也就是白天帮我们阻拦那些追击者的?”

他还是背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既想明白了,就该知道他对你没恶意。”

“是你的朋友?”银笙小声道。

“算是吧。”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微微侧过脸道,“水里没有毒,喝不死你。”

“我知道……”她嗫嚅着拧开盖子,慢慢地喝了几口,水不冷不烫,带着些许清甜。他却又咳了起来,听上去呼吸也有些困难。

银笙将水囊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先喝口水。他强忍着咳嗽,摇头推开,取出袖中白瓷瓶,拔开塞子直接吞下了许多药丸。

“一下子吃那么多不会出事?”银笙待他咬碎药丸咽下后道。

他这才拿起水囊饮了一口,微微皱着眉,背倚船舷喘息片刻,道:“多吃一些,少吃一些,对我来说都一样。”

银笙愣了愣,尴尬道:“是吗?你既身子不好,还是少入江湖纷争。”

“并非我想挑事,是他们有错在先。”秋弦的话语带着几分冷意,“今日连鬼虚影都来了,只怕我们在抵达巫山前,还会有一场恶战。”

“鬼虚影?”银笙蹙眉,“你是说,那个穿灰袍戴面具的人?”

“是,他那刀上带毒,你若是再遇到他,千万不能大意。”秋弦缓缓说罢,闭了闭双目,难掩疲乏之意。银笙虽还有许多话想问,但看他不想再多说,便低声道:“你也累了,回里面休息吧。”

“不用,我在这里守着,怕他们再来偷袭。”他侧过身,对着江面端坐。

银笙愕然:“但你的身体……”

“不必在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银笙往后退了退,却没躺回原处,而是倚着船篷里侧而坐。

******

江月皎洁,透过淡淡水雾广照江面,秋弦静坐于船头,白衫簌动,身影浅淡。银笙勉强坐着,望着他的背影,双眼却只想合拢。意识渐渐疏离,半睡半醒中,她仿佛坐在了岸边,衣衫褴褛却不知困苦,光着双足撩起灿灿水花,溅到了身边那个男孩的脸上。

“哥哥,你脸上都是水。”她高兴地笑着,脚丫在水里扑腾。

“阿笙,不要闹了。”男孩穿着破旧的衣衫,连鞋子都没有,脚上都是伤口。他与她一同坐在柳树下,伸手拉过柔韧柳枝,围成一个圈。

她侧过脸,望着他黑亮有神的眼睛,“给我玩的吗?”

“等会儿再给你。”小哥哥手指起起落落,很快便编好了,又从身边摘来数朵粉白小花,簪在了柳枝缝隙里。

“好了。”他微笑着将柳条圈儿戴在她头上,额前还垂下一道道的柳枝,像是嫩绿的帘子。银笙高兴地捧着垂下的柳叶,以湖水为镜,照了又照。

“这个像新娘子戴着的东西。”她托着腮,望着湖水倒影中的自己,又朝小哥哥望着,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哥哥,我们来玩拜堂吧!”

男孩的脸红了红,迟疑着点点头。

千丝万缕的柳枝在春风中拂起,水面幽淼,涟漪如漫天星光,点点亮亮,起起伏伏。

两个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用泥土捏成了香炉,面对着面,在柳树下相对叩首,眼里都带着笑。

******

一缕阳光透过船篷缝隙照在了银笙的脸上,她慢慢醒转,一翻身却发现自己又躺回了船舱内。头晕眼花地坐起来,浑身酸痛,左腿倒是比昨日稍稍好了些,但还是阵阵刺痛。

秋弦不在船舱内,她往外面望了望,见他正坐在船头,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听到舱内的轻微动静,他转身道:“醒了?手巾与早饭都在你旁边,自己应该吃得动吧?”

银笙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濡湿的手巾与一包点心,她越来越诧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来各种东西?”

他抬头望着她,颇为自许地笑了笑:“惊讶吗?我是神通广大的剑仙,自然能取来万物了。”

“剑,剑仙?!”银笙睁大眼睛,呐呐道,“我不信,只是传说罢了……”

“古书中都有记载,你怎敢不信?”他取过船板上的一包东西,托在掌上给她看,“看,清热解毒的药草,方圆五百里之内都找不到的。”

银笙目光中带着怀疑之意,他托着草药走到船舱前,半跪在船板上。那草药已被碾成了粉末,他又拿起水囊,往其间倒了些水,道:“化开后敷在你的伤口,会好得快些。”

“说真的,哪里来的?”银笙慢慢卷起裤脚道。

他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她伸手戳了戳湿润的草药粉末,“我知道了,又是你的朋友送来的?他怎么也不来船上,专程为你跑腿?”

秋弦替她解开伤口的包扎,慢悠悠道:“这一艘小舟能容几人?”他顿了顿,又道,“你把药粉抹上去吧。”

银笙垂下眼帘,见自己小腿上的伤口虽已止血,但因昨日被秋弦又划开了好几个口子,看上去很是吓人。她垂头丧气地将湿润的药粉往伤处轻抹,痛得身子一抖。咬牙覆好白布,已是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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