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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小煞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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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人脚步声时重时浅,倪少游已能想像,那人是被踉踉跄跄地推进来的。也对,任何普通人,到了这种环境中,定然已六神无主,惶惶难安,哪里还能自己走得动路?
来人确实是新丁,这辈子估计头一回进到这种地方,一张小脸儿吓得煞白,眼珠子也是木然无神的,就像一具粑手粑脚的木偶,被官差牵引着,往东往西,最后,一把塞进倪少游所住的“单间”里。
看守的老苍头诡秘地笑着,阴恻恻地道:“这位史少爷,冲着您使的偌大好处,老头儿我也送一份关照给您,就别客气啦!”
倪少游听得莫名其妙的,心里犯嘀咕,这老东西的意思是说快要放我出去了?还是说出路须得着落在新关进来的小子身上?
话说得不清不楚,跟猜谜似的,你老人家也得顾忌一下猜谜的人水平如何啊!
咱们的倪老五,生着一张漂漂亮亮的脸蛋,是用来做这种脑力活儿的?
那新丁趴在地上,跟滩烂泥似的,倪少游左瞧右瞧,也瞧不出这么个废物,算是对自己的什么关照?
索性,他伸手一扒拉,将人翻个身,正对着自个儿——倪少游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惊得掉下来了。
这……这不是……
“大当家”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亏得倪少游在最后关头拾回理智,才没有当场呼喊出声。
六七分相似的一张脸,倪少游再是草包,也还不至于会认错自己的大当家,何况,韩若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栽在区区高邮捕快手上?怎么可能会被逮进大牢里?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倪少游轻舒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新丁的脸,滑腻腻的一片,半点汗毛也无,从事他们这行当的,果然须得保养得当。
收起心头那一丝绮念,倪少游低声唤道:“玉髓,玉髓公子!”
新丁眼睛瞪得浑圆,却仍是没有光彩,只有一双细长疏淡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他这副模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厣着了,一时回不过魂儿来。一张酷似韩若壁的脸上,却摆出脆弱惊惶的表情,并且这种表情就跟定格似的,久久不曾转换,倪少游瞧在眼中,真不知是个甚滋味儿!
倪少游又以各种语调,或高昂或低沉或轻柔或凶悍地呼唤了数遍,那名为玉髓的小倌始终神游天外,回不过魂儿来。倪少游心头一急,扬起大巴掌就在玉髓的脸上“啪啪”拍了两下,给他白玉般的脸盘上留下一双红掌印。
玉髓“哇”地一声,哭叫了出来,原本郁结在他胸中的一股滞气随着这声哭叫被喷吐干净,他整个人,总算是好了。
好了的玉髓其实也不太好,他是不再游魂儿似的发呆了,他又开始不依不饶、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倪少游只差没拿团稻草堵住自己的耳朵,这么瘦瘦小小的一具身躯,他是怎么哭出这般大的能量来的?倪少游甚至觉得,便是少林高僧的佛门狮吼神功,也未必及得上这从良的小倌一半的威力。
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一个万人骑的小倌儿哭得跟死了亲老公似的,有那么伤心?
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倪少游开始尝试着开解前小倌玉髓,听对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小倌与公子倾心相爱、又相约偕老的故事,故事里的人嘛,当然都是很美很好、男才男貌的,倪少游撇撇嘴,倒真不愿意相信,躺在某客栈床位上的病汉(现在是死尸)会有几两才情品貌?何况,这故事的结局一点也不美好,公子都挺尸了,小倌也被人送进黑牢里,活脱脱一出悲剧啊!
不过,倪少游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出悲剧呢?
想要捞人,反将自己陷进牢里,这算个什么事儿呐!
作者有话要说:


☆、章四十三  巧遇,艳遇

不管怎么说,在狱中遇见熟人,总也算是一桩好事,至少,不寂寞了!
