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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第三部太平长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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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面一笑:“至于麽?你要我死,明说就是,何苦搭上你这一条命。”敛笑正色道,“今儿的事儿可别叫铭儿晓得,不然他发起疯来,可别怪三哥没提点过你。”又扭头瞅眼刘钿,“你与刘钿合谋,本也无妨,只那人可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你早作打算…”
“刘锶!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想挑拨我们兄弟情意,我呸!”刘钿踌躇满志,回首招来弓弩手,列在前首一排,直指向我。
“也不知谁挑拨的。”我鼻中一哼,“这箭,是指着我呢,还是指着镗儿呢?”
镗儿身子一抖,刘钿忙道:“别听他胡言乱语,四弟,杀了他,这天下还不是你我囊中之物?!”
镗儿闻言一怔,咬牙直刺过来,我正欲滑步左侧让过,谁知他是虚招,剑锋一转,跟到左边儿。不由微微一怔,忙拂袖挡开,踢他下首。镗儿却不闪不避,只管挺剑再刺。我这一踢本是虚晃一招,杀招于对敌时敌人回撤之际,他却不顾,我只得右手一拍他剑身,借力腾起,一脚踢向他背后。
镗儿面上一笑,扬手来抓我足踝,待我避过下落时,算着方位横剑刺来。我只得于空中强扭后翻,险险避过要害,终是慢了一步,被他刺在腰侧。落地站定时,腰间剧痛,不由笑了:“镗儿倒真是大了。”
镗儿面无表情,一剑直指我面前:“三哥,我跟了你这麽多年,你会怎麽出招,我早已想过五数次!”
正想含笑赞他,左腰间却痛得厉害。伸手一按,又湿又冷,虽不曾刺中要害,却也伤到血脉。再溜眼四下合围侍卫,今日还是大意了,不该调亓檀离开,自个儿孤身一个前来。看来,我又高估自己了。
伸手往下,缓缓拔出月华剑,一拂剑身。面上暖暖一笑,怎的忘了,镱哥,你从未离去,今日,你我且并肩一战!
再举头一望,口里稳稳道:“既如此,三哥就不客气了。”
虽则不愿先行出手,但今日时不利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一剑强攻,刺向镗儿左肩,他回剑一挡,跟着倾身而上,二人缠斗于一处。他早瞅见我腰间泛红,亦料定我打的是甚麽主意,故而并不上当,只在外圈打转,毫不理会我故意露出的破绽,只静候我气力不支之时。
左半边身子失血过多,渐渐麻痹,我面上含笑,手上不停,眼前却渐渐模糊,一咬舌尖清醒几分,不由起疑。这一刀再深,也不至如此,就算打斗不停,血流也不会这般快速。况且伤口处何以麻痒难当…猛地一顿,大笑道:“刘钿,你这小人!”
镗儿见我突地停下,恐怕有诈,忙后撤一步,横剑胸前。听我之言,一想之下,忍不住回首喝道:“你在我兵器上落毒了?”
刘钿展颜道:“兵不厌诈,我有说过没毒麽?”
我呵呵一笑:“镗儿,记着了?就该这麽来!”
镗儿面上青白交加,颇有迟疑,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前突一剑刺到,他忙侧身右撤,我早算到他会这般退让,已然候在此处。他闪避不及,被我左手扣住左腕背到身后压牢,右手握剑架在颈上。
镗儿面色一白,闭目道:“动手吧!”
我溜眼刘钿:“你说呢?”
刘钿细细打量自个儿右手指甲一阵方道:“随你好了,反正我要的,也只是你的命!”又冲镗儿笑道,“你放心,你舍不得杀你的。你别看他那样儿,不过是强弩之末,你只要轻轻一挣,就能脱开!”
我心里苦笑,不愧是你下的药,果然清楚!但现在刘锶要赌一把了!
俯身贴着镗儿耳侧道:“好镗儿,你跟着三哥这麽久了,也该晓得三哥的脾气。若是真有甚麽,会直接抓你麽?”
镗儿一愣,我又道:“刘锶不怕死,却也不会枉顾自个儿性命,你们不怕死的,就都来啊!”
左腰愈加疼痛,连带左手都有些麻木,却还得硬撑着,一步一步拉着镗儿往院门挪。这一把,刘锶早已买定离手!
刘钿面色阴沉,望着我即至院门,突道:“放箭,放箭!!”
我一怔,手上一松,镗儿趁机左臂一弯,正撞在我腰上伤处,忍不住右手一软,被他脱身而去,好在他颇有些忌惮,若是趁机补上一剑一脚,只怕不用刘钿费甚麽劲儿,我已不支倒地了。
一剑挣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子。刘钿大笑拊掌:“还看你神气甚麽!放箭,放箭!把他给我射死!”
眼看箭雨袭来,我苦笑一声,避是避不过了,这一把看来是买错了大小…
说时迟,房上突地飞下三人来,黑衣蒙面,拦在我身前,挡下一阵箭雨,更有一个杀入前方,手起剑落,招招阴狠,瞬间已杀了七八个弓弩手。刘钿大惊,连连呼叫,侍卫合围而上。另外两个黑衣人扶起我来,飞身上房,剩下那个杀了一阵,扔下几颗烟弹,顿时烟尘四起,辩不得东西。又踢倒几个火盆火把的,我四人忙的趁乱离开。

