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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空明传烽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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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从灵丘来,当下问道:“你怎地便来了?灵丘可有甚么事情么?”桓震一转念间,便觉能不告诉他们的还是不要告诉,当下只说并无甚事,拿几句闲话撇了开去。
  几人说话之时,傅山一直瞧着周士昌面色,只觉他气色甚是不对,过了一阵,终于忍耐不住,吞吞吐吐地开口要替他把脉。周士昌这才发觉旁边还有一人,责怪桓震道:“震儿,这是你的朋友罢?怎地也不叫咱们认识一下,好生怠慢。”桓震连连称是,只说傅山是自己来京路上结交的义弟,医术乃是家传,十分精湛,给他看看有益无害。周老听说如此,自然欣然答应,当下坐了下来,请傅山把脉。
  傅山两手轮换,直把了一个多时辰,又看了周士昌面色、瞳仁、舌苔,问了他平日一些病状,这才道:“周老此症,称为肺胀。凡人肺脏久病不愈,相互交织,肺脾肾三脏虚损,乃至肺管不利,肺气壅滞,气道不畅,胸膺胀满不能敛降,因有此病。先严早年著书,曾提到此病验方加减,分为水停痰凝、气虚气滞、痰瘀相结三种。我观周老唇暗舌紫,当是最后一种。”周士昌道:“肺胀之症,老夫瞧过许多大夫,早已诊出,至于三种病状,却不曾听医家说起。”傅山笑道:“那是先严自立之说。”周士昌“啊”地一声,道:“佩服,佩服。可惜……”傅山面色一黯,道:“小子自幼从父学习医道,这病却也治得。”说着要雪心记下了几个验方,每日服用。至于那甚么三子猪肺汤,自然便不必多事了。
  当晚饭后,几人在院中闲谈,桓震这才知道,原来周士昌当日上京,本意是要寻自己的一个同年,在京中刑部清吏司供职的,请他设法挽回蒋秉采之事,哪料到得京中,方才得知这同年数月以前得罪了魏忠贤,已给削了官职,逐回原籍去了。周士昌无法,只得暂且在临汾西馆住下,候灵丘那边有消息来,再作计较。不久听说蒋秉采罢官还乡,已然离开,想想自己在京无用,也要打点回灵丘去。哪料刚要启程,突然病发,数度垂危,临汾西馆的执事见状不妙,将他祖孙赶出。幸好他虽然病重,神智倒还清醒,挣扎着写了一封书信,雇人送到公铭乙处。公铭乙闻听老友落难,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当下将两人接到自己家中居住。好在这公铭乙是个老年鳏夫,一个独女早已出嫁,家中正是冷清,倒乐得有人做伴。当下周士昌便在公家养病,直至如今。
  谈了一阵,公铭乙笑道:“你们一家久别重逢,正当好生聚话,老夫可就不打搅了。”说罢,自去安歇。傅山见状,便也回自己客房去了。又过片刻,周士昌推说身体不适也去了。一时间院中只剩下桓震与雪心两人。
  雪心瞧着桓震的大胡子,格格直笑,道:“桓哥哥这胡须当真好玩。”桓震伸手摸了一把,苦笑道:“有甚么好,每日早起洗脸都麻烦得紧。”心中忽然想起,不知有没有法子自己做个须刨之类的东西使用,不然就这么留一世胡子,岂不郁闷到死?他后世学的是机械工程,虽然与须刨并不相干,但一艺通百艺通,细细回想曾用过须刨的内部结构,倒也给他记起了十分八分,只是这个时代,哪里有法子造这种东西出来?不过空想罢了。连带想到,后世的甚么自行车之类,若有合适的材料,要自己做一辆出来也并不是甚么难事。
