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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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合把我纳入他的怀抱里,默默地抱着。
我听得他胸膛里心跳像雷声一样轰隆轰隆的,很响很响,响得我耳朵都疼了。
我问:“章合,你为什么救我?”
章合的声音混着雷声一道道地压下来:“因为不想你死啊。你死了,就不会痛苦了。而且你不想死,不是吗?”
“那章合,你为什么要‘杀’我?”
章合捧着我的脸,呼吸轻柔地扑打在我的脸上:“因为你‘活’着,我会痛苦。”
“我一直想让你快乐。”
“所以我才会痛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权力,还有臣服。”
“对。我救你,以为你和我一样,你那眼神,让我以为你也渴求着权力,渴求着力量,所以我不想让你死,死了多轻松,你所渴求的这些东西,会让你这个小小奴婢活的痛苦不堪,和我一样痛苦。所以我救了你,当看自己一样看着你。但没想到,你和我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是有强烈的渴求,但渴求的东西和我截然相反。你所渴望的,是爱,是温暖,是幸福。狗屁!简直笑死个人了!你当你是谁?渴望着这么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一天天的还活得那么开心自在,让人看了真是恶心!可是,小丫头,我从来不知道我居然会羡慕你,会嫉妒你,会去想,你的笑脸是那么让人感到轻松……很恶心的想法是不是?我也被自己恶心到了,可是小丫头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你越来越让我无所适从了,你让我越来越心软,我极端恐惧某一天,我会变得只看得见你,变成一个没用的废物。”
章合的眼神让我觉得可怜,他发觉了,苦笑道:“你也觉得我可怜?可你知道吗?当初你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神话一样。但是多奇怪啊,面对着一个神话,你居然敢一边发抖一边努力地去接近。你多勇敢啊,比我能干多了。我对渴望着的东西,只敢看着,瞻前顾后一步都不敢跨。”
我摇摇头,道:“章合,你错了。你所渴望的东西,你连承认都不敢。”
章合怔忪地盯着我,看着我无所畏惧的眼神,眼中黑漆漆的看不到边。
许久过后,他松开我,拉远了我们的距离,失笑道:“你就是太聪明了。”
他饮尽杯中酒,一杯接一杯,沉默不言。
壶中酒已尽,他命人换上一壶新酒。新酒上桌,他忽然道:“丫头,满上。”
我一瞬恍惚。从前他饮酒,在一旁为他倒酒的总是我。
我替他满上,他一饮而尽,叹道:“还是你倒的酒最香。”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薄醉:“你恨我吗?”
我一顿:“或许吧。”
为他再添上一杯,他晃着酒杯,看着杯中潋滟如梦的酒水,忽然道:“若是我不做皇帝,你还跟我吗?”
我倏然抬头,他却仍旧定定地盯着那酒杯,我怅然失笑,道:“先不说有没有这个‘若是’,你早一些说这一句话,我们也走不到这一步。”
他怔怔许久,也失笑了:“是啊,竟是我搞错了时机了。”
他尽饮此杯。
“我养你八载,总有些恩情在。你许我一件事吧,我放你们走。”他放下酒杯。
“你说。”我看着他。
“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姑娘,我要亲眼看见你长成的模样。”他眼角的笑容很柔和。有种温暖的错觉。
“好。”我说。
这一夜,产生许多错觉,比如章合的亲吻似乎轻柔而温暖,比如章合的怀抱似乎深情得能包容下我所有的痛苦和仇恨,比如在某一瞬间章合的表情似乎欣喜快乐到有幸福的意味,比如章合滴落下来的汗水里似乎混杂着眼泪的味道,比如我心尖上某一刻疼到以为自己再度拥有了痛觉,比如我与章合结合得亲密无间仿佛没有这中间几年势不两立的嫌隙。
“……多谢。小丫头。”
章合在我的耳边这样说道。
“……必将……再会。”
翌日,群臣上表,言:臣等顿首死罪。天子所以永保宗庙总一海内者,以慈孝、礼谊、赏罚为本。成帝早弃天下,立皇三子冴为帝,冴年幼智弱,屡次于殿堂失仪,失帝王礼谊,乱我大姜制度。臣等数次进谏,不变更,变本加厉,恐危社稷,天下不安。宗庙重于君,陛下未见命高庙,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注)
摄政王批,可!
姜国历一百四十七年夏,皇帝妫冴被废,脱其帝王衮冕,封顺昌王,封地位于东面,三十六座城池,即日启程去往封地。
顺昌王去往封地途中,遭遇前叛臣妫止余孽,同随侍一起坠下山崖,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里选自《汉书——霍光金日磾传》,是群臣奏表皇太后上官氏废帝的奏折,原文很长,这里简化并且作了改动。
之前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给老章船戏,朋友说别让老章得手,不然没人看,可我这本来也没几个人看,索性随心写得了。老章苦啊,长生也苦啊,俩悲剧角色,有时候想索性写一块儿得了,可想想又觉得不成,这么草率的凑一块儿,角色磨合不了。再说中间还有更苦逼的没爹没娘国破家亡的小白菜,妫冴小白菜这么个根正苗红的男主角,出场不是面瘫就是弱智,这会儿还得病入膏肓一回,上辈子肯定跟后妈摊上血仇了。
所以后妈决定对小白菜好点儿,等这回病好了,好好让小白菜出出风头。
☆、扶闻
扶闻国,在四国中地处东面,对于地处中原内陆的姜国相比,这里临近海洋,与姜国连年旱灾不同,扶闻多有洪涝。扶闻在四国之中,疆域范围最是狭小,人口也最少,因而实力不如其余四国。但扶闻多山地,易守难攻,且民风尚武彪悍,其余三国便是连年出兵扶闻边境,都无论如何啃不下这一块硬骨头。
妫姬夫人将我们安置在扶闻国都的一处老宅里,宅中早有家仆,容六一看见在宅内指挥布置的背影,就哭着扑了上去,抱紧了喊道:“虞姐姐!顾大人没有骗我,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章合害死了!呜呜!”