翻过几条街,落下时有一辆马车候着。听得声响,一人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可来了。”
我勉力一笑:“尹赜?”
尹赜跳下车来扶我:“三王爷这是怎麽了?”
“被刘钿那家伙暗算了。”一人拉下面巾,与尹赜一同扶我上车,“爷小心。”
我皱眉道:“子敬,你来了,府上怎麽办?”
子敬嘴唇一动,另一人急急道:“爷别担心…”
“蒋含,我和你说的甚麽。受不住刑部大刑麽?竟敢私逃?”众人扶我躺好,我忍住腰间剧痛,抬眼问道。
蒋含取了面巾,讪讪笑笑,起身道:“我,我给爷驾车去。”说着与子敬窜到外头,一时车动飞驰而出。
尹赜取水喂我吃药,剩下一人忙的撕开我腰间衣襟,替我伤处上药。我抬眼看时,他眉间紧颦,指间轻颤。
我倒忍不住一笑,他手上不停,口里却狠道:“笑甚麽?玩命儿很爽快麽!”
“我方才和刘钿买大小打赌来着。”我挣不住扬手一把扯下他面纱笑道,“谁晓得我和他都买错了,这把是豹子,你韩焉作庄家,通吃!”


35 佛成道日


阴沉沉漫天云黑,乍起个惊雷,问何时人间祥瑞。枯枝悴,融霜凝冰悄然坠。瘦竹疏梅,孤瓣残蕾。陌头雪初飞。

“我说的,你考虑得如何了?”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盯着替我换药的韩焉笑道:“我有得选麽?”
韩焉手上一用劲儿,紧紧一勒腰间束布。我不由一疼,痛下汗来,忙的笑道:“玩笑罢了,当不得真。”
韩焉起身净手,头也不回:“虽说现下武圣明面儿上不说甚麽,可东也暗卫早已四下出动,还不是寻你?”
“你晓得里头儿有几个是寻我,又有几个是杀我。”我灌了杯花雕,又自斟一杯,“现下我已不能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府上不提也罢,就连南宫的宅子都有埋伏守着,除了你这儿,我还能往哪儿去。”
韩焉擦手一顿,才又回身坐下:“说得好听,若没有我,你自有活法儿。”
我只管斜眼瞅他含笑,直瞧得他浑身不自在,口里道:“看甚麽?”
我垂目一叹,提起酒杯道:“死不了,求不得解脱啊。”
“说谎若是一种礼貌,接受谎言岂非也是?”韩焉接过我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我笑道:“我何曾说谎?”
韩焉起身行到窗前:“刘镗是你心腹,我可不觉得他会真心投靠刘钿那厮。”
我望着窗外一片萧索,摇首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韩焉一指我腰间:“伤口宽一寸二,深二寸一,虽血流得多,却避开了要害,若再往上一分,可刺中肾脏。若不是刘钿落了毒,你不会…”
我轻咳一声笑道:“为何不夸我身手灵敏,将将避开要害?”
韩焉哼了一声,自顾倚着窗棂,手上捏着酒杯把玩,却不开口。
我躺在榻上,缓缓往下靠着,斜斜枕在软垫上,曲起左腿莞尔一笑:“其实镗儿也有他的道理,若我上头儿也有这麽个哥哥…”
韩焉突道:“蒋含越狱,子敬离府,满城通缉。你这堂堂三王爷也有今日?”
我慢慢合上眼睛:“起落如潮,长伏随风。随遇而安,何须强求。”
韩焉笑了一声:“说得好听。”
我闭目摇首道:“哪儿有你说得好听?”
听着他行过来,搁下酒杯,又折身我榻侧坐下。一只手轻触我面颊:“那麽,答我。”
我扬手握住他指尖:“我带兵入宫并不是要杀你。”
他轻轻一笑,指尖脱开我手掌,抚过面颊,往下缓行,留于颈侧。