没坐过牢的人,永远不能够想象,在黑牢里,暗无天日,除了自己和狱友,连半个活物也见不着。老鼠、蟑螂,在牢里那才是活宝贝,哪里那么容易发现?那是个连吃食也稀缺的地方,它们又不傻,来牢里是准备被人逮去打牙祭么?
倪少游怜惜地瞧了瞧玉髓,决定看在排解寂寞的份儿上,他原谅这小倌的聒噪。
玉髓哭了好一阵子,肿眼泡儿都出来了,嗓子也嘶哑无力,这才仰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盯着倪少游,失声道:“史公子,你怎么也混到牢里来了?他们连你都抓?这也太乱来了!我与你可没甚关联啊!怎会牵累到你身上?”
这小倌哭得,清若梨花带雨,艳若牡丹沾露,真有种别样风情。 
倪少游狠狠地多看了几眼近似却又绝不神似韩若壁的那张脸,强压住心中涌起的某种逾越念头,淡淡地说道:“我被抓跟你没甚关联,赶巧罢了!”
难怪那老狱卒说送与自己一桩关照,却是这个意思!
玉髓目光狐疑不定,但他素来没甚贼心眼儿,加之身陷风月场所,心胸反比寻常人更为豁达。他不过一大龄小倌,无权无势无财,唯一能被人图的就是这具皮囊,这却也是他最为痛恨的东西,是令他无法成为真正的男人的东西。
做人落魄至此,又有什么舍不得失去的?因此,无论“史近天”说的是真是假,玉髓都无所谓。
倪少游没错过小倌眼中的一丝自暴自弃,他目光一敛,怦然心动,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是因为什么事儿犯了,竟被捉到牢里?”
就本质而言,倪少游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没道理他会对一个连露水情缘都算不上的小倌心软。但事实证明,只要与大当家扯得上丁点关系的事情,都会成为灌晕倪少游的迷魂药。
这次,也不例外。
玉髓犹豫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倪少游一扬眉,目中尽是嘲弄之色,道:“高邮州的衙门竟也是这般腌臜?随意捉拿良善不成?”
他对那身份神秘的黄捕头始终心怀敌意,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这种敌意从何而来?总不至于一有人占去了大当家的关注,他便要向人喷醋吧?倪少游没那资格,也没那么小的胆量。
归根结底,大约是这捕头的身份特殊,天生便是盗匪的对头,倪少游防备着他,也是未雨绸缪,职业属性使然。
玉髓垂下头,赧然道:“我算哪门子的良善?”
倪少游愕然道:“你不是从良了么?”
没有从良的小倌,哪里会有自由四处闲逛?更没可能穿州过县,从长沙来到高邮。
玉髓突然不言语了,似乎有些话不方便同倪少游坦承,他心里正做着激烈的挣扎。
倪少游毕竟混世已久,隐约猜到缘由,这小倌恐怕是与人私奔出逃的,一直防着被人捉回呢!
他便不再追问,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说过,若有事便来寻我,今日你我有缘在此遇上,那正是老天爷要我管你这档子闲事。”
“你来管这闲事?”玉髓苦笑道:“史公子自己不也身在牢狱之中?如何管得了我的事?”
对玉髓的担心,倪少游不以为然。
如果玉髓果真是出逃的小倌,这事便好办了,他八成是给娼馆的人报官,这才惹来官差。寻常时候,这种人口脱逃的官司、又是外地过路客,州县衙门里是不屑受理的,但若只是买通官差拿人,这又另当别论了,使些银子便成。
那些人使得银子,倪少游便使不得么?略作思索,倪少游心中已有计较。
倪少游轻摇着随身折扇,一派风流倜傥,他温和地笑道:“同在牢中,这便是你我的机缘,可见得,我正是上天派来解救玉髓的。”
玉髓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畏惧与感激的情绪一同在眼窝里打转,瞧上去,分外生动。
痴迷地多瞄了几眼,倪少游喃喃说道:“你这样的人,不应该陷在监牢里,外头天地广阔,哪一处是你去不得的?我不愿见你委屈着,瞧这模样,本该是多么的潇洒意态!”
