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繁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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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们去西藏好不好？”
“好啊，等我们有空……”
“不要，我们明天就走吧。”裴敬已经很难得对自己撒一次娇，让裴苏的心突然被触动，变得柔软起来。
“可是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啊，再说现在的西藏多冷啊。”
“……苏，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裴敬裹紧了怀中的女孩，沉下声音，“如此接近死亡的感觉……我怕我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和你一辈子……”
裴敬的脸埋进裴苏的颈窝，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比林乐轩更了解裴敬的病情，他死了，意味着所有治疗都要重新开始。林乐轩是骄傲而又固执的人，他手上的所有病人资料都放在他的书房，就连备份都不准备，他从不假手于任何其他人。
一场火灾，连同他的身体和所有资料一起被无情的吞噬。裴敬的状况，也许根本等不到另一份详细档案的建立，更别说合适的骨髓移植……
那一刻，裴苏再度感到绝望，一如她第一次知道裴敬生病，裴萃离开，直到如今，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而事实上，她还是那么的渺小，而又无助。
“……敬，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西藏，一起去看藏红花，成群结队的藏羚羊……”
裴苏去看沈冰旖，她醒了，并没有裴苏所以为的那样撕心裂肺，她的表情如常，依旧生动。
“我终于永远失去他了……”沈冰旖坐在病床上，低下头玩弄着衣角，揉皱又抚平，来来回回，“裴苏，你知道吗？也许我并不爱他，我只是没有得到他。我这样对姐姐说，她笑我自欺欺人，你说呢？”
裴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感觉得到沈冰旖的难过。
“我第一次赖在他家里过夜的时候，早上他送我去公交车站，交给我一包吃了一半的糖炒栗子，他根本不了解我，我姐姐最爱吃甜食，可是我却一点也不爱，一点都不，你说，他究竟爱过我吗？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她们一起虚耗了整个下午的光阴，就好像上一次一样，裴苏听着沈冰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他们曾经一起经历的故事，当沈冰旖转过身去背对着裴苏的时候，她看到她的背影，那么的凄凉，而又无助……
当裴苏离开沈冰旖的病房，却意外的在门口看到了她的姐姐。
“回学校吗？顺路送你一程……”沈雪旎的表情苍白，往往越是坚韧的人，所要承担的却比普通人更多。
裴苏点点头，坐上沈雪旎的那辆旧车。
“有点事，我一直想问你……”裴苏试探性的看着沈雪旎。
“如果是我知道的，你尽管问好了。”
“八年前……我是说，导致林大哥出国的那个抢救不及时的女孩，其实是姐姐抢救的？”
沈雪旎突然打过方向盘，一个急刹车差点将裴苏扔了出去。
“……对不起，那是在我手上死去的第一个病人，所以到现在仍然有些在意，我之所以改行做法医也是为了不再面对那些生与死的较量，”沈雪旎勉强自己笑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问，那个女孩在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
“……她的事，我记得很清楚，也许是因为她对于我来说很特别，是她让我第一次真正目睹了死亡的过程……她在临终的时候曾经一直都在不断的重复着两句话……重阳……我不想死……”

