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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部分

花的解剖学-第164部分

小说: 花的解剖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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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我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帷外头,灯一直点着,任平生始终没有睡,他一直在摆弄白天买来的药物,我觉得他可能是在制作毒/药。
  任平生穿着一件青色宽宽大大的袍子,长发散着,烛光下他的面色格外苍白,但神情却十分专注。他的双眸之中很少像现在这样燃烧着火焰,我认为他是打算去杀人。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没有理由的杀人,他似乎有非杀对方不可的道理。
  也是头一次,我发觉任平生的身体,萦绕着一种叫作悲伤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任平生把我叫醒,带着我出了门。我们同乘一骑,向深山之中跑去,一路上他沉默无言。
  不愧是任平生,他把搜集到的情报加以分析,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大山中的黑。矿井。
  原来是铁矿,规模似乎极大。铁矿从汉代/开始就由朝廷监管了,因为生产制造兵器需要用铁,掌握着铁矿,就相当于掌握着强大武力的根基。所以,铁矿这种东西,怎么能允许个人私自开采呢?
  可是江湖帮派也需要兵器,黎民百姓需要生产工具,铁的用途是极为广泛的。如果黑。道上谁有本事瞒着朝廷占了铁矿,开采出来,那可就相当于开了印钞厂了,这都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所以,江湖上有好几个大帮派,都是以做黑。矿生意起家的。
  看来我们脚下隐在大山腹地的矿井,也是他们中的一部分呢,只是,虽说一切都很隐蔽,没有内部线报怕很难找到,可这规模也实在太大了吧!
  一进入大山,任平生就像到了相当熟悉的地方一样,略微观察地形和方位,就带我翻过一座土丘,准确地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点找到了一座竖井。
  任平生点燃了火折子,我们沿着竖井摸索着下去,一下到竖井的底端,我不由立马就惊呆了。
  狭窄通道的前面不出十米远,一下子就开阔了,石壁上有照明工具火把火盆,地底通路纵横交错,宛然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
  任平生的面上一点惊讶的神情也没有,他带着我,悄悄地沿着通路往前走,又拐上了右边的一条小道。
  我心里暗暗纳闷,因为任平生一直没有说话,可是他行动之果断,竟好像对这个地方的地形非常熟悉一般。
  右转之后就进入了另一条通路,这条通路的光线明显变得更暗了。走了一会儿,前头忽然开阔了一些,在那大约十平米左右的开阔地,火光忽然变亮了。
  看到那开阔地的情形,我不由吓了一大跳。借着火光,我看到一名满腿是血的十一、二岁的少年坐在地上,一脸惊恐,而一名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正慢慢逼近了他,向他举起刀来。
  最恐怖的却不是因为这里即将变成杀人现场,而是这一小片空地上,堆积着大大小小血肉残块,数量之大,宛如开了肉类加工厂。可那却绝对不是猪牛羊肉,以我的经验,一看就知道,那全部都是人类破碎的肢体。R1152

  ☆、No。234 一蓑烟雨任平生(5)

