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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第三部太平长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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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圣突地显出疲色:“既如此,你去吧…”声儿渐渐缓了,“老三,有的事儿,算计得太精,会把自个儿给赔进去的。”
我本已抬腿行了两步,闻言又停了下来,立了一阵,方笑道:“那也比被旁人算计了舒坦些…”
话音未落。就听隔壁房内长公主一声惊呼,伴着些别的声响!我心头一紧,忙的赶过去。
隔壁桌倒椅斜,长公主掩口立在一旁,身子轻颤。韩焉却倒在一边。忙的上前扶起他细细一看,只见他面色苍白,冷汗淋淋,不由一惊,厉声道:“你,你这是怎麽了?”
韩焉见我却是面上一缓,竟笑道:“你没事就好…快走…”说时眼一闭,就往地上滑下。
我心里一凉,忙的抱起他来往外跑。武圣与镗儿立在门边,见我冲来,竟不由自主往两侧一让。我顾不得旁的,跑出大门,抬眼见马车在前头儿,足不点地飞奔过去,扬鞭只管往城东双柳巷赶。

回了住地,尹赜一看这架势,忙的点了韩焉几处|穴道。我抱韩焉入内室睡下,尹赜忙的坐于榻侧把脉。也就回身吩咐子敬:“马上收拾齐整,尽快出城!”
子敬应了一声:“爷…这回子城门早闭了,这…”
我道:“我这儿有兵部的巡查牌子,当无大碍。”
“蒋含领了二百中军候在城外,是否要接应?”
我一惊:“不是早叫他们撤回夕阑了麽?”
子敬面上一白:“奴才也这麽说,可他担心爷…”
我摆摆手:“罢了,子敬与尹赜分头行事。先叫蒋含撤了!”又回首望尹赜,“他怎麽了?”
尹赜替韩焉盖好被子:“中毒。”
“中毒?”我目瞪口呆,“他会中毒?”
尹赜望眼昏迷的韩焉,紧紧皱眉:“我也想不透,凭他的功夫,应该不会轻易被下毒才是。”
我心里颇烦:“甚麽毒?”
“琥珀霜。”
我身子一晃:“甚麽?!”
尹赜躬身道:“脉象上如此。”
我忙的行到桌前,写个方子:“这能暂时止了毒性。”
尹赜接了,面上犯疑。我忍不住喝道:“琥珀霜算甚麽,我就吃过,不也没死!还不快去?”
尹赜嘴唇一抖:“可一个时辰…熬不好药啊!”
我一咬牙:“治他要紧,等吃过这回药,再走不迟。”说着起身更衣。
子敬本要出门,见我更衣,不由愣了:“爷这是…”
我系上面巾,面无表情道:“差你们办事,难道爷就闲着不成?”
子敬与尹赜身子一抖,跪在我脚旁:“三公子,这回子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儿。”
我哼了一声:“闹脾气?闹给谁看!”说着抬腿就走。
子敬一把拉住我腿:“爷,此刻进宫,凶多吉少!”
“三公子何必亲往?”尹赜亦道,“且三公子说也中过此毒,不如看着…也多些把稳,莫非三公子真要看他死了不成!”
我想了一阵,叹口气道:“你们先去吧。”回身榻上,定定望着韩焉脸孔,竟有些烦乱,无法静心考量,诸事颇杂纷呈,竟理不出个头绪来!


38 灵台清明


也不晓得坐了多久,听得房门轻响,才缓缓应了一句,只见尹赜端了药碗进来,这才放开韩焉之手,起身接了,又折身上榻,喂韩焉服下。
尹赜打量我一阵,忍不住道:“三公子莫要挂心,飞景主子不会有事。”
我略略抬眼:“尹赜,你跟了他多久?”
尹赜一愣,我又道:“我只是想问问,他以前可曾这般…这般生死垂危过?”