说着,倪少游伸出手去,那张脸、那片肌肤,就像一汪拥有魔力的深泉,将倪少游的手紧紧吸住、缱绻留恋。
玉髓微有些害怕,但又不敢抗拒。这间牢房里只得他们两个人,倪少游要如何对待,玉髓身小力弱,只能是任之宰割,更何况,这位史公子的眼神虽然过于狂热,却终是没有恶意。
他,应该不会害了自己的!
微微的颤抖,不是抗拒,倒更像是一种无言的邀请,倪少游索性一把将玉髓搂住,紧紧地按入怀中。
此刻,玉髓只知道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异乡,能够倚靠的,便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也许,这男人也不过贪图自己这具皮囊;也许,等这男人厌倦时,自己又如一片枯叶般瑟缩无依;也许,这男人并不如自己吹嘘的那般有办法,二人依旧得关在潮湿、狭窄的牢房中……
太多的也许,太多的不确定,但玉髓都不管不顾,他只知道,眼前唯一真实的,是这个男人的怀抱,未必坚实可靠,却已是他能够拥有的最温暖的东西。
玉髓不去赌那真心,他只图能够触摸到的眼前。
于是,小羊般驯顺的小倌,瞬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用嘴咬开一层层的精致布料,湿滑灵巧的舌头舔上了“史公子”的胸膛。
他是专业的,他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感到舒服,现在,他正在这样做。
在最初开始的一瞬间,倪少游是想要推开玉髓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在想明白原因之前,他的手已经抓住玉髓的肩头,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能摆脱小倌的纠缠。
但是,倪少游没有这样做。
他的心软了,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四十四  捞人,放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克星,在克星面前,再是凶悍的角色,也无力抗拒。
倪少游的克星定然是他的大当家,一个注定不能属于他的男人。
玉髓固然长得很像韩若壁,脾性、能力、见识、胸怀却是天壤之别,倪少游面对他,丝毫没有面对韩若壁时的压力和拘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轻松的情绪,甚至由于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种种优越感油然而生,这让倪少游在心灵上得到一种近似扭曲的满足。
客观地说,眼前这个西贝货,比之本尊更适合推倒,倪少游很容易越过自己的心理恐惧,踏出那一步,陷入到难以自拨的境地。
牢狱之中环境恶劣,床铺狭小,并非理想的居住环境。不过这毫不影响一双惶惑之人成其好事。其实,对这二人而言,生理上未必十分冲动与渴求,心理上却是在彼此依赖,需要寻找到慰藉感。
倪少游已打定主意,要将玉髓从黑牢里弄出去,至于这之后如何安置,他还没想好。他想到了苗玉杰,现在的倪少游已与过去不同,再不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也更不可能看上谁就去纠缠谁,若他这样做,苗玉杰非跟他撕破脸不可。
论打架,倪少游未必输于他那小老弟,但这架打得理亏,因此他不敢动手,玉髓的事情他提都不准备跟苗玉杰提。
拍着“哐当”作响的牢门,倪少游放开嗓子大嚷,“牢官儿,给帮个忙,送些水来!”
牢里人少地宽,若声音不大,根本听不着。
隔了好半晌,狱卒才迈着小步儿,悠悠前往,他扫视了二人几眼,话中不无揶揄道:“这位少爷可有够快的!”
二人都不是初哥,自然听得懂狱卒老儿在说些什么。
玉髓面薄,闹了个大红脸,急急地低下头去,暗忖自己实在荒唐,怎的就在江公子尸骨未寒的时候便又与另一人好上了?不过玉髓并不后悔,江公子过世之时他的悲痛是真诚的,与这位史公子的感情也并不虚假,这不是爱,这只是一个娴熟的依附者所能做的最本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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