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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情是何物-第13部分

小说: 情是何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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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让我来吧。”她搁下汤。
  “不必了!”她伸手研墨,崔从诫不耐地挥开她的手,劲道过大,连带将墨砚挥起,砸泼在她身上,飞泼了她衣襟一片乌渍,还滴滴地往下漫渍。
  她微微咬唇,一时僵在那里。
  “看看你!”崔从诫更加不耐烦。“只会来坏事!去去去!别再烦我。去把春荷叫来,这里要人收拾!”
  二乔低头默默退出去。叫了春荷后,一路踉跄的跑回房里,扑倒在床上。无数的委屈在这时化为喉间的哽咽,管不住啜泣起来。长期的压抑渲泄而出,哭到累、到疲尽才睡着。
  到中夜,被皎白的月光照醒了过来。被窝是冷的,丈夫根本不曾回房来。透过窗纸与珠帘照映到她脸庞的冷月光,白得透明,脸颊上泪迹的残痕清楚跃现。
  走到窗旁,忘了着鞋,夜气寒,侵袭入她罗袜。寂凉中,隐约传来更夫打更巡夜的声音。
  几更了呢?低头询问,无人可给予回答。
  深宫的女人,到了某个年纪,色衰恩弛,必须要有所觉悟;为人妻子的她,迟迟不育,也必须有所觉悟吧?
  她悄悄到后园。所有的人都睡沉了,没有人会撞见。她吁了一口气,不敢发出丁点声响,设案焚香祭天。
  “信女崔氏,家居长安,恳求菩萨保佑,能让信女早日成孕,为夫家繁衍子嗣。”拈着香,喃喃祷念着,祈求上天早日赐她一个麟儿。
  青烟袅袅入夜天,一下子就看不见,也不知菩萨是否会听到她的祈求。抬头望,离青天那么远,菩萨听得见吗?
  她缓缓回身,一个黑影鬼祟的走到婢女的房前。她定定神,看是春荷的睡房,再定神,那人影──
  “相……公……”会不会看错了?
  那人影骇一跳,慌忙转身,果然是崔从诫,她的良人。
  “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看清是她,也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崔从诫理直气壮斥责起来。
  “我──”二乔哑口,呆呆望着他。
  “我问你话,你哑了!”不耐烦地又一声斥责。
  “我……没什……呃……”斥责得令她更结巴吞吐。
  “算了!我懒得同你耗了!”崔从诫粗声粗气的瞪她一眼,甩袖子走开。
  她却还楞在那里,眼神空洞一片,久久无法怔醒。
  一到春日“中和”,长安城东南的曲江池便花草怒放,各色花卉环绕池园,烟水明媚,十分地赏心悦目。但过了“上巳节”,便错过赏玩的时令,春光稍纵即逝,片刻也不等待。
  园中的落英纷纷,二乔独自待在房里,手中握着薛素云遣人送来的书笺。春花是没得赏了,同住长安城的两人想会上面,竟也困难。嫁到长安后,两年多来,她与薛素云仅聚过数回,来去匆匆,不比从前的随性自由。
  “小翠,”她吩咐一名丫鬟道:“我有事出门,去去就回来。如果老夫人问起,你就说我到庙里上香,很快就回来,懂了吗?”
  “是的,三少奶奶。”丫鬟伶俐的点头。
  偷偷摸摸像作贼一样,二乔避开众人耳目,由后门出府,担心被撞见,不知该寻什么借口交代。
  薛素云落居在西市北面的醴泉里,开私塾馆为生。醴泉里有波斯胡寺,聚集了一些胡人,薛素云竟也兼教一些胡姬粗浅的诗文。
  出了坊门,二乔一路往北。风轻云淡,吹拂过她发鬓,拂得她耳际一阵微凉。
  “素云姐!”到薛素云家,她扯开喉咙喊了一声。
  “二乔,”薛素云闻声出来,惊喜道:“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牵着她的手,左瞧右瞧,仔细打量端详。
  “你是否又瘦了?”成了亲的妇人多半越来越丰腴,只有她,反而越见清瘦。
  “没的事。”二乔轻浅一笑。自力更生的薛素云,看起来精神气色皆相当的好。“薛伯母好吗?”
