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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部分

张居正-第175部分

小说: 张居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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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女寺是一座尼姑庵,唐朝旧刹,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期间几次毁于战火又几次兴建。在荆州城中,它算是一个有名的去处。但和陕西法门寺、杭州灵隐寺、天台国清寺、当阳玉泉寺这样的佛国丛林相比,它的影响力,相对就要薄弱得多。若论资排辈,铁女寺肯定要排在一百座名刹之外。但它何以能够获得颁赐御制《大藏经》的殊荣呢?这事儿,还得从铁女寺的住持净慈老师太讲起。

  五十年前,即位不久的嘉靖皇帝即颁旨拆毁天下寺庙,这铁女寺也在拆毁之列,净慈老师太那时就是铁女寺的主持。她亲自跑到荆州府衙去求情,知府怕担抗旨之罪,不敢答应她的请求。拆寺那天,江陵知县领着一百多位工役前来,远远就见一大堆干柴架起一座山挡住铁女寺的大门,净慈身披大红袈裟坐在干柴之上,手捻念珠闭目诵佛。寺中知客告诉知县:“净慈住持有言,谁要拆庙,先动手点燃柴堆。”知县被净慈的行为所震慑.正在犹豫时,随知县一起来的“钦差”——从北京礼部僧录司直接下来督办此事的一名司官却不依。他定要众人搬开柴堆架走净慈,衙差也罢工役也罢,却是谁也不肯动手。司官焦躁,突然看到一名工役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他顿时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恶毒的主意。他让人寻来一只大海碗,再下令所有在场工役每人朝海

  碗里吐一口痰。不消片刻已是吐了满满一碗。司官让人传话给柴山上的净慈,只要她能将这一碗痰喝下,这铁女寺就保证不拆。净慈听罢此言,便起身走下柴堆,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那只海碗,将污秽不堪的痰水一饮而尽。司官原以为素有洁癖的净慈不会答应,谁知她舍身护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司官只好带着人悻悻离开。经过这一回,铁女寺不单保住了,净慈住持的大名也从此声震遐迩。

  净慈老师太今年已高寿一百零六岁,不但耳不聋眼不花,去年秋上,竞还长出了一口新牙。更奇的是,今年过罢春节,她的已经绝了一个甲子的经水忽然重新来潮。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成了荆州城中轰动的新闻。北京礼部的官员从荆州府的钞报上看到这则消息,当作吉兆摘录下来具闻上奏。李太后看了满心欢喜,儿子登基两年,就出了这样的“佛门人瑞”,她认为这是太平盛世的肇端。一来念及荆州乃张居正的故乡,二来她心仪净慈老师太的法愿禅心,于是颁旨把已印好的《大藏经》送一套给铁女寺。

  因是圣母颁赐,又有钦差光临。对于荆州府衙来说,这可是第一等的大事。赵谦张罗起来特别卖力,在他的主持下,铁女寺早已修葺一新。今天的颁赐仪式,循例他遍请了荆州城中各衙门官员参加。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还邀请了金学曾。自税差误伤张老太爷事件发生后,两人公开交恶势同水火。今天两人同时来到铁女寺出席颁赐仪式,一些好事者便认为有一场热闹好看。

  仪式定在辰时三刻举行,辰时刚过,赵谦就陪着钦差汤公公到了铁女寺,先来这里安排接待的宋师爷同寺中知客一齐到寺门迎接。汤公公在赵谦的陪同下先到寺中三大殿敬了香,这才来到后院的客堂里拜见净慈老师太。他们刚坐下,就见金学曾嬉着一张脸,提着官袍跨步进了门槛,他一眼瞥见赵谦,抢先打招呼:

  “赵大人,这一晌别来无恙?”

  赵谦听出话中含有嘲讽的意味,本想反唇相讥,但念头一转还是忍住了,讪讪回道:

  “托净慈老师太的福,咱赵某一切安好。”

  这时,坐在老师太旁边的汤公公插话问道:“赵大人,来的这位可是荆州税关的巡税御史金大人?”

  “在下正是。”不等赵谦开口,金学曾自己答道。他看了看汤泉的五品内侍穿戴,又笑着问,“敢情您就是圣母差来颁赐《大藏经》的汤公公?”

  汤公公点点头,兴奋地说:“在京城无缘与你相见,没想到却在荆州认识了你。”

  金学曾诧异地问:“汤公公想认识我?”

  “当然哪,”汤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金大人,咱同你有一个共同的爱好。”

  “金某爱好甚多,不知汤公公说的那一样?”

  “斗蛐蛐儿。”

  “啊,原来是这个,”金学曾漫不经心地回道,“我玩蛐蛐儿纯粹是胡闹,充其量是个二流。”

  “你能把自称天下无双的毕愣子斗败,这还算是胡闹?金大人,把你那胡闹的本事传一半给咱,咱就心满意足了。”

  看到汤公公那副极力讨好金学曾的样子,赵谦觉着鼻子里好像是喷了一碗酽醋,一泼儿酸下来,忙插进来夺过话头说道:

  “净慈老师太早就修成法身,能知人祸福,汤公公,今儿个机会难得,您何不当面向老师太请教?”

  汤公公经这一提醒,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挪过身子凑近净慈老师太,恭敬问道:

  “老师太,听说你高寿一百零六岁了?”

  净慈老师太脸上挂着微笑,淡然答道:“老衲这一生,已经历了七个皇帝。”

  “老师太出家多少年了?”

  “一个半甲子。”

  “老师太,你看咱往后要注意点什么?”