  眼见得那少年就要遭人毒手,所以我也顾不得眼下场景的恐怖,拔剑就打算上去救人。可是还没等我有所行动,就觉得眼前一花,耳听得有人发出了一声闷在喉咙中的声音。
  再定睛看时,那黑衣大汉手中钢刀“当啷”一声跌在地上。他双目圆睁,喉头“咯咯”有声,颈间一道干脆利落的鲜明红痕,忽然间呼地一下喷涌出血液来。
  在他的面前,立着手握弯刀,气息宛若冰霜的任平生。
  大汉的身体颓然委顿下去,两腿略微抽动了几下,便不再动。他颈间血流仍自汩汩而出,在身。下渐渐汇成一片血泊。
  任平生冰冷的眼神转到了少年身上。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握紧短剑,闪身上前,贴近了他。我想的是,如果任平生打算连这个孩子也不放过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要出手阻止他的。
  但任平生的弯刀以我看不清楚的速度归入了鞘里。他走到少年近前,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中蹲下身去。
  任平生看了一眼少年那鲜血淋漓的裤腿,便伸手将他的裤子撕开了。任平生的动作又快又干脆,丝毫没有顾及对方是否会疼痛的问题,所以随着清脆的裂帛之声,少年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呻。吟,却并没有叫出来。
  “多大了?”
  没想到任平生在这个时候,居然有闲情跟一个小孩话起了家常。
  少年咬牙道:“十三岁。”
  “几岁进来的?”
  “十一。”
  “家人呢?”
  少年沉默片刻,便道:“都死在这里了……”
  未待少年答完,任平生的手指已在他小腿胫骨处捏拿了两下,少年又是一声闷哼,全身已是大汗淋漓,显然是痛到了极点。
  任平生利落地往他腿上创口处洒了些药粉,又在周围寻找了一番,找了一根尺寸合适的木棍,又撕下刚被杀死的大汉的衣服,将少年的小腿捆扎固定了起来。从任平生的手法看,这少年的腿应该是已经骨折了。
  我看得暗自纳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任平生这好像是在救人啊!
  说起来,认识任平生也有好几年了,只看到过他杀人、害人,从来没看到过他救人,今天他这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了?
  “你这个年纪,能活到两年,不容易了。活下去,活着终归是好的。”
  任平生说的话也出了我的意料,似乎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少年挣扎着似是想要拜倒,口中一边说着:“谢恩公救命之恩,请恩公再发发善心,带我从这里出去,这一辈子为恩公当牛做马,报答恩公大恩大德!”
  任平生忽然就有点怒了。
  “自己滚出去!滚出去之后,不要依赖任何人,也不要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我不要你报恩,滚,自由地活着吧。”
  说罢,任平生就不再理他,转身望向了我。
  “阿萤,你就留在这里,或者到外面去,不要再往里走。以你的武功,这个地方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威胁,地上这些,你也不会怕的,是不是?”
  “你要去做什么?”我问他。
  任平生面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是阿萤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不要看,不要知道,等着我。”
  “我不等!你一个人进去,不盯着我了是么?那我可走了啊!”
  “唔,阿萤,你走吧。”任平生轻轻地挑了挑唇角,“你走了,我就出去屠一个村子,嗯,就从咱们昨天发现尸体的那个村子屠起吧。找不到你,我就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屠下去。这样的话,你这家伙不回来找我,我是不信的。”
  “任平生,你!”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
  “任平生,你干那种缺德事,天镜门很快就会找到你的!”
  “反正阿萤也跑丢了,无所谓的啦。”
  “你你你!”难道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我忽然头一次有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我这是在做什么?是想阻止他深入矿洞,再造杀孽吗?
  “那么阿萤,一会儿见啦。”
  任平生说完,便决然转身,一闪就不见了。
  我踟蹰片刻,就一咬牙,转向身后的少年,说:“来,我背你,我带你出去。”
  我背起少年,按照我们来时的路返回。这一背,我不由吃了一惊,少年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鸿毛一般,可见是营养不良到何种程度。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少年说话很简洁,也很有条理,虽然刚刚受到了生命威胁,却极快地平复了下来,可见是一个头脑极其聪明冷静的。不过,毕竟是个孩子,他身上的喜悦气息越来越浓,笼罩了我。
  “我叫小三,家住的地方已经记不清了。我们全村人都在两年前被抓到了这里,现在,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抓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挖矿石,造兵器。”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们只是让我们没日没夜地在地下挖矿石,受伤的杀死,生病的杀死,撑不住的也杀死。做得慢一点,就会被鞭打,伤口痛,不能喊,不能叫,而且要藏起来,如果他们认为创伤会影响劳作,就会直接杀死。在下面的人死得很快,我们村的人,不到一年就死了一半,包括我的爷爷和爹爹……”
  “你母亲呢?”
  “在捉我们村男丁的时候,村里的女人就全都被杀死了……其实,像我这么大的,大部分也被杀了的。我没有被杀,却被捉了来,我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沉默了一会儿。刚才背起少年之前,我看到他的眼神,那是不应出现在这个年龄的复杂眼神。那眼神中,有顽强和忍耐,有战胜一切的勇气,有规避风险的精明,有对世界的憎恨,有对未来的迷茫,有对人为何生在世间的不解。当我背起他的那一刻,有一种宿命的感觉,我感觉他的命运完全没有确定的方向,他的将来会去往何处,全然没有定数。
  “那些人……杀死伤者,为什么还要把他们这样肢解成小块?”我不晓得这样的问题,能不能从孩子口中得到答案。
  没想到少年什么都知道。
  他冷冷地说道:“因为地下有这样的传说,古时候,干将莫邪是跳进铸剑炉里,才得了举世无双的宝剑,就是因为剑中铸进了人的血肉生魂。所以,他们把杀死的人,全都填进炉里去铸造兵器了,据说这样铸成的兵器,有鬼兵相助,谁购得了,可保成就大业。但是这里的铸造炉各种各样,有些很精巧,尸体是根本填不进去的,所以他们专门辟了个场所,用来肢解我们的尸首,就是姐姐刚才看到的那个地方了。我今天做工时不慎被坠石砸断了小腿,如果你们晚来一步,大概我也要被铸成兵器了。”
  我越听越怒,这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有一种冲动,真想冲回去把他们给铲平了。
  就在这时,我背着少年攀上了竖井,到了地面,初夏的暖阳慵懒地把光芒洒落在我们身上。
  少年轻轻地“啊”了一声。
  我放他下来,扶他在旁边的山石上坐了,却发现少年眯着眼睛,不知怎的竟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我惊讶地问他。
  这个少年是个坚韧倔强的孩子,刚才生死关头,未见他流过一滴泪,任平生为他断骨复位,也未见他流过一滴泪。可是这一刻,他的眼泪竟然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恣意地流淌。
  “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太阳的光了,从来没有感觉太阳有这么好过……”
  只有这一句话,回归了他自己的年龄,让我心中一阵酸涩。我向他伸开双手,少年犹豫了一下,忽然猛地扑进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滴下来,滴落在他乱蓬蓬的发间。
  因为就在那一刻,当他抽噎着说,从来没有感觉太阳这么好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向着太阳张开双臂,仿佛想要抓住天地之间虚无飘渺的温暖和自由。
  “很艰难吧……这些年……”
  我在问怀中的少年,却又不清楚自己想要询问的到底是谁。我感觉这一瞬,我明白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过去的艰难岁月,似乎已经不需要言语来释明。他的疼痛,他的迷惑,他的冷漠与憎恨,他的无情与残暴,他的许许多多。
  “嗯,好难过!真的好难过……不知道会不会有尽头,可是又不甘心去死。总想着,再忍耐一些,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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