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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帝国最后的荣耀-第69部分

小说: 帝国最后的荣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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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宋应昌来说,顾养谦推动议和不遗余力,真心诚意,因为他的使命是促成和谈,只有和平才是显示出他的价值来。

可是他甫一上任,并没有急于表露出自己的态度。此时朝廷局面还乱得很,如果主战,会被主和派攻击;主和,会被主战派攻击,左右都不是人,顾养谦可不希望落得和前任宋应昌一个下场。

顾养谦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大明朝廷里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根本性分歧,在于日本的态度:主和的认为日本已经表现出恭顺,可以安抚;主战的认为日本是狼子野心,根本没表现出臣服的姿态。

如若有什么证据证明日本确实服软了,那就好办了。

说证据,证据还就真来了。

沈惟敬、内藤如安伪造好了《关白降表》以后,兴冲冲地来找宋应昌。结果宋应昌没找到,他们碰到了顾养谦。

顾养谦一看,乐了,这可真是瞌睡时来个了枕头哇。有了这份关白降表,事情就好说了。

然后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找万历皇帝商量,说日本人已经把降表给准备好了,看能不能把对日本提出的条件再弄的优厚一点,从“只封不贡”改为“封贡并行”。这可以理解,开出的好处越多,和谈的概率越高嘛。

朝廷中的主战派一看顾养谦这小子又来这一套,绵绵不断的弹劾又攻了上来。但这一次顾养谦扛住了,因为他上头有石星顶着。

石星之前没出手保宋应昌,是因为后者跟他的战略思路不合,现在顾养谦是地道的主和一派,手里又有《关白降表》,他自然得全力保下。

对于顾养谦的“封贡”之议,万历心里很犹豫,不是特别情愿,只想给秀吉个空头名号就算了。可顾养谦这人有耐心,反复陈说日本非常恭顺,和平一定会达成,甚至说朝廷若不答应封贡,那我就辞职算了,没法儿谈。

万历问计于首辅王锡爵,这老头子答的含含糊糊,说什么“若真心向化,绝无絶理。又非我孝子。若分外要求。绝无许理。”等于什么都没说。万历又问石星,石星自然是向着顾养谦的。几番周折,万历皇帝这才勉强开了金口,说只要日本人拿出点实际保证,都撤军回去,那封贡之事便有可议。

得了万历首肯,顾养谦乐颠乐颠地开始准备做第二件事,撤兵。

当时驻守朝鲜的明军尚有一万六千余名,分为川兵与浙兵两部。顾养谦为了让日本人感觉更舒服,和谈气氛更和谐,毅然决定先把浙兵撤回国来,只留下刘綎的川军协助防守。

吴惟忠、王必迪、骆尚志等浙军将领对这个命令没有太大抗拒,在入朝的这几年里,南兵已经在朝鲜战场付出太多牺牲,现在是时候回去休整一下了。

于是,这些戚家军的后裔们点齐兵马,在朝鲜君臣依依不舍地挽留下退出朝鲜。这些伟大而朴实的战士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真心尊重,朝鲜人视他们为真正的勇士,日本人看见他们掉头就跑,而当他们返回祖国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却是……杀戮。

入朝的浙兵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开战前临时从浙、闽、粤等地御倭兵力抽调北上的;还有一种是戚继光当初带来北方驻扎在蓟镇的浙籍部队。后一种部队回国之后,接到命令直接返回蓟镇驻地。可是蓟镇总兵王保却拒绝给他们发放饷银。

这一下子激怒了浙兵,他们在朝鲜浴血奋战,缺衣少食,唯一的动力是回国以后可以有大把奖赏可发,可现在朝廷食言而肥,怎能不让他们愤怒?

