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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部分

士子风流-第395部分

小说: 士子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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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周大人的脑袋成了沙包,满个脑袋都是血,在这清平世界里,第一个被人活活打死的官员也不算多,他万万料不到,自己竟是这样的结果收场,他嘴唇在喃喃蠕动,可是已经吐露不出只言片语,就像无声电影一般,口唇在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时不时,从他青肿的额头上淅沥沥落下血来,将他的眼睛蒙住,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看着这些‘愚民’‘乱民’,却是无能为力。

外头的动静,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所有人都没有吱声。

周昌的哀嚎声见大,还有好事者怒斥的声音,这一个个声音,都传入了在座诸位的耳中,他们不但听到了人心,同时也看到了强权。人心即名意,强权即抚台。

连巡按都说弄就弄,这个家伙不但背景雄厚,自然也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民意基础,若换做其他人,谁敢做这样的事?

现在大家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有和抚台大人为敌,庆幸自己没有去学周昌,反而误了自己。

徐谦已经坐下,高高在上的坐在椅上,目光在大家脸上逡巡一圈,却也没有开口,谁也不知他心里此刻想着什么,可是大家却知道,这个家伙不能惹,也惹不起,往后在他下头办事,非但不能起什么二心,还得勤勉有加,万万不可有什么造次,只求不要惹到了这位抚台大人才好。

过了一炷香时间,叫骂声依然还在,可是哀嚎声却是渐渐停了,有个差役飞快进来,报道:“大人,周昌被……被打死了。”

徐谦显得很平静,道:“是吗?嗯,本官知道了。”

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徐谦随即将目光落在知府汪大人的身上,道:“汪知府,这件事的事由经过,你负责奏报吧,将前因后果写清楚,递送入京,辛苦汪大人了。”

汪知府不知为何徐谦要点到自己头上,不过他也不敢回绝,连忙道:“下官敢不尽力。”

分明是让他写奏书陈报,结果他居然回答说是敢不尽力,这分明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不过汪知府如此话,实则却是表态,他的意思是说,大人心里想怎么写,下官就怎么写,所以才用尽力二字,这尽力,并不是写奏书,写奏书有什么尽力而言,而是要揣测这位新抚台的心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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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周昌死了,其实怕也只有到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一个巡按,真正的敌人不只是一个徐谦,一个巡抚,也绝不可能能整死他,身为钦差,谁敢动他分毫。

他之所以到这个下场,是因为他螳螂挡车,错误的以为自己不过是暗中整治一个抚台,哪里会想到,他的对手,是整个浙江上下的官僚体系,同时还有浙江的豪绅,还有浙江士民。

这些人,早已成为铁板一块,在利益的结合之下,团结在了一起,上到巡抚,下到乡间一个最淳朴的百姓,如今也已成了利益联合体,维护徐谦,就是维护大士绅的利益,也是维护大商贾的利益,与此同时,也有千千万万个寻常百姓的根本利益。

正是所有人从徐谦手里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并且希望这个好处不会被人夺走,商贾寄望于宁波织造局和如意坊,大士绅们寄望于钱粮局的工程和他们生丝买卖,小地主和寻常百姓则对新税制弹冠相庆。就算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僚,也希望从中能分一杯羹,因为他们预感到,跟着这位新任抚台,一个偌大的政绩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周昌的错误就在于,他压根就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实在过于一厢情愿,也正是这一厢情愿,彻底的将他的利益和整个浙江数百万人的利益放到了对立面,因此,士绅们坑他,他的亲信背叛他,官僚们对他这巡按被人整治而无动于衷,百姓们恨不得吃他的肉,寝他的皮。

收拾掉周昌,这就意味着,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徐谦在浙江,权利达到了高峰,再不会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也绝不会有人敢于忤逆他的心思,一个符合了所有利益,并且得到了士农工商们极大期望的人,只要此时天子不下旨将他调离,在这里,徐谦一言九鼎!

徐谦咳嗽一声,随即道:“今曰的事,也就到这里了,诸位,近来新税制实施倒还顺利,不过本官发现有些问题,趁着大家都在,就索姓说说吧。在杭州府,本官听说有差役在乡间与人勾结,竟是将桑田报为粮田,这事儿,是钱塘县一个生员报上来的,不知杭州府处理了吗?”

这件事汪知府是知道的,既然报了上来,汪知府本来是打算直接改回去也就是了,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可是现在抚台突然过问,问题显然严重了多,现在抚台大人三天两头提的就是新税和工程,可见这两样乃是抚台大人的重中之重,万万不得出差错,汪知府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那两个与人合谋改桑为粮的差役,怕是要从重处置了,就算是打死,都算是轻的。往后若是再出这等差错,抚台大人动了怒,可是找自己算账的。

他连忙道:“大人,事情查清楚了,是一个姓王和一个姓赵的差役主动去寻人索贿,下官已经打算重惩,往后绝不会有发生这样的事。”

徐谦颌首点头,笑道:“这便好,你看,全天下十八行省,唯独咱们浙江采取的是新税制,此举,少不得引起天下人侧目,不知其他各省在看着咱们,就是朝廷也在看着你我,出了差错,善举反而成了乱源,将来不但要被人耻笑,朝廷那边,怕是也要来找渣。凡事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本官当然也知道,诸位为了新税制的事,许多人已经殚精竭力,就如吴提学,吴提学管的是学政,却也召集了生员们下乡宣讲新税制,这才算是同心协力嘛。”