“我跟着飞景主子也不过两年光景。”尹赜叹口气,“五年前我离了老家入东也,原指望着能报效朝廷,却寻不得门路。且我这身份,终是诸多顾忌…罢了,不说这个,只两年前,正是散尽身边财物、走投无路之时,遇着了飞景主子。他倒爽利,起头儿就亮明自个儿身份,问我可有意相助。”说时望我一眼,面有尴尬,“三公子你也晓得,我身受武圣大恩,就算如何窘困,亦不会作背叛之事。”
我左眉一挑,颇不以为然。尹赜瞅了一眼,低声道:“我晓得三公子想甚麽,可这是武圣的意思。在飞景主子找我第二日,高公公就寻了来,要我…”
我一摆手:“这个就不细表了,可我觉着,你心里护着飞景倒是多些。”
尹赜垂目一笑:“叩头再响,体态再软,主子要你了,心底仍是瞧不起。”
我挤出一丝笑意:“父皇他…就是这麽个脾气,心里想甚麽,面上反过来现,你…”又一摇首,“多说无益。你既选了跟着飞景,自有你的道理。”
尹赜轻道:“我心里明白,论气概威武,飞景主子及不上武圣军旅出身;论心机,飞景主子及不上武圣多年谋划;再论手段高明,更是无法相比。可飞景主子有主子的好。”
我叹息一声,不觉望着榻上闭目之人低道:“他好,我自是晓得。”
尹赜想了一阵方道:“三公子,这话儿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也就微微颔首:“你说。”
尹赜道:“这两年间,我跟着飞景主子,他想的、做的俱有他的道理,我说不清究竟好是不好,但跟的久了,自然就想帮他。与其说我是武圣放在他身边儿的眼线,不若说我是甘心留在武圣身侧的棋子儿。可三公子与飞景主子相识不过一载,怎麽会,怎麽会…”后头儿话儿咽了半句,讪讪的不开口。
我一挑左眉:“尹赜,我懂你想的,可我自个儿也说不清。”略略垂目一想,“他是怎样玲珑心窍的人,不消我多言,若说是惺惺相惜,也未尝不可。他要的,我本猜着五六分,现下挑明了,也就不说甚麽。我本也不在乎那些,可有的事儿,人大了,就想的不同了。这本是极简单之事。”
尹赜一皱眉:“这话儿三公子是说社稷,还是情意?”
我哑然一笑:“江山不言人情,人情却依江山。”
尹赜肃然道:“恕我冒犯一句,三公子对飞景主子,究竟有几分真心,或是,根本没那意思?”
我略略摇首:“尹赜,你可知爱情与人情有何不同?”
尹赜一怔,我缓道:“爱情没有条件,而人情有。”又瞧眼韩焉,不禁伸手轻抚他脸颊:“当你觉着是爱呢,偏偏对方以为是人情,等你有感时,他却早退了回去,这岂非是天下最大的误会?何况,人情将将要变时,那些条件自会跳出来,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你就会想,许是处得久了,两情杂糅,人就辩不清东南西北。”
尹赜疑惑道:“如此说来,又何必想那麽多?单纯些岂不更好。”
也就失笑:“单纯?那是即将被背叛而懵然不知者的情操。”心中一痛,垂目道:“文思够单纯吧?所以他连自个儿怎麽去的都不晓得;白槿够单纯吧?可他在鬼门关前转了几次了!”
尹赜垂首叹息:“我原以为,人会觉着痛苦,是因这世上有人过得比自己好。现下想来,却是因着人的记性太好。”
我略一点头:“记性越好,人越寂寞。”
“那三公子何妨一‘忘’?”
我不由一笑:“这话儿子敬也问过我。我记得当时答他,忘与忍是最常用的,但两者皆吃力。现下再想,‘忘记’比‘原谅’要难,也比‘忍耐’煎熬。”又一顿,“如此类同女子,宫门之外,再美,民女而已。”
“换言之,三公子以为,痛苦,忘记之后,再痛,沙尘而已。”
我一扯嘴角:“尹赜,你很聪明。”
“世上最精明的糊涂便是‘忘记’。”尹赜认真道,“三公子既是明白,又怎会…”
我轻抬手:“如何忘,怎能忘,忘何处?若是想忘便忘,就不是凡人了。与噩梦相较,醒时的尘世岂非更恐怖?梦中最大的恐惧亦是幸福,只消睁眼醒来便可了结。而这红尘,却是以死才能最终解脱的幻梦。”
尹赜呆了半晌:“三公子,为何这般想不开?”