我睁开眼来,他眸中湖光潋滟,却波澜不惊,直压得屋内佛手香颤,只敢往窗外吹去。颈上血脉汩汩的搏击,透过他指尖,我听得愈加清晰。
韩焉手上渐渐用力,一片血气哽在面上,颇有些难受。我浅浅一笑,并不推他,只盯着他渐渐逼近的脸。依旧是眉宇清俊,眼中饱含试探与谋划。我勉强道:“你…不信?”
突地颈间更紧,只觉胸口痛得似要裂开,全身血液都聚于脑中一般。韩焉却薄唇轻启,低声道:“你可想过杀人?”
我努力笑道:“…自…自然。”
韩焉左眉一挑,右手亦抚上我颈间:“怎麽杀?用剑,用刀,暗器?斩、劈、锥、砍?倒是声色艺全,足以满足人的兽性。”
我已有些头晕,却仍笑道:“…不若,不若…亲…手,亲手…掐死,对方…”
“如同我现在做的?”韩焉又收紧几分,笑得妩媚风雅,“自个儿的双手,感到生死界线。你的命,就似从这指尖传来,是何等美妙…”
猛地抬手按住他脑后,往前亲住他唇间,方略略触到,韩焉浑身一抖,一把将我推开。我重重靠在软垫上,大口呼吸,吐呐之间喉头痛得紧,不由喘息道:“蛇蝎美人啊。”
韩焉回复平静,淡淡道:“你我现下均是被追杀之人,不妨好好考虑我的条件。”
我抚着喉间指痕苦笑:“在申国时,你救过我一命。前几日你又从刘钿手上救了我,我岂非又欠你命?我不曾忘记,何苦这麽来提醒我。”
韩焉道:“那麽你是答应了?”
“我方才就说过了,我有得选麽?”举目窗外,不由绽出一丝笑意。
韩焉侧目道:“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若是如此,岂不是浪费你苦心救我?”我缓过劲儿来,拉起他手来,“你想我帮你成事,也不是不可。”
“你要甚麽?”韩焉紧紧盯着我。
我一瞥窗外道:“你看,下雪了。”
韩焉一怔方道:“是呢,今儿都初八了。”
“佛祖今日成道,佛寺今日皆会制粥舍众,皇上亦会赐粥百官。”我轻笑摇首,“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把戏。”
韩焉美目一转:“你是说…”
我颔首道:“你根基打得扎实,卫国又是初定天下,要掀起风浪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韩焉微微眯眼:“你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卫国江山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竟毫不在意麽?”
我大笑道:“你也说是我打下来的了,再打一次又有何不可?”
韩焉道:“真不知你这人是识时务,还是…”
我缓缓合上眼道:“倦得紧,我累了。”
韩焉愣了一阵,方悄声出屋。

“爷。”
“子敬,来得正好。”我睁眼一笑,“将酒壶拿来。”
子敬一愣,还是垂首替我拿了。
我饮了一口,低头笑道:“子敬,老四那边儿甚麽动静?”
“并无异动,只是刘钿上报,似是说爷夜闯王府,意欲行刺。丝毫不提四王子也在。”
我一挑左眉:“这倒聪明,父皇究竟没舍得明着杀我…白槿他们呢?”
“软禁在宫中,暂无危险。”
我略一点头:“中军被禁军接管了麽?”
“按爷的意思做了安排。”子敬想一想,又道,“张庭扑个空,气得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状,说爷有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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