  然而四川虽然产钢,他对炼铁炼钢之类却是一窍不通。若说大跃进时期土高炉的遗迹,幼时在山间玩耍,倒是见过几座的。转而想到不知这个时代的炼铁技术发展到甚么地步了?依稀记得,明代山西一带已经用焦炭炼铁,只是自己却并没见过。钢铁对于制造兵器固然重要,但17世纪中叶的战争,火器已经占了一定的比重,同样的时间,与其花来研究铸铁,不如用以琢磨火药。只不过这两样哪一种都非自己所知,看来以后须得时时注意,遇到此道中人万不可轻易放过。
  雪心见他摸着胡须发呆,只道他甚是不喜留须,眼珠一转,突发奇想,跑回自己房间,取了一柄小小剪刀来,笑道:“我来替你剪去,可好?”桓震要过了剪刀,道:“多谢你,我自己来。”剪得两下,发觉自己给自己剪胡子,甚不趁手,当下将剪刀向怀中一揣,道:“等我回房,对着镜子剪去。” 
 
 
 
  
 卷一 顺流逆流 三十四回 义方
 
  '——笔者注,回目源出春秋左传:石碏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
  桓震所以在京中逗留,便是为了探望周老,确定他两人平安无事。现下既然见过了面,便要赶紧赴遵化去了。起初他应承赵南星,只是为了暂且谋一个栖身之地,后来渐渐起了有为之心,便觉这遵化兵备乃是一方守将,实在是一个可以结交的角色。次日起来,只对周士昌说要同傅山去遵化投傅家的一个世交,以谋进身之途。周士昌见他肯图上进,自是一口答应。雪心素常便给爷爷教训,自己将来要做桓哥哥妻子的,现下才刚跟他见面,又要分别,未免有些不乐。傅山见她嘟着嘴几乎要哭,当下拉着她讲说周士昌用药须得留心之处,雪心关心祖父,给他这么罗嗦一回,居然也就忘了桓震要走。
  当下胡乱用些点心,便要告辞。公铭乙瞧他心急要去遵化,也就不加挽留。桓震临走之前,却还想再去瞧瞧杨家的情形。傅山自然是无有不可,当下两人一起往谯楼去。哪知甫到城下,便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对着城头之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仰头看时,却是一个青衣老妇,颤颤巍巍地立在城头,竟然便是杨太夫人。'——笔者注,这一回写杨家三个女人,着实混乱。杨太夫人指的是杨涟的母亲,杨夫人指杨涟的妻子,杨妻指杨之易的妻子。明代仅一二品大员的正妻可称夫人,我这里也不管那么多了。'桓震大吃一惊,连忙拨开人群,奔上城去,却见杨太夫人双足立在城墙罅处,大约站得久了,两腿略略发抖,叫人十分担心。杨夫人、杨之易和杨渊,四个人围做一圈,都离开太夫人数丈开外,没一个敢上前。城墙的另一边,却也站了一个女子,自己却不曾见过面,哭哭啼啼,倒像是也要寻死一般。他见颜佩柔并不在,心下略略有些惋惜,旋即在心里自己掴了自己一个耳光:这甚么时候,居然还能想起这等事来?
  他这却是初次与杨之易见面,只见他一张脸颜色苍白,眼窝青黑,两眼无神,头发胡须似乎几日未梳理过,如同一堆茅草。身上着一件青布直裰,满是污秽,如无一条黑边,看起来倒像僧袍。杨渊瞧见桓震,连忙跑了过来,带着哭音道:“不好了,哥哥!阿爹一早回来,说了几句话,太婆婆便跑上城来,说是要从这里跳将下去,跟着娘也跑到那边,”说着一指另一个要寻死的,道:“也……也要跳下去!”至于事情真正缘由,他究竟年纪幼小,又是受了刺激,颠三倒四地怎么也说不清楚。桓震见问他无用,便去与杨之易见过,简单通了名姓,只说自己是杨渊的朋友。杨之易瞧着他,似乎对于杨渊能有这般大的一个“朋友”,十分狐疑,瞪了半晌,猛然间扑上来揪住桓震,歇斯底里地道:“你们害我还不够么?还要来害渊儿!”他神智混乱,发疯一般地卡住桓震脖子,桓震给他卡得透不过气,挣扎着伸腿在杨之易足下一钩,杨之易立足不稳,仆倒在地,放声大哭。
  杨太夫人转过身来,呵斥道:“逆子,哭甚么?徒作小儿女态!”对桓震道:“逆子无行,倒教桓公子见笑了。老身代他赔罪。”桓震连称不敢,便请她下来说话。杨太夫人笑道:“桓公子,老身站在此处,自然便是寻死了,怎肯下去?”杨渊听她说要寻死,又哭了起来。桓震暗暗寻思,太夫人为什么忽然这样?不必说,根源定然是在杨之易身上了。杨之易却又是一副痴呆模样,不论怎么问,也不会出一声的。