（二十四）线

裴苏和裴敬的新闻已经渐渐冷却，除了回到学校的他们还是时常会被陌生人指指点点，和从前已经没有什么大不同。
548的人要去篮球场打球，那是他们伤好之后第一次集体行动，所以裴敬发短信给裴苏，要她们三个也一起去看。钟琦动作最快最先下楼去了，而剩下两个人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有人顺着门缝塞进一个信封，还是宋嘉铭眼睛最尖，他打开门，眼前却只有一片空白。
弯腰把信捡起来，扔给裴敬：“门缝里塞进来的，又是你爱慕者吧……”
而裴敬满脸疑惑的接过来看，没邮票，也没地址，白底黑字，只有电脑打印出的“裴敬收”三个字，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打开来，只有一张照片，背景是一片黑色，一个无比清瘦的孤单背影斜倚着围栏，他的指尖有一抹微红，天台的风吹起了丝丝缕缕的烟，沿着指缝缓缓上升。
裴敬皱起眉，却又笑了：“千万别让苏知道我背着她抽烟，我现在可怕她闹别扭了。”
宋嘉铭嘲笑起来，唇枪舌战之后还是赚了裴敬一顿晚饭的承诺。
“食堂西餐部好像添了新菜单，去看看？”
“反正你请客，你舍得花钱我当然没理由不奉陪。”
裴敬锤了宋嘉铭一拳，笑骂道：“小人！”
“今天要早点吃饭，吃完饭还有伟大的事业在等着我呢，哈哈……”宋嘉铭得意洋洋，裴敬无奈的翻着白眼。
作为联谊宿舍的903裴苏她们一起坐在看台上，每个人抱着一摞衣服。
秦冬很郁闷，只有她手上衣服的主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感觉当然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裴敬的速度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快了，看得出宋嘉铭他们都在有意识的保护他，这场面让裴苏觉得心酸。她想了已经很久，终于还是对秦冬说：“冬冬，能不能帮我转告柯宇鸿，这个案子我不想查下去了，我很抱歉……”
她没想到秦冬竟然“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好像十分愤怒的瞪着自己，很久才冷冷的说：“我去打电话！”
说完就把宋嘉铭的衣服塞给小竹，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这是闹肚子了吗？”小竹莫名其妙的看着秦冬的背影。
“……我也出去走走。”裴苏把裴敬的衣服一起塞给小竹，走出了篮球场。
身后小竹依然喋喋不休。
“你们昨天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什么东西了？哎，苏苏，我那里有药，回去我给你找点吃吧。”
裴苏走过网球场，看着里面空旷的场地，心里感觉到茫然。
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明天是学校突击检查卫生的日子，所有的勤工俭学生都在忙着打扫自己的责任区，裴苏环视整个球场，没有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46区快点了啊，下午五点系里要先验收，不合格的要返工。”骑车过来的后勤工作人员提醒道。
裴苏下意识的反应着，46号，钯元素。原来网球场是勤工俭学的46区。
还没有来的及接着反应原子量物理性质什么的，“啪”的一声，一个玻璃瓶从7号楼飞出来，碎在网球场的中央，一个学生的脚边。
那个学生尖叫着跳了起来，裴苏一仰头却被大太阳晃花了眼，急忙跑进网球场，掏出手机对着瓶子飞出的方向拍上拍下。
有零零落落的窗子没有关上，但是还有天台，谁知道是谁从哪里扔出了瓶子？
那个学生没有受伤，一起打扫的几个人集体咒骂着楼上那个没公德心的烂人，然后把裴苏轰了出来。
玻璃瓶装的可乐汽水，和上次一样，并且据柯宇鸿所说，与八年前的那个瓶子也一样。
如果说这次也是巧合，那么裴苏打破头都不相信。
她把上次玻璃瓶掉下来时拍的照片一起调出来反复的比对，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裴苏和秦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战了起来，她们彼此视而不见，形同陌路。
吃过晚饭之后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同时选择上床睡觉，不一会儿就听见了秦冬均匀的呼吸声。
于是被迫上床的小竹终于翻了个身，做贼心虚似的呼唤道：
“……苏～苏～睡着了吗？”
那边被子里探出裴苏的脑袋，没精打采的回答道：“着了。”
“那我们就在梦里神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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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苏坐起来：“好烦啊，我发现了一件让人很生气的事。”
“那跟我说说呗？”小竹明显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裴苏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我们出去说，小竹的手机就丁丁冬冬的响了起来。
继而高分贝的咆哮在903寂静的上空爆炸开来，吓得秦冬浑身一哆嗦，醒了过来。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放下手机的萧小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说。”
“……宋嘉铭……在植物园……死了……”
“天呐……”秦冬捂住嘴，全身一震。
而裴苏已经跳下床，冲了出去。
看了看表，当时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五。
宋嘉铭死在植物园热带雨林馆。当裴苏赶到现场的时候，法证部的警察正在拍照和取证，法医沈雪旎也已经开始了较为初步的尸检。
为了保证植物的正常生长，植物园不但采用了国际上十分先进的中央空调管理模式，就连每个馆的门口都有单独的温度调节装置，以确保每个小组都可以在最合适的温度下进行实验。而热带雨林馆全年温度保持在恒温27度，馆内的所有植物都成长得十分繁茂，看得出这一组的志愿者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就在宋嘉铭尸体的旁边，一株箭毒木已经结出深紫色的果实。
箭毒木，俗称“见血封喉”，树皮和叶子中白色的乳汁，内含强心苷，有剧毒。如果进入眼中，眼睛顿时失明；一旦进入血液，能使肌肉松弛、血液凝固，心脏停止跳动。
植物系的学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在他们成为志愿者的时候，指导老师乔安琪就不止一遍的告诫过他们。
当皮肤有任何伤口时，都不要接触箭毒木这种植物。
而宋嘉铭的右手食指，有微小的新鲜伤口，这是沈雪旎告诉柯宇鸿的。
黄色的隔离带将裴苏他们和宋嘉铭分开，她站在远处看着那些警察来来回回的身影，已经什么思想都没有了。
是钟琦和裴敬发现的尸体，因为晚餐的时候宋嘉铭曾经说过明天是学校卫生突击检查的日子，所以要去植物园做清洁。而到了晚上九点多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平时约好一起联网玩游戏他从未失约，打电话又没人接，所以就一起去植物园，打算帮他做好卫生然后早点回去。
结果，在宋嘉铭所在的温带针叶林馆没有见到他，而本该没人的热带雨林馆却灯火通明。
所以他们过去看，就看到了现在的情形，宋嘉铭倒在地上，失去呼吸。
“详细情形还要等到化验结果出来了才知道，这里的温度是摄氏27度，照这个僵硬程度来看的话，应该是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出事的。”
沈雪旎采好样本，摘下手套。
秦冬和小竹也赶了过来。
裴敬用大衣裹住裴苏，然后和钟琦一起回警察局录口供。
而裴苏注视着热带雨林馆的一切，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二十五）迷局

宋嘉铭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烦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一直到人不在了，才惊觉他留下的痕迹居然那么那么的少。他每天都在说别人的事，扯着无聊的八卦故作神秘的招摇过市，其实真正想要掩盖的，原来是自己的一切。
学校开始处理宋嘉铭的后事，才知道原来他的父母早就离异，他一个人生活，每个月用着他们汇给他的钱，没有亲人，放假的时候回到空旷无声的大房子，不知道哪里才是家。
父母都在国外，他们忙得没有时间来给自己的儿子处理后事。派了手下的员工来签个字，一切的一切，简单而仓促。从此宋嘉铭这个人，就像抹去白纸上的铅笔字一样，那么轻易的就烟消云散了。
每个人的悲剧不同，但是唯一的相似就是，都让人隐隐的痛到无力。
“没有疑点，多半还是要以意外结案。”柯宇鸿坐在大家面前，这样说。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裴苏、裴敬、钟琦、萧小竹、秦冬，以及刚刚出院样子还很虚弱的沈冰旖。
“宋嘉铭不会那么笨，就算是打扫卫生也不会那么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