我笑道:“并非想不开,反是想透了。你记得我与飞景说过这话儿吧。在你看住它的片刻之间,一朵花开了。我那一瞬觉着世间美好,只因我想到,做事顺心最舒坦。不经意的回报,是最沁润人心。”
尹赜一皱眉:“我不懂。”
我耐心道:“以往做事,我是背着三王爷的招牌,有太多顾忌,有太多考量。可现下,我扔了这些,心里痛快不少。”
“与飞景主子,可有干系?”
我柔声一叹:“若说无关,定是自欺欺人,可要说有多大关系…”轻握韩焉之手一笑,“我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尹赜大惊:“为何不可能,我觉着飞景主子他…”
“飞景心性之高,不在我之下。何况心思缜密,又有抱负。”我缓缓展眉,“而我,虽无甚麽野心,不想其他,却也不能。我与他,靠得如何近,亦不会将彼此放在首位,又何必勉强。我现下做的,且当是还债吧。”
“还债?”尹赜一皱眉,浑是疑惑。
我慢慢抓紧韩焉的手:“父皇他所作所为,我不能言对错与否,但心里觉着不对的,只能以我心安的法子来还。”
“这麽说,三公子答应飞景主子,只是为了心安?”
“我想…是的。”一点头应了,抬眼见他面上阴晴不定,遂缓缓起身道:“你看着他吧,我去看看准备妥当与否。”
尹赜应了,这才缓步出房。

“爷当真是这麽想的?”
我也不回头,只缓缓前行。月光流泻一地,积雪生辉:“子敬,韩焉以前对我说过,得了人,既是得了名,得了利。他一旦看清对方,便开门见山,决不拖泥带水。他即是这般说过,自有他的意思。”
身后一片默然,稍停方闻一声轻叹。
行至院中树下一顿,抚着树干仰首,语不出口,心内思量。子敬,其实方才我所言,别有深意。
你看冷月挂苍穹,云散风回拢。新雪卧寒枝,情向何处浓。自是心喜心怯心悲且忧,端的愁煞个人。
琥珀霜,我也吃过,味道不坏。按着分量来下,伤身不伤命。韩焉这一回子发作起来,却与我有五分相近。何以?自个儿落的毒。
长公主何样人?怎会亲手下毒,也不顾我就在隔间。纵使她不知情,全是父皇拿的主意亦有不少破绽。与镗儿眼中震惊之色,作不得假。
却也百味杂呈。
喜的是韩焉无恙,与父皇长公主无干;怯的是韩焉不惜以命相搏,端的狠心;悲的是韩焉已下决心与卫国一抗,逼着我表明何处相帮;忧的是这法子太过计较,直如我申国所行一般无二。
叹口气,韩焉,我该拿你怎麽办…
我原说助你,一则不信甚麽天命所授、一统四海;二则你若为上,亦会是贤明君王;三则借此事之机,我正好逃开这吃人朝堂。你却来这一招…罢罢罢,你我之间隔的,岂是千山万水、深渊穹苍。本也不敢断言甚麽,偏尹赜这一番话儿,露出些许端倪。我不管他是真心假意、与谁一方。我回的话儿,真假参半。你韩焉听了,真作真,假为假;传到父皇那儿,真不假,假不真,谁能挑出错儿来。至多背后骂一句,刘锶你口舌好油滑,叫人猜不出心肠冷暖并真假!
韩焉,你与父皇是一类人。若是示好露情,刘锶不懂那些弯弯曲曲,待到有所领悟,你们早已凉了心思。这般忖度,真真有趣,有趣!
愈想愈乐,忍不住大笑,却又一口闷在胸前,哽在嗓子里,咳出一声,忙又掩口捂住。
子敬上来扶了,我挑眉笑笑:“无妨无妨。你看雪夜多静,只似千万里外飞山横瀑,亦是清晰可闻。”
子敬轻道:“那爷可听清一事?”
“何事?”
“爷心底究竟想要甚麽?”
我忍不住笑道:“‘官’字两个口。一个说谎,一个圆谎。我做官这麽久,怎会不懂。寻常的官儿,只道是说谎久了,自个儿也当真。我却不如他们,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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