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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部分

髑髅之花-第163部分

小说: 髑髅之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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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诺芬又确认了一遍。
鹌鹑的眼睛是睁开的。
他确认自己上一次见到这双眼时,它们紧闭,如同墓穴,如同熔铅浇灌的锁孔。
死人当然不可能再张开眼睛。
恐惧猝不及防地吞噬了色诺芬。他原以为业已战胜的恐惧,在那间小屋里还远未向他袭来的恐惧,此时一把攫住他整个心脏。他原以为自己见过魔鬼的真面目,趟过地狱的火河,与死亡脸贴脸呼吸,现在乍然发觉那根本什么都不算。地狱之门是从这一刻开启的。拯救他的人用镣铐将他拖走,但那扇门没有关上,也不曾远离,它迫近他,紧追在后,仿佛黑夜中追赶受伤逃遁的狂犬的巨大月亮。
地狱的入口自此尾随着他。
后来他如愿以偿被剥夺了狂信徒资格,发配到急缺劳力的北门水库服役。这并不代表他已脱离危险。哥珊的派系之争还将继续,无论是武斗派还是鹰眼掌权,难保不会找上门来,榨干他的利用价值或一劳永逸铲除祸患。所幸水库监管长脾气暴烈又极痛恨葵花,心眼倒是不坏,更何况还有个五岁的儿子,天真无邪,正好是软肋。
他通过那名叫昆汀的孩子,以及自己展现出的才能,总算博取了监管长的些许信赖,日后要是被拖下水淹死,多少也能扑腾出个水声。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大批曾和他一样的葵花涌入水库。
他们垂头丧气,魂不守舍,呆若木鸡。
色诺芬一问才知道哥珊发生的变故。两代导师先后被杀,狂信团闯下弥天大祸,被强令解散,葵花要么以“圣战”名义驱逐出境,和舍阑人作战到死;要么被扔到这儿来当苦力,干活干到死。大树一倒,众人各自奔命,哪管什么派系,何况原先混得开的那些都没啥好下场——蛇莓据说是被赶出教皇国了,至于猫耳和他的上司血斑虎,早就横死在哥珊街头,让阿玛刻将军的士兵割麦子似的收获了去。
那鹰眼先知呢?
啊你说那个白胡子老头……选第二任导师的时候就倒了台,说他肆意行淫,向贵族行贿开地下妓院,连十来岁的小男孩都不放过——哎他不是以前有个手下也好这口吗?蛇鼠一窝,还真没错。
活下来了。
色诺芬终于可以确定这个事实。
自己终于彻底摆脱虎视眈眈的死亡之影,挣扎着,幸存下来了。
他放声大笑,声音甫一出口,却干涩如锯。
“你和我儿子……真的很像呢。”他听凯约提起另一个红发碧眼少年的故事,谈及那还未来得及去爱一场的年轻战士,为了他的圣徒,是如何不惜身命,死而无憾。“不……你只比他年长一岁,但沉稳得多……”
是啊。色诺芬心说。怎么会相像。
一个勇敢的蠢货,和一个理智的懦夫。
他笑得浑身颤抖,像那时赤身裸体,在严冬的风和众人的怒火当中颤抖一样。那时鹌鹑还活着。抚养他、依仗他、保护他的男人。他以为已不再需要名誉、也不再惧怕背叛的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如果发现,是否仍会照旧选择。答案其实是固定且唯一的,灰飞烟灭,却早在消失之前就不言自明。
色诺芬捂住脸。
在那个供他求生的舞台上他已流尽了泪水,所以他从头笑到尾,没有哽咽,更没有哭泣。

******

他们经过审判局的时候被围栏堵住了去路。士官长到前面溜达一圈,挑着眉毛回来。“神断。”他告诉色诺芬和爱丝璀德。
“真巧。”除了各大祭典,神断便是圣廷的头等大事,任何信徒只要在场,都必须全程见证,绝不容许中途离去或视若无睹。这次神断的排场尤其惊人,把雅歌大道圈起老长一段,参观者相对来说却不算多。色诺芬瞥见教会医院的修女正给来拜仰主父威严的市民做检疫,士兵们则用长矛将这些人三三两两隔开,禁止拥挤。非常时期还举行这样的大集会,足见它的重要。“咱们也得在这儿看完?”押着爱丝璀德的一名军士问。
“瞧个热闹呗。还没到晌午,早得很。”士官长扒在围栏上,他很轻松地就找准了最佳位置,“况且不用远道去永昼宫谒见宗座他老人家啦——看,他不就在那儿吗?”
