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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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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嵩大喜,喏喏称是。
严明连连答应着,又疑惑的问道:“王妃怎不入宫?”
沈珍珠缓缓倚于椅中,朝众人挥手道:“我累了,事不宜迟,你们快去莫误时辰。我过一会儿自回淑景殿。”
“王妃,”风生衣迈前一步似有话说,却见沈珍珠已阖上双目,神情疲怠之极,只得与严明等人一同退下。
她是累了,很累很累。
事情竟是这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来是李俶的主谋。
或许事情原委是这般:张淑妃设计薛嵩诬指李俶,却被李俶得知消息,私下将薛嵩收买,要他做“反间”之人。一旦当殿对质,薛嵩必会翻供,指张淑妃“逼迫”他诬陷李俶。这样的话,张淑妃危殆,既使她抛出替罪羔羊,也会元气大伤,不再受肃宗信任。
只有这样,一些事才可得到解释:何以李俶当日看到薛嵩的供词,并不如她那样惊讶,甚至有一份镇定自若在其中;肃宗盛怒之下要斩李俶,何以李俶强拉住她,而李泌竟会那样巧赶到阻拦,想必李俶早与李泌商议好。
好一个部署周详的计划。李俶不告诉她,想是怕她露出破绽吧。当日她在殿中这般情急,正可帮他掩饰真相。
然而,世上万事都是环环相扣,牵一发亦可动全身。这个计划在最关键处出了变数——薛嵩意外被劫!
风生衣与陈周都知道这个计划。风生衣身在刑部,收买薛嵩必有他的“功劳”,而这个计划,陈周当是主要谋划者。故而开初之时,这二人都不是特别着急,因为收买薛嵩必定许下极大的高官厚禄,薛嵩不会放弃。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即便薛嵩想回宫“复职”,也需有人引荐,他是大理狱逃犯,怎敢一人冒失失的闯宫或投案,更怕“反间”之事泄漏,被张淑妃私下“结果”。
对于薛嵩来说,最好的引荐人——既然是广平王收买的他,那最好的引荐人,除了被拘押的广平王,自然莫过于广平王正妃。
于是,她终于在最后的时辰里,等到了薛嵩的投奔。
接下来会怎样?薛嵩会如何在肃宗前反噬张淑妃,她已不想知。
这一场仗,她打得太辛苦。
她赢了,却失却了欢欣。
她面上带着笑,以原有身姿倚在椅中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窗外风声、雪落声、侍从呼吸声,一点一滴,都入骨髓,忽觉面颊湿润,轻轻抹上去,原来已经泪流满面。
“我终于和他彻底了断父女之情。”五步之外,细稚而洒脱的声音如琴奏般悠扬响起。
薛鸿现的轻功极好,沈珍珠本不该能听见她入室的脚步声,然而她阖着目,竟然在薛鸿现方入室时,就已经听见了。她似乎还能听见自己周身血液缓慢轻灵的流动,听见远处高山积雪沙沙的颤动,听见吴兴家中公孙二娘畅快的笑声……
她还是不想睁目,悠悠启唇道:“对不起,鸿现。”
薛鸿现坐至窗台上,有节奏的晃动着双条腿,说道:“我一直不知道师父要我来长安为什么,原来,就是要我来救薛嵩的。”
“是你师父教你救他的么?”
“不是,是我自己。一听说他被关押大牢有性命危险,忽然就忍不住去救他。”薛鸿现撅嘴摇头望天,也不管沈珍珠仍旧闭着眼。
“那是因为当年在长安,你虽然说与他再无父女之份,他终究还是对你手下留情。”
“可是,到了今天,他既然非要选回宫,是生是死,再和我没关系了。”
“鸿现,你的师父真是绝世高人。”沈珍珠阖着目,忽的一笑。
“沈姐姐,”薛鸿现惊叹着:“你这一笑,可真美!”
“可是,”薛鸿现又垂首黯然:“为什么我看见你这一笑后,自己的心头好似涌起了万种惆怅和悲伤呢?”