更关键的是,蓟镇总兵王保是辽东出身。南兵北兵在朝鲜战场上已经互相看不顺眼,如今回国了,又有辽东人骑在头上拉屎,更不能容忍。

其中有三协浙兵反应最为激烈,几乎酿成兵变。王保听说以后,赶紧宣布召南兵去教场领饷银。这些南兵以为真有银子发,放下武器,高高兴兴去了。一进教场,王保立刻翻脸,周围出现无数刀斧手,逢人就砍,登时杀得血流成河。王保唯恐还有幸存者,又把部队名簿取来,一个一个点名,点到有活的,再补一刀。

王保在杀完南兵以后,犹嫌不过瘾,纵容部下把附近的行商又掳掠了一番,把这些算到已经死去的南兵头上。王保随后上报朝廷,说南兵谋反,劫掠商贩,蓟镇出兵镇压,已把叛军全数扑灭。

这起惨案引起了普遍关注,一些有正义感的言官——如给事中戴士衡、御史汪以等人——上书抗议,批判说王保所作所为,简直比坑杀赵军四十万的白起还狠毒,要求重新调查此案。

负责调查的巡关御史马文卿一力包庇王保,而兵部尚书石星也表现出倾向辽东军的态度。他倒不是对辽东有好感,主要是因为撤兵是顾养谦做出的决定,如果此案要细查起来,顾也脱不了干系,会影响到中日和谈战略布局。

于是,在石星、马文卿等人的阻挠之下,这起事件遂被定性为“平叛”。王保非但没受惩罚,反而平叛有功,升官了。这些浙兵没有倒在倭寇手中,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真是叫人不胜唏嘘。

顾养谦对南兵没有半点感情,对国内发生的这些事毫无兴趣,他正在紧锣密鼓地忙于安排第三件事。

这事与朝鲜人密切相关。

在这之前,朝鲜人听说了大明朝廷的争论,赶紧派遣了一位叫许项的使者,去游说明臣们不可撤军。这位使者到了辽东,直接被顾养谦给拦了下来。

老顾一看,不行,不能让朝鲜人害了我的大事。他把许项软禁起来,派了一个叫胡泽的手下,带着他的亲笔前往朝鲜汉城,递交给国王李昖。

李昖打开这封宪帖以后,当时呆住了。在这封信里,顾养谦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个要求太精彩了,我忍不住要把其中的重要段落摘录出来:

〖今者饷已不可再运矣,兵已不可再用矣,倭奴亦畏威请降,天朝正宜许之……尔国君臣如以倭渐退留釜山等听候明旨,不敢复肆侵犯,悉入章奏,闻之朝廷,为倭恳请封贡,以速其去,倭必反德尔而去,且不复来矣。〗

意思是:我们一不打算派饷,二不打算运兵,和谈是唯一的出路,你们若是不想日本人再打过来,不如替他们上表朝廷,请求封贡。日本人得了便宜,自然便不会骚扰你们啦。

顾养谦不愧是一位“奇才”,为了促进和谈,居然连这么一招都想得出来。他打的如意算盘很简单,连被害人都请求宽恕凶手了,朝廷岂有不恩准的道理——至于朝鲜人愿意不愿意,根本不在考虑之列。朝鲜的安危掌握在大明手里,大明说什么,朝鲜就得做什么,没有商量的余地。

朝鲜大臣们一听这个建议就急了。这也太过分了吧?我们被日本人欺负得这么惨,居然还让我们替他们请求封官?以德报怨,也没这么报的。于是李昖派了一波接一波的使臣去拜访顾养谦,希望他收回成命。

可惜顾养谦不是宋应昌,他铁了心要和谈,对朝鲜的恳求压根不听,反而以撤兵作要挟。

两边就这事开始扯皮,一扯就扯到了七月份。还没等扯出结果呢,来自北京的一场信任危机悄然降落在顾养谦头上。

原来早在万历二十二年初,宋应昌那时候已经离任,顾养谦还在上任的路上,整个朝鲜战区正处于没人管的状态。李昖趁这个机会,派了一个谢恩使团去北京告状,把晋州惨案和倭寇在和谈期间的一系列骚扰行径汇报给大明朝廷,请求千万别搞什么封贡。