宦虞摸了一摸容六的头,抬头看见我以及后面抬着的轿辇,微微点了一点头,道:“把他抬进后院吧,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跟我来。”
妫姬夫人的侍卫们将轿辇中的人抬入屋内,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离开前领头侍卫交予我一封书信:“下奴的差事已经完成,若有吩咐,请到葫芦巷找夏易便是。”
宦虞这才看见床上那人的面目,神色变了一变,不忍道:“……他怎么竟成了这番模样?”
我用手试一试妫冴额头的温度,比之寻常要凉一些,摸出一枚丹药给他服下,道:“再多说已是无用。我请你帮我找的人,找到了吗?”
宦虞点头:“早就请来了,就在西厢房。”
我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道:“带我去吧。拖不得了。”
西厢房里,一矍铄身影背对正门,然而容六一看,便又扑了上去,叫道:“爷爷!”
老先生转身,看见容六,抓着她的手,不无激动的说:“小娃娃啊,爷爷可想你哪!”
容六又哭又笑,抓着老先生的手不放。
我走了进去,行正礼,道:“老先生,四年不见,您可还记得小女。”
老先生转头看我,虎着脸看了片刻,才叹出一口气:“你这女娃娃,你让人带了那块小木牌给老头子,老头子要是不记得你,老头子会来吗?”
我沉沉地跪下,道:“老先生,您功德高尚,您请救救大姜吧!”
“我一个糟老头子,如何救得了一个国家?”
我摇头,笃定道:“您救得了!”
“你凭什么肯定我救得了?”
“凭您赠与小女那小木牌后面雕刻的只传玄虚宫弟子的《玄虚论道》,凭您是玄虚真人座下的弟子!世传玄虚真人已臻至化境,且极善药道,您一定能救得了他!”
“《玄虚论道》世上多有传颂,大街上随处便有贩卖,再说玄虚真人仙逝已久,弟子七人也早已隐世,你怎么就能断定老头子就是玄虚弟子?”
“《玄虚论道》赝本的确随处皆是,但小女有幸,曾在高人处见得真迹,虽只零散几字,但字迹笔法独特无双,是玄虚宫特用的笔迹,曲折之处多有周章,是模仿不得的笔法。您赠与的小木牌,与真迹一般无二,还刻有玄虚宫独有的图腾,天下间,防字者或有能以假乱真,但玄虚宫的图腾,知之甚少,更鲜有人能仿制出来。老先生,小女实在走投无路,才请得您老出山,以您的智慧,想必早已知晓小女请您的缘由,若您不是玄虚弟子,或者您不愿出手相救,必不会答应且出山的,老先生,姜国已亡,妫氏一族仅剩一线希望,您也是姜国百姓,请您救一救姜国的希望吧!”
老先生顿默了片刻,不无叹息道:“女娃娃,老头子不是不救他,老头子想救,可怕是有心,却无能啊!你可知,师尊门徒七人,老头子只是那最不成器的一个,老头子是真的救不了!”
“您既然来了,便去看一眼也是好的,您还没有看过他病症,您怎知您救不了?”
老先生摇头,叹道:“罢了,我便姑且一试吧!你带我去看他。”
我连忙带路。
老先生闭眼凝神,屏息切脉。片刻后,老先生摇头道:“这娃娃根基伤得太重,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我几乎是眼前一黑。
我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将木盒里的东西呈过去,问道:“老先生,您看,此物可能派上点用处?”
老先生一见那盒中之物,便倏然睁大了眼睛,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惊道:“这、这是?”
我连忙道:“此物乃半枚蛇胆,那蛇是吃珍贵药材长大的,其他半枚蛇胆曾经救了他一命,这半枚蛇胆,四年来我一直用极其珍贵的药材养着,不知能否救他一命?”
老先生又是思忖了半晌,才谨慎道:“这半枚蛇胆不足以使他痊愈,但吊住性命却或许可以办到……”
我大喜过望,重重地磕头道:“老先生大恩大德,长生当牛做马,永志不忘!”
老先生摇摇手道:“谁要你当牛做马,你这样狡猾的牛马,老朽使唤不起。再说,也没说一定能救得了他,这蛇胆性极寒,还不知道有没有药材能佐得上!”
我忙道:“老先生要什么药材,尽管说,长生一定弄到!”
老先生没客气,随口便洋洋洒洒说了一长串的药材,都是极其名贵罕见的,我一一记下了,老先生还特别交代,让买来三十只小鸡仔,要刚刚破壳而出的。我马不停蹄地写下来交给葫芦巷的侍卫夏易。
待到傍晚时分,夏易便送来了一整箱的药材。小鸡仔也隔日便送到了。
收到了药材,老先生不分昼夜地开始配置药方,炼化药材。
而对于小鸡仔,老先生只是每日用药材养着。
老先生制药之法异于常人,但不许人观看,平日间,西厢之地,闲人不得近身。药材的需求量也是成倍成倍地增加,先是五天一箱,再是三天一箱,一月之后,一天一箱都不够了。
老先生每日早中晚各煎出一碗药汁,三碗药汁碗碗不同。这样喂了整整一月,一直昏迷不醒的妫冴醒转了过来。
尽管只是清醒了一刻不到的时间,但足以使我们欢呼雀跃。
然而老先生却不甚欢喜,他神色凝重地仔细检查了妫冴,然后默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