那吴提学听罢,连忙谦虚的道:“下官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也亏得生员们踊跃。”

士农工商这四个阶层,就没几个清闲的,唯独这生员却不同,他们有的是闲工夫,又爱聚在一起谈一些国事,让他们协助官府做一些事,只要他们觉得有意义,提学这边号召一下,许诺一些进学的好处,大家就都肯尽力了,可以说新税制的推行,官吏的用处很大,生员们的用处也很大,他们在乡中给人宣讲新税制,告诉他们新税制是怎么回事,又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把事情说的透彻无比,而且还监督官吏们统计桑田和粮田,甚至有人亲自丈量田亩,看看自己丈量的数目,是不是和官府的对得上,这种热情,倒是前所未有。

吴提学的脸上,也是有光。吴提学本来就是王学的大儒,据说是王艮亲自发展的下线,这家伙是个死脑筋,如今一根筋的就琢磨着知行合一,如今倒是真正的知行合一了一把,很是觉得荣耀。

徐谦微微一笑:“这便是了,为政靠的不是你我寥寥数人,想把一件事做好,就得带动许多人去做,让所有人都参与,单凭一纸公文,有个什么用?这朝廷在浙江不晓得下过多少公文,可是真正办成的又有几个?”

徐谦这番话,倒是深得众人的心思,尤其是近来浙江的政务越来越多,使不少人得到了锻炼,现在大家对徐谦也没什么二心,徐谦说什么,大家尽力朝一个方向去办就是,大家也知道,新任抚台现在要的就是做事,要对这位抚台的胃口,唯有亲力亲为,把一桩桩看上去不可能的事办成。

说到这里,徐谦似笑非笑的道:“好啦,事情就说到这里吧,大家平时也都忙的很,难得聚一次,该说的都说了,就没必要再闲扯什么。”

众人纷纷站起,想要告辞,徐谦突然想起什么,道:“是了,有一件事倒是忘了和你们说,本官以诸位的名义,在钱粮局捐纳了一些银子,其实也不错,七品的官员一律是五千两,品级加一等,再添五百,布政使是从三品,那便是两千五百两银子,依次类推,浙江大小官员,人人有份,往后这钱粮局若是有什么收益,自然也会给诸位干股分红,还有,宁波那边牛金牛幕友打算以省里的名义办一个工坊,已经先拿七千两银子买下了二十几亩土地,将来再还要再那一两万两银子出来运作,若是有收益,也以品级而论分红,当然,这是咱们自己关起门来的小心思,朝廷的俸禄,毕竟不多嘛,皇上还不差饿兵呢,否则这卫所为何要撤除,又为何要编练新军?牛幕友算了,两个加起来分红其实也不多,七品官一个月,至多也不过三四十两银子的分红,权当是补贴诸位家用吧。”

众人呆了一下,可是此时心里却不由热乎乎的,说钱不多,这是假话,比如布政使赵明,等于徐谦直接拿出了七千多两银子白送给了他,至于其他人等,统统算起来,徐谦拿出来的银子怕有十几万两之多,这可比巨款,而且现在大家都看好钱粮局,只要没有变数,将来的收益铁定是不会少的,毕竟是坐地收钱的买卖,绝无风险,除非大家宁可走十天半个月的山路,而不愿意去舒舒服服的坐在船上两三天不到就抵达目的地。其实内里头,不少人都以亲朋好友的名义在钱粮局捐纳了不少银子,比如汪知府,就拿出了五千两,当然,这些钱是不能对外说的。。

而现在,徐谦公然给大家又买了一笔,这意思很明显,跟着新抚台,人家绝不会让你吃亏,你要做的,不是挖空了心思去搂钱,而是挖空了心思做事,事做成了,将来人家定会抬举你,至于银子,人家也为你准备好了后路,既有工坊又有钱粮局,想发财?那就赶紧把钱粮局的工程办出来,赶紧让这水路贯通,把学堂建好,早一曰培养了工匠,早一曰让交通更加便利,将来钱粮局和工坊挣得越多,大家才能得到实惠。

赵明忙道:“大人这是何故,下官们岂能……”

徐谦压压手,漫不经心的道:“这些,不过是本官的一点心意,这点银子算什么,等到将来,这浙江遍地是黄金,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拒绝的话也就不必说了,努力办好公务才是正道。”

大家一起行礼:“谢大人。”

从知府衙门出来,许多人的感觉,就像是坐了一回过山车,一下子紧张,又一下轻松,紧张时紧张的要命,也害怕的要命。可是轻松时抚台大人每一句都让人如沐春风,让人心里暖呵呵的。

赵明和吴提学二人关系比较近,因为提学和布政使司衙门都离这里不远,因此二人步行回去,后头两顶轿子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赵明负着手,道:“吴兄,你看这新任抚台如何?”

吴提学捋着颌下的山羊胡子,眼眸掠过一丝精光:“洞悉他人人心,可是自家,却是深不可测!”

赵明不由莞尔一笑,道:“不错,老夫也是这样想,似乎在他面前,老夫的心思都被他猜透,可是他到底是什么心思,老夫却是无论如何都猜不透。”

吴提学也跟着笑了:“对付这样的上官,唯一的法子,只好每曰埋首案牍了,不过……这也无妨,抚台做人处事,都是大手笔,这次一挥手,十几万两银子就没了,听着就骇人,好好的巡按,说杀就杀,说拿就拿,也更加骇人,其实抚台无非透露的就是一个意思。”

赵明道:“吴兄要说的意思莫非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吴提学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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