  “托你的福,她很好,我娘她一直叨念着你呢,不巧她一早上庙里去了。”沏了茶,备了点心,薛素云边呷茶边道:“你啊,实在教我好请!我若不修书催你,你大概还不上门来。”
  “怎么会,我这不是来了吗?”
  薛素云摇摇头,道:“我找你来,是有件事。你记得『本宁寺』的觉行师父吗?这两年他在长安城里弘法,小有名声,齐王府舍了数百万钱,为他盖了一座寺院,就在安定坊。听说寺院香火鼎盛,信众多不可数。这事你听说了吗?我们一起去上个香,你说如何?”
  根本没听说。她对觉行的印象不深刻,甚至模糊。面露一些难色,摇头道:
  “我不能待太久,素云姐,恐怕不能……”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不行的,素云姐。”还是为难。
  薛素云不强迫了,定定瞧着二乔,忽然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二乔,你在夫家过得好吗?”长安城是很大没错,但“福记布庄”不算太小,诸如“福记”三少爷的媳妇过门都快三年了还没生个一子半女的闲言凉语,她多少听到一些。
  “我……”二乔低下头,不看薛素云,苦笑一下道:“你也不是外人,素云姐,我不瞒你,但怎么说呢?”
  “那么我替你说吧。不好,是吧?”
  可以这么说吧。她没否认。嫁出门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日子好坏,端赖公婆的喜爱及丈夫的疼怜。如果不得公婆欢心,丈夫的心又远了,日子就难过了。她迟迟没生下一儿半女,难怪公婆和丈夫变冷淡,在夫家越发没地位。
  她自己也是有觉悟的,夜半祭天,甚且想赴庙宇求子。只是,事到如今,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气愤、难过吗?二乔,就为了那种愚蠢的理由!”薛素云气愤不过。当初她被休弃,就是因为这缘故,没想到如今却落在二乔身上。
  “都怪我自己不争气。”二乔竟然笑了起来。
  现在她已经很习惯了。在小女儿时,她或许还会不平,如同她替薛素云抱不平那般。但轮到她自己,她反而心平气和。
  “你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要哭?
  “你听好,二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明白吗?”同病相怜,薛素云的关心更多了一分心疼。
  “谢谢你,素云姐。”
  “我认识一些道姑,要不要请她们替你施法求子?”
  “不必了,就这样吧。”她摇头婉拒。
  薛素云叹口气,道:“我实在没想到会如此,不过,还有希望,你千万不可放弃──”
  “素云姐,我没关系的。”上天怎么给,她就怎么受。
  “唉!!”薛素云又叹一声。“其实,当初我曾问过光藏,设若你不能生育,他会怎么着。他说不管如何,都绝不会背弃你──偏偏无缘!”
  啊!乍听见这名字,二乔暗暗惊跳一下,心滔滚涌,千头万绪又纠结在一起。
  拚命要忘却的,不能再想起的,那人、那身影、那胡笳曲……而今,都难。
  “我该走了,素云姐。”不能再思量了,一切都难了。
  出了薛家,经过波斯胡寺,她不敢多停留,走到西市,原想绕路避开,市集里忽然传出阵阵的胡笳声。
  她怔一下,受了牵引,怔怔地走过去。
  胡人摆的小摊,卖一些晶亮的珠子和花钿,摊后留了一脸胡子的大汉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吹着胡笳,苍凉的笳声就从那里传出来。
  苍凉得不仅教人怔忡,还教人心酸,前事历历……
  她轻叹起来,黯然地转身──
  不意迎上一对缥茫的眸光。那光明如镜的头顶,飘然的灰青僧衣,似曾相识的眉眼……
  光……藏?