江流不语意相问
薛鸿现细碎轻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珍珠头脑清明而空旷,她始终阖着目,聆听着这世上一切细微和琐碎的声音,耿耿长夜,惟有这颗心,是完整的属于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轻轻推门的声音,听见缓缓走入的脚步声。
她知道他来了。她依旧倚在那里,呼吸平稳,面带淡笑,仿佛睡着。
他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他的气息这样熟悉,他慢慢躬下身躯,低声唤她的名。她依旧没有动弹,连眉睫也没有半分闪动。他忽然有些惊慌,呼吸紊乱起来,手搭上她的脉门,过了良久,方舒出一口气,仍轻握她的手,似乎久久端详她的容颜,在她耳畔沉声道:“我们回去罢?”她沉默许久,终于微微颌首。
她被他横抱于怀缓步往室外走,他心跳沉稳而有力,他的脸浸入她发丝间,柔声道:“我知道你累了。若你不想说话,只管闭目别说,好好将养着。”马车颠簸,他一路紧紧抱着她,她神智渐渐迷糊,睡熟过去。
真奇怪,这一觉下去居然没有任何梦,无星无月,无哀无痛。她醒来的时候,李适正用他胖墩墩的小手抚她的面颊,柔软滑嫩的小手,抚在她的脸上,很是舒适。她伸手将李适抱上床榻,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女笑答道:“还早呢,殿下早朝未散。王妃才睡了三四个时辰,该睡至午后才好的。”
侍奉李适的王嬷嬷在旁絮絮道:“殿下本不准小世子打扰王妃,只是世子几日不见亲娘,天天哭嚷,老奴没办法才带他过来。”
沈珍珠摇头道“不妨事”,一时也懒于下床,便屏退多余人等,宫女们奉上几样李适喜欢的玩艺,沈珍珠打起精神,陪着李适玩九连环、七巧板 ,李适玩到兴处,在榻上蹦起几尺高,逗得周旁宫女掩嘴吃吃而笑。
正玩得高兴,随着一声长长的通传“殿下驾到——”,李俶卷帘而入。李适高呼着“爹爹”,动作灵活的由榻上跳下,一头钻入李俶怀中。李俶将儿子抱起,笑逐颜开中不忘朝沈珍珠瞥上一眼,见她神情并无异常处,稍稍放心。早有见机深的嬷嬷跟随入室,三言两语下将李适又哄又劝带出内室,刹那间宫女嬷嬷们退个一干二净。
沈珍珠见李俶缓缓朝自己走来。几步的路程,他一直微笑着,然而他的微笑是审慎的,仿佛每踏一步,都在揣摩她的心。他是如此小心谨慎。
她对他浅笑相迎。他是怕她生气罢。可是,这件事就是她再想一千回一万回,由无数旁人评论,她似乎都没有理由气恼。
她有什么理由可以气恼?他本非故意欺瞒她,相反,可能是为了不添她的担心,才没有告诉她。而事情发展到要由她来解决,本是他没有想到的。而她,作为他的妻子,在他危难之时披荆斩棘,也是份所当然。
她还能怎样?她不能生气,无法悲伤,也没有欢喜。她还能对他说甚么?她所能做的,只能是这样的对着他,淡淡而笑。
他显然以为她已经释然。于是上前坐在她的身侧,执她的手道:“这回你过于辛劳,须得好好调理。”
沈珍珠笑着点头,目光幽静。李俶来揽她腰肢,她恍若不觉,略侧过身子,慢慢的又合目斜倚到枕上。李俶只当她又乏了,正要拉过锦被为她盖上,却听她轻声说道:“长安真冷啊!”他微感奇怪,她这话甚是没头没脑,于是随口笑答道:“那是自然,今年也不算顶冷的,我跟你说,我冠礼那年啊,长安一场雪,有……”
话未说完,沈珍珠已说道:“近来我总觉身子不适,想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听说洛阳冬天比长安好过,我想带适儿到洛阳去住一段时日,可好?”
李俶微有诧异,拨开她鬓前一缕碎发,沉吟思索良久,才说道:“这样也好,洛阳地气暖和,对你的身子有好处,我也知你在这宫中住得不快活,与适儿出去散散心也不错。不过,须得等上皇回京后才好启程。”
沈珍珠点头不语。
李俶又道:“我必会多抽时机,去洛阳看你们母子。”说话间,已俯身贴近沈珍珠面靥,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为何不问我薛嵩之事结果?”