这个使团在北京大概是没使动关节,一直没机会觐见万历皇帝,一呆就是好几个月。他们带的奏章,即便是递上去了,估计也是石沉大海,无人问津。可凡事架不住有心人。这份奏章,被戶部的給事中陈世恩无意中看到了。

陈世恩立场是主战,正发愁如何才能攻倒石星庇护下的顾养谦,他看到这份奏章,不禁大喜过望,连夜查阅往来文书,写了一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弹劾帖。这篇弹劾帖写的极其精彩,里面大量引用了大量明、日、韩三方的信件文书和作战记录,引经据典,逻辑清晰,力证顾养谦的封贡之议是完全错误的。

万历看了这个帖子,很不高兴。顾养谦这小子,倭寇明明这么嚣张,他还说什么倭情恭顺,这不是拿皇帝开涮么?他批示说:“事成,功有所归。不成,责亦难诿。今后但有争论奏疏,宜两存勿辨,以观日后效验如何。”

石星一看这个批示,登时坐不住了。万历本来是支持和谈的,现在立场却发生了动摇。他赶紧让顾养谦拿出点成绩出来,否则皇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心思。

顾养谦一听,连忙对朝鲜人放了一句狠话:“你们若再不替日本人请求封贡,我就把明军全撤回鸭绿江,到时候东事将不复矣!”他说到做到,在浙兵之后,刘綎所部川军也被调回国内,大明在朝鲜的驻军力量被进一步削弱。

朝鲜人扛不住顾养谦的威胁,纵然他们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咬牙认栽,违心起草了一份代倭请封表。

与此同时,他召见了困在辽阳好长时间的内腾如安。顾养谦之前一直把内腾如安软禁在辽阳,是因为他知道单是这份降表不能说明问题,必须和朝鲜人的代请封贡奏折一起交上去,才有说服力。可怜内藤如安就为了这薄薄的几页纸,白白等了好几个月。

这次顾养谦见了内藤如安,说你收拾收拾,带上《关白降表》准备上京,只要朝鲜人的奏折一到,你就出发。内藤如安欢天喜地回去整理行装,耐心等候。

可怜内藤这一等,又是两个月过去……

朝鲜人的代请封贡的奏折写好是写好了,可到底送还是不送,大臣们又争论了很久,等到李昖下了决心,让使臣带着奏折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份了。

这时一个人事变动的消息传到了汉城。顾养谦被回调兵部管事,接替他的是兵部另外一位侍郎孙矿。

李昖一听就急了,被免职了?我们才按照老顾你的要求昧着良心帮日本人说话,这才几天你就被撤职了?

这不坑爹呢吗?

不怪李昖这么激动,顾养谦搞出这么不靠谱儿的一出戏,让朝鲜人的立场全乱套。

顾养谦怎么会被撤职呢?又是石星下的手!

以陈世恩为首的言官这几个月来卖力弹劾,顾养谦又迟迟拿不出成绩,已是左支右绌。五月份福建巡按御史刘芳誉上书请求绝封,在奏折里他说已经派人联系上了在日本的许仪后——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这个人物——取回来更详细的情报。情报显示日本厉兵秣马,一直在积极备战,甚至连日军火器原料积储产地什么的都打探清楚。

刘芳誉是顾养谦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石星一看到这份奏疏,便知道老顾已是圣眷不在,不能再留了。他只得施展出丢车保帅的手段,把被弹得千疮百孔的老顾调回部里,另外派了孙矿去接任。

孙矿也主张封贡的,可朝廷的风向有了变化,他也不好表露出太明显的倾向。在陈世恩等人的策动下,很快朝廷掀起了一股新的主战风潮,鼓吹响应朝鲜的请求,增兵半岛以备倭寇再袭。

陈世恩“保卫朝鲜,干掉倭奴”的口号还没喊完,朝鲜人的代日封贡奏折在九月十二日送到了北京……

这一下子,大明朝廷所有人都糊涂了。

朝鲜到底怎么回事?先说不可与倭寇议和,现在又忽然来这么一封代倭封贡的奏折,前后矛盾抵牾,混乱不堪。

远在汉城的李昖委屈得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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