  第七章
  什么是情?什么是无奈?无言的相对,不知道是该或不该,眨落那凝眶的泪,唤叫出嵌烙在心上那名字。
  “光……藏……”他,回来了?
  “二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相逢,他百感交集,无法再多言。
  但是她,几回魂梦里牵系辗转的人儿,却不再是小女儿。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换上人妇的帛裙,一点幽情淡淡。别后已多少年?他那颗心依然无法释放。
  “你怎么会在这里?”多少事,欲说还休,连叹息都窒了口。
  仍是那清俊的眉目、沉静的神情。而她却一身嫁妇的姿态,在他面前,混浊起来。
  “我替净澄师父送信给觉行师兄,暂时留在此处帮师兄处理寺务。”光藏沉静的笑了笑,目光不离她的眸眼。
  受胡笳声牵引而来,没想到却……却……
  我佛慈悲,是要渡化他了却心愿,还是陷他入更深重的孽海情天?
  他在佛前求了又求,原只求能再看她一眼──
  “这些年,你可好?”就只为问这一句。
  钱塘溅海潮后,飘荡的心想回乡了,牵记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他日夜赶路,回到了本宁寺。净澄师父一句话也没问,让他送信给觉行,暂留在长安。心中事千万为难,无计可消除回避,时时上心头,幸抑不幸,却在这市集,如此的相逢。
  相对但无语。她已嫁作他人妇,儿女成群了吧?
  “欸,”该怎么说?二乔不禁微倾偏了脸,垂下眼眸。“很好。公婆待我极为疼爱,丈夫体贴温柔,一双儿女又十分懂事贴心。我再无所求了。”
  轰隆一声响,眼前但见黑暗一片。她果然……果然……他在暗暗期盼什么?
  仍然还是笑了。她有了好的归宿、美满的生活,他该替她庆幸。他给她的,还是只能一个沉静的笑容。
  “那就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目光却还是无法离开她,依依寻觅昔时那双清亮的眼眸。
  但她回避着。是吧,放心了?她嫁了人,他便放心了;那么,她还在悸动什么?一颗心还在不安忐忑地颤跳什么?他这般对她笑着,设若他知道她无法生育,他也会看她不起吧?无所出的女人,根本不是完整的女人,莫说丈夫要唾弃,礼法也不会容得吧?
  “光──呃,你……这些年……”她开口想问,却又能问什么?物是人却已非,他还会像从前那般,认真地听她倾说、给予她回答吗?
  她抬起眼,改口道:“我出来太久了,时候也不早了,呃,我……我该……”却说不下去。
  光藏会意,点了点头。
  定定再看她一眼,那眼眸中有他的记挂、他们的从前。她最后再望他一眼,眼痕深处有说不出的眷恋,相对又无言。
  胡笳声又响,“僧伽”曲却早已断,心头千万事,无法付托,无法予诉了。
  “保重。”他低低地,低低地,道珍重。
  市集声哗哗,像似钱塘那海潮,顷刻便将他们覆没。他看着她走远,她忍住不回头,很快的,散分在两头。
  “觉行师兄呢?”回到本宁新寺,光藏拦住知客的小沙弥。
  “住持师父在厢院,一会儿就出来!”小沙弥忙着招呼信众,里外穿梭,说个话都急匆匆。
  觉行正巧出来,一身黄袈裟,像德高望重的高僧。
  “师兄。”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地了,他该回他该回去的地方。向觉行禀明后,他打算离开。
  “是你啊,光藏。”觉行点个头,一边对慕名而来的信众合手施礼。
  “觉行师父!”信众簇拥着觉行,无不希望见觉行一面,听他说法。
  “光藏?”光藏节节后退,围簇觉行的信众中,忽然有人掉头朝他走近,噙着笑站在他面前。
  光藏定看那人一眼。“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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