沈珍珠在鼻息间吟出一个“嗯”字,转过身子背向李俶,再不作声。李俶以为她已要睡着了,乃自言自语道:“可惜薛嵩正要说出主使诬蔑我之人是谁时,突遭暗算而死,我们功败垂成。可惜,可惜。”
因上皇回朝在即,李俶渐渐的更加繁忙,每日里连沈珍珠都难能见上一面,偶尔去看她一回,总是神色倦怠,罕少与他说话。李俶并未格外留意,只以为沈珍珠精神不济。
那日严明护送薛嵩至大明宫后,薛嵩果真当场翻供,当着肃宗之面,在大殿上直言道有人以性命相逼,胁迫他诬蔑广平王殿下,今日他自知有错,决意揭露出幕后主使的真面目。然而,正当他准备说出主使之人姓名时,有人躲避于大殿梁上,以剧毒银针将薛嵩当场刺杀身亡。这薛嵩一生为利而奔波,最终死于非命,薛鸿现亦只能救他一时,不能救他一世。
虽然如此,李俶谋篡弑君的罪名已被当场解除。更有利者,薛嵩当时虽未能说出主使之人的姓名,然而他中毒针之时,手正指着殿上一人。
这被他指向之人,正是独孤镜!
其实当时独孤镜与张淑妃正立于一处,相距极近,谁也说不清薛嵩要指向的人,到底是哪一位。只是此际李泌与李俶乘胜追击、咄咄相逼,张淑妃无奈之下忙道“薛嵩指的是独孤镜”。虽说以“一指”定罪过于荒唐,独孤镜狂呼冤枉不止,然而事关重大,肃宗立即下旨将独孤镜收入大理狱严加讯问。以刑部侍郎冯翌之能,一入大理狱,独孤镜这条命,已十去八九。
这一仗,李俶终究不是无功而返。
十二月初四,上皇终于回返长安,肃宗亲自率诸皇子、大臣等赴咸阳迎接,自是一番浩大礼仪。其后,上皇驾临含元殿抚慰百官,从此居于兴庆宫。沈珍珠感念昔日玄宗与高力士恩德,多番进入兴庆宫请安问候,玄宗见过她,甚为欢喜。
未隔几日,沈珍珠便开始打点行装,预备至洛阳行宫。她曾考虑将素瓷及其子一同带至洛阳以方便照料,然素瓷始终昏迷不醒,只怕途中病情变故,只得千叮万嘱淑景殿留守的嬷嬷宫女务须小心照料她们母子二人,不然绝不轻饶。
这日终于收拾停当,正午后向肃宗与淑妃辞行,只等第二日早时出发。
晚来风急,天暗得甚早。李俶一早便去西郊军营检阅,临走时特地着人带讯,要与沈珍珠在淑景殿共进晚膳。到了晚膳时间,一样样的菜肴酒品传上,多是沈珍珠喜爱的口味。
沈珍珠心头微有暖意,见今晚与别日不同,那风刮若狂,雪大如斗,便命殿中侍从们早早的关闭各处门窗,除当值宫女侍卫,全都各自歇息,内室中她独照数樽烛火,等候李俶回来。
酉时一刻,侍卫来报:广平王殿下即刻回府。此时菜肴初上,热气蒸腾,香气满溢。
酉时二刻,侍卫来报:广平王殿下忽有事耽搁,烦请王妃稍候片刻。
……
……
她望着满桌的菜肴,嘴角钩成一丝嘲讽般的笑,是自嘲罢,她选择暂时离开,应该是没有错:离开,让她想清自己的路,也让他,放手去做自己的事。也许,她终究不是可以成就他的女人。
她靠在桌上不知怎么的便睡着了。内室里蹿入一只小猫,见室中无人管它,东蹦西跳着,一时在沈珍珠脚边嗅嗅,一时跳上桌子舔菜,又飞窜下桌,一下子撞上那高高的烛台。烛火滚倒下地,正接着那连天连地的锦缎帷幕,“霍”的开始燃烧起来。
沈珍珠被烟气呛醒,睁开眼,见满屋里的黑烟烈火,正又急又怕,回首一看,那床榻上还躺着一人,正是李俶!她两步跑上,连连摇晃李俶的身子,唤道:“快起来,着火了!”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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