这是色诺芬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瞻望教皇。御座位于铺金红两色绒毯的石阶顶端,圣曼特裘却没有坐下,而是以站姿接受众人仰视,三重冠使他因身形产生的压迫力又增长了几分。他笔直的长发黑如乌檀,额印鲜亮胜过冠冕上镶嵌的宝石,面孔与袍服的金属装饰相互映照,光辉璀璨。无论什么敌人都无法战胜这至高的武圣徒,包括时间:他依然和十二年前那位领兵征服哥珊的英雄一样,不见皱纹,不见衰老。入城途中色诺芬听到少许关于他隐秘生活的风言,但真到了眼前,那不过是微尘细埃,根本沾不上他袍裾。教皇的仪容之美不可用一切世俗标准衡量,更与私情肉欲绝缘;这种美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人们爱,而是膜拜。
火炭混杂着滚烫的碎石子,宛如御座下绒毯的延续,从石阶前一直铺到审判局卫士牵出的数十名囚犯面前。等待被神裁决的这些人统统白布蒙眼,只穿件单薄长袍,当胸用血红大字写着各自的罪名。两百公尺火路,是他们到教皇座下的距离,也是死亡到赦免的距离。
“快开始吧!”色诺芬身旁叫喊声此起彼伏,“别让这群罪人再苟延残喘啦!”
“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圣裁长在念神断的规则,被吵吵嚷嚷一淹,只见嘴巴张合。没人听他的。火路是大规模神断里最常见的种类,在哥珊连七八岁的小孩都见过那么几次,规则自然无需赘言。囚犯背绑双手,脚上套着一尺半的铁链,赤足走过这条炭火与尖石之路,身上的束缚不仅阻止了他们奔跑,而且跌倒后也很难爬起来——只要能神志清醒地走完全程,他们的罪行便在灼烈中涤净一部分,由处决改判为终身监禁;之后,静待三日,倘若烧伤完全愈合、皮肤光洁如新,就表示主父已宽宥他的罪孽,当场赐予他自由。然而,倘若这两百公尺坚持不到最后——
“死刑!”人们高呼,“死刑!死刑!死刑!”
柴堆和木桩无声无息陈列在火路的一侧。如果不能通过火的试炼,就将被更凶猛的火焰挫骨扬灰。色诺芬心里打了个寒噤。旁边的士官长倒若无其事地谈笑,挨个儿念那些囚犯前襟上写的血字给爱丝璀德听。神断开始了。
率先踩上红炭的是个瘦小老头,他接连谋害了三个妻子,最年轻的那个小他四十多岁。围观人群里骂声一片,甚至盖过他的惨叫。他摇摇晃晃走了自己岁数那么多的步子才扑通跪下,突然炭火上嘶地一响,白烟窜起,是他失禁了。这泡尿撒得特别长,直到行刑吏把他拖下去,布袋蒙头一裹,捆上柴堆,两腿间还淋漓不尽。骂声转成嘘声,有人在寻找可供丢掷的东西。
第二个胖得出奇,几乎让人以为他犯了饕餮罪。他走路的姿势毫无美感,活像马戏团的黑熊追逐着的皮球。“用滚的!”胖子不知是否听见这建议,跑了起来,可即使没有铁链拴住脚,这双短腿也无法支撑他完成动作。他果然一个栽葱,翻滚过的距离比走过的还远。第三个熬不住灼烫也效仿他,被铁链绊得结结实实。这样的情况下奔跑定然摔倒,而双手绑在身后无法使力,一旦倒下去便全完了。受炭火审判的人都清楚这点,但在极致的痛苦面前,冷静已经抛诸脑后。
“哦!”士官长的部下蓦地叫道,“快看!”