  “多拜佛,多念经。”老师太说着把目光移向了金学曾,把他认真打量一番,然后问,“你这位官人,以前好像没有到寺里头来过。”

  从一进门,金学曾就注意到这位老师太面孔红润,双目有神。浅浅一笑时,露出的一口糯米牙洁白如玉,虽说是百岁老人,可她坐在铺了棉垫的藤椅上,浑身上下都还透着精神气儿。内心里顿时对她生了几分虔敬。见老师太主动问他。忙欠身答道:

  “晚辈金学曾,到荆州城才三个月时间,没有及时到寺中礼佛,还望老师太原谅。”

  “你这个人有慧根。”

  “多谢老师太点拨,”金学曾一改平常那种逢场作戏的表情,正容问道,“老师太,有件事情,晚辈想当面问你,不知妥当否。”

  “你要问什么?”

  “当年,您为了保护铁女寺,喝下那碗污秽不堪的痰水时,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什么都没有想。”

  “啊!”

  金学曾望着老师太脸上平静的表情.似乎悟到了什么。这时,他发现宋师爷站在紧连着客堂的右厢房的门口向他招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赵谦已经离席走了。便起身向右厢房走去,身后,只听得汤公公还在虔诚地追问:

  “老师太,您是从哪儿看出金大人有慧根的?”

  金学曾一走进右厢房,便看见赵谦心事重重地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宋师爷轻轻掩上门回到客堂里。赵谦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金学曾便隔着桌子与他对坐。

  赵谦为何要在赐书仪式举行之前,就急着要抽这个空儿与金学曾单独见面?说起来也是情不得已迫于无奈。

  自那天晚上,赵谦去应天会馆,与那位从北京来的神秘的高先生见过面后,心情就再也没有好过。他没有想到金学曾来荆州不到两个月,就拿到了他“私赠官田贿赂权门”的把柄,更令他吃惊的是,首辅张居正得到金学曾的告状信后,不但不隐瞒,反而自个儿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那里去。纵观历朝历代,措谋攫利怙权敛财的权相不乏其人,但如此铁面无私自揭家丑的宰辅,大明开国以来,张居正恐怕是第一人。赵谦挖空心思削尖脑袋巴结张老太爷,实指望利用他攀上张居正这个大靠山,以利日后升官发财。应该说,这一目的他已达到,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今惹起祸端的,还是这一块官田……

  俗话说,不怕对头事就怕对头人。赵谦把这些时发生的事情联起来一想,这才发觉金学曾心机变诈智数周密,硬是一步步把他往绝路上逼。他这边动员陈大毛李狗儿写状子告税关“当街打人陷民水火”,金学曾那边却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鼓捣起来,给他送来一块《戒石铭》;他这边才把荆州城各衙门联络起来,从不同渠道上书北京当路大臣,攻讦金学曾“横行无礼欺压百姓”,金学曾那面密信一封呈上首辅,揭发他“以官田行贿”;他这边好不容易弄来徐阶的撰联题额,可是还来不及高兴,首辅就径直派周显谟前来拆毁大学士牌坊,谁又能担保,此事在后头作祟的,不是他金学曾?

  赵谦自认为可以出奇制胜的几步好棋,被他金学曾一搅局,竟变成了一步差过一步的臭棋。前思后想,他恨不能把金学曾生剐了他。所以,当高先生提出要除掉金学曾时,他嘴里虽然支吾着要“想一想”,心里头却早已判了一个肯字.几天来,他一直在设计除掉金学曾的方案.物色刺杀的人选,并就此事多次约见那位神秘的高先生。他这边暗中准备刚刚有些眉目,却不料前天晚上,又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荆州城中的首富,漆记绸缎行的老板漆员外突然失踪了。第二天,终于有耳报神向他禀告:漆员外被金学曾设计“请”去,如今软禁在荆州税关里面。

  一听到这个消息,赵谦心惊肉跳,差一点惑乱失常。却说赵谦在出任府同知主政税关期间,曾大肆收受不法奸商的贿赂而任其隐瞒交易偷税漏税。虽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他收受的贿银就达十万两之多。其中,仅这位漆员外一人,就送给了他三万多两银子。一来是做贼心虚,二来凭直觉,他认定金学曾一定是抓住了漆员外的什么把柄。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把这位荆州首富“请”进税关,他索取巨贿而使朝廷榷税大量流失,这一罪行若是暴露,“私赠官田”一事则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之所以对荆州税关的继任者要么拉拢要么打击,就是怕自己的秽行败露。昨天一天,他陪着钦差汤公公游览荆州名胜,表面上热热闹闹谈笑风生,心里头却是一片迷乱。昨儿晚上,高先生去府衙与他相见还催他赶紧动手,他嘴里答应心上却已变了卦。他知道此时,如果自己再走错一步路,就会性命难保。权衡再三,他决定尽弃前嫌,主动与金学曾达成和解。这就是他迫不及待要与金学曾单独会见的原因:

  一对仇人忽然坐到了一块儿,情形有些尴尬,听着外间客堂里忽高忽低的谈笑声,还是赵谦首先打破僵局,他咽下一口唾沫,不自然地说道:

  “金大人,本府今日单独见你,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你通报。”

  “何事?”

  “有人要暗算你。”

  “是吗?”金学曾噗哧一笑,他总感到赵谦说话皮里阳秋的不中听,故不屑地回道,“除了你赵知府,还会有什么人暗算我?”

  赵谦对金学曾的讥诮并不在意,而是从袖笼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给金学曾说:

  “这是一张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见票即兑,金大人是造过假银票的,你看看这张银票是真是假?”

  这是一张京城宝祥号票庄开出的银票,金学曾一看密押与楮纸的质地,就知道是真的,便问赵谦:

  “知府大人拿出这张银票做甚?”

  赵谦隔着桌子把身子俯过去,对着金学曾小声言道:“有人愿意出五千两银子,买你的脑袋。”

  这一句话可谓石破天惊,金学曾一下子怔住了。他注视着赵谦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狐疑说道:“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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