  傅山却过去与杨夫人扳谈,三言两语间竟给他问了出来。原来前日桓傅两人和颜佩柔离开之后不久,杨家便接了一个消息,道是教他们翌日何时何分,往何处去接杨之易,却没再索要银钱。一家人心中大喜,到了时候,便由杨妻依约前往。那约定的所在,却是一条繁华大街,往来人等甚多。杨妻瞪大眼睛瞧着每个来往的行人,生怕一不留神,错过了丈夫。直等到中午时分,这才瞧见丈夫身影,这一见之下,几乎将她三魂六魄吓得飞了一半,杨之易蓬头赤脚,胸前挂了一块大大水牌,上写“鬻儿资赌,失节无行”八个大字,下面又有一篇骈四骊六的记,将杨之易如何好赌成性欠了大笔赌债,如何卖儿卖妻云云写了一大篇,字里行间处处都在羞辱杨家先祖。杨妻也是出身书香,认得字的,看了这篇记,不由得几乎气死。杨之易却像已经傻了一般,也不管旁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只是挂着那块水牌,一壁痴笑,一壁在街中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
  杨妻又是恼怒,又是心痛,连忙将他拖到个僻静去处,取下了水牌,正要给丈夫整理容貌,杨之易却一把推开,狂奔而去。杨妻目瞪口呆,无计可施,只得回到谯楼。太夫人问起事情经过,她不善说谎,只得着实回禀了。当下便将老太太一气一个死,不住口地咬牙发誓,一旦逆子回来,必要一顿痛杖打杀了方罢。
  杨之易却是不知在何处直游荡到次日清晨才回,神色间仍是呆呆的。杨太夫人原本赌咒发誓要将孙子打杀,一见他面,却又杀不落手,提起拐杖乒乒乓乓地敲打一顿,可远不至于死。打罢,只觉得教孙如此,自己人生了无意趣,不如追寻老爷去罢,当下拄了杖,颤颤地爬上城来,便要跳下。余人大惊,也都跟着奔了上来。杨妻见祖母为了自己丈夫寻死觅活,登时羞愧无地,也要随着跳城。杨夫人两边解劝,说得嘴皮磨破,杨之易却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若不是方才桓震上来,引得他动手打人,想必两个女人跳了下去,他还要在那里发呆呢。
  桓震但觉杨之易的情形十分奇怪,倒像后世见过一些服了迷幻剂的不良青年模样。当下教傅山给他把脉,傅山把了一回,只说脉象十分紊乱,却瞧不出是何病症。桓震也不管他,心想杨之易老婆寻死,乃是为了杨太夫人要死;只消劝得太夫人下来,那么杨妻自然也就不死了。
  当下凑上去打了一躬,道:“太夫人,人生何等有趣,何必要死?”杨太夫人摇头叹道:“娑婆有八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爱别离苦,六怨憎会苦,七求不得苦,八五阴炽盛苦。而极乐众生,有莲华化生之乐,而无胎狱生苦。有相好光明之乐,而无衰变老苦。有自在安宁之乐,而无痛痒病苦。有寿命无量之乐,而无四大分离,数数死苦。有海会相聚之乐,而无爱别离苦。有上善俱会之乐,而无怨憎会苦。有所欲如意之乐,而无求不得苦。有五蕴皆空之乐,而无五阴炽盛苦。两土秽净、苦乐悬殊,切愿往生,离苦得乐。”她这一段话,却是杂阿含经中的句子,桓震对于各种宗教向不感冒,想了一想,才明白她是说,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相聚分别,有求不得,皆是苦楚,不如极乐往生,无生无死,五蕴皆空,离苦得乐。
  沉思片刻,道:“既然五蕴皆空,那又何必介意?既不介意,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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