那是个壮实的年轻男子,犯的罪是替被玷污的妹妹报仇,杀了一名游手好闲的恶棍。他满头大汗,却一步也不抢,走得很稳健,只是渐渐蹒跚。旁观者出言提醒还剩多少路程是要遭天谴的,但从被他震住到给他鼓劲的越来越多,大批人跟着他艰难挪动的步伐向前涌去,有些少女和老妇开始祈祷。一百五十公尺过去了,余下五十公尺花了比走前面那截更多的时间。终于他踏上冰凉的石地,如同踩空一般瘫倒。圣裁长问他话,良久,他低低回答出声。
“通过了!……他通过了考验!”
“主父悲悯!”
人群欢呼雷动。被这奇迹感染,不断有自各条街巷闻声而来的市民挤到围栏前。“赞美辉光!”柴堆点燃了,这浩大的颂唱与前面那些失败者的哀嚎互为回应,“赞美明眼察断之主!”“赞美猊下!”
“精彩……”
士官长和爱丝璀德同时开口。
“真是精彩,”后者把话续完,“……这出戏。”
色诺芬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
“那家伙身上几乎没有被拷打的伤痕,是吧?为了他保存体力,更有机会完成试炼。故意挑选情有可原、罪不致死的犯人,让他博取同情,按照观众所期待的那样获得减刑……”士官长鼻子喷着气,“不,或者干脆连罪犯的身份都是捏造的。小葵花,你也不笨,应该瞧出来了吧?”
“您太大声了。”
“听不到的。”爱丝璀德说,“他们都淹没在自己内心的波涛当中。”
“何况……就算听到,还能怎样呢?我马上要交给宗座处断,你和这位长官完成任务也要立刻赶回水库去。我们对于哥珊都是外人,来去匆匆,所以看得更分明些。”她的表情像在微笑,但色诺芬不那么认为。“不过,长官啊……还有更精彩的部分。”
士官长歪着头看她。大概爱丝璀德是为数极少的那种让他停下话头来倾听的女人。
“罪名有它的讲究。犯哪种罪会令人们自发地为他求情,甚至得到英雄般的待遇,的确早在计划之中。重要的是,观众会通过主父显示的恩惠形成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他们会下意识地把之前和之后受审者的罪行跟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比较,哪些尚在底线之内,哪些坚决不可饶恕。这不是神断,而是人心的判决。他们看到英雄生还,因此预见到他们认定的罪大恶极者必死无疑,当然,神会一次又一次验证这种设想,完全满足——或者说迎合他们的愿望。不仅为了昭显神明有灵,更是为了向众人深心里传递一个讯号:他们与神同在,并且能亲身参与到神的决定;只要相信神,神就绝不会与他们背道而驰。”她停顿片刻,“如果我说得没错……接下来几位,恐怕非奸即盗吧。”
“你‘看见’的吗?”色诺芬低声问。
爱丝璀德切切实实笑了。“不是。”她说,“猜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
等待走火路的人逐渐减少。劫匪、杀婴惯犯和专门掳掠童贞女的夜贼均未能通过,纷纷落得在炭火上尖叫打滚直到被拖走的下场。色诺芬瞥见,剩下的有一个,身体由左右两边全副武装的卫士架着,看样子脚跟差不多刚好挨到地面。他头发白里带灰,皮肤是污糟糟的黑,色诺芬一度以为他是个老人。蒙住他眼睛的布条很宽,因此瞧不太清面孔,只知道露出的脸颊和嘴唇附近有惨烈的烧伤痕迹,除此便是干涸的血渍。
士官长也注意到了。“那家伙被修理得不轻啊。”
他的表情很痛苦。不逊于火路上那些试炼者的痛苦。所有望向他那边的人都看得分明。尽管面容几乎全毁,已经失去了表情的立足之地,但痛苦以那张脸的颤动为隙口,像一头饱吮鲜血却还未餍足的猛虎扑跃而出,任谁都不会忽视它凶恶骇人的庞大身影。即使是色诺芬切肤体验的痛苦对比起这头悍然巨兽,也仅仅是一条良犬。这种痛苦只在一个人身上存在过,只存在于他对临死时的鹌鹑的想象中。
炭火和旁边柴堆上的哀号声慢慢变成嘶咽的风。
终于到了最后。只剩那人了。
他被推到前面来,让观众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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