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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无处释放的青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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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吧,我给你背诵《凤凰台上忆吹萧》。”我小心谨慎地讨好。
  “嗯,名儿倒顺心。试试看。”邵美没为难我。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
  “如此唉声叹气之作,难登大雅之堂,我要听《中国民间风情》。”恭维双卿这首词的话还来不及说,被邵美一棒子打死。
  “夜深了。”我望着她。
  “大胆!有你讨价还价的地方吗?”邵美抬起小手,昂首挺胸,像个温柔的女皇。
  “哦,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傩戏,源于……”
  这叫情调吗?我苦笑。可是,为什么不挑灯夜读《瓦尔登湖》,要自讨苦吃地演着连篇废话?青春是我自己的,用它做什么,却不见得是我说了算。难道说我真有被奴役的天性?这样寻思,口中颠三倒四念着。我差不多听到鸡叫了。
  明天,一沓纸那么厚的明天站在窗前。我从没对明天这样渴望过。
  怪就怪在上海来的朋友,在我的独院里吃完豆腐火锅,端着我泡的英德红茶,他热烈地表扬我。
  韩雪则不以为然。她说我结婚前肯定会处处体贴,洗小白菜拣折儿根,以后妻子轮班,一轮就是一辈子。为了表现我对女性的尊重和对自由的热爱,也想温习一下旧式夫妻所过的日子,我民主了又民主,宽容了又宽容——丧心病狂让邵美过过老爷瘾,才一天,我后悔不迭。
  从小酒店到我的独院,中间是一个荒废的巷子。
  每天傍晚,总有几个年轻的学生在那儿谈天说地。没有买到蜡烛,我两手空空穿过巷子时,看见有人相拥着在咝咝咝响的风中哭泣。心里很不是滋味。无端觉得,没有电,文明多少显得有些古怪。
  邵美去学校还没回来,独院房子里死水般无声无息。我坐在写字桌边,一闪一闪玩打火机。在这闪烁的光亮里,我又一次看见故乡,那座风咝咝咝响的城,那座我曾经愿意拥着我的初恋,悄悄度过一生的城。
  竟然发现电脑可怜兮兮地卧在那里。好久都没有上网了,我都不明白自己,曾经似乎没有网络就没有了生活的我,竟然这段日子一点上网的欲望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自然而然地想起即将要被我遗忘了的少梅。
  笨拙地打开电脑,连线上网,一切又仿佛就在昨天。E…mail里生出许多垃圾邮件,不耐烦地清理,最后还是发现了少梅写给我的两封信。
  第一封信
  雨桓:
  生气了?整天瞎忙,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滑过去了。也没给你写信,对不起。
  不过,要是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你也许会可怜或笑话我。想告诉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你自个儿想吧。我只想说明,我比任何时候都规矩——至少雨桓所嘱咐的,我都百分之百地做到了。那倒不是因为你要求(关心),而是我根本不愿在别人的面前放纵自己。相对来说,我更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看着什么地方一动不动地发呆。也很少有所谓的空虚。要是我真想等什么人的话,我并不怀疑我可等上一百年。
  雨桓,我不想考虑你那些言外之意,不过我想说明,几千年前我就长大了。请你以后别再胡说“你还小还小”这类浑话。你自认曾经沧海,但有时未免夜郎自大。不知雨桓是否想到,你所看透的人和事,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同一类中的许多人和事?
  当然,你大概不适应我的方式,那也得请你不要再用风雅女士的框框来套我。否则,你会觉得我一天比一天庸俗,是地地道道的小女人了。
  祝好梦
  少梅
  2006。2。13
  生命是一个遗弃过程,爱情是其间的一座桥,涨水季节,桥没留神就给淹了。
  第二封信
  雨桓:
  就算你猜对吧,我不想考试了。
  雨桓,我实在错不开时间,所以想九月份再参加自考。但愿你别太生气和过分哀叹白费心机——我可以想像你是怎样数落我。你怎么说都是对的,只要不影响你的功课。
  准考证我取回来了,看着它总觉得对不住你。
  我每天都是七点半起床——其实常常是六点半就醒了。以后的时间便用来想你。本来应该晚上想您,早上用来看书的,可是晚上总来不及思念就溜进了梦里。时间一长,便成了习惯。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我觉悟不高一直难以贯彻。本来也想找几句道理来——转念一想,即使说了,也不过是我的道理,你是万万不会设身处地的。据我和你的历史告诉我,你的道理成熟的那天起,别人都是幼稚的了。
  下班了,兰姐催走。
  2006。2。20
  是什么时候,爱情从我身边走过,又是什么时候,爱情曾默默地注视我?我无可奈何地看到,青春是场交易,与其赌承诺,不如赌拥有。
  关闭网络,一个人傻傻地想,其实少梅是真心爱我的,尽管她知道我有邵美,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到她对我的爱。而邵美呢?对了,突然想起什么,不知邵美还写过日记吗?紧握鼠标,在原来的老地方,我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邵美的日记。这应该不是日记,而是一封信。
  雨桓:
  望着你消失在门口,心一下子空荡荡的。无聊地在屋里窜了两圈,毫无理由地生起闷气来。
  不知你坐的车是否开动,我已经开始给你写这封信了。
  那晚独自走了长长的路,想了很多吧。
  不管你的结论是什么,也不管是否于事有补,我还是要为我的胡言乱语向你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情至深处最脆弱,也知道那该死的情不自禁地冷嘲热讽会导致我们感情的危机。可是怎么向你解释呢?我只想说,只因为我太爱你,才千方百计让你感受一下你拖泥带水的爱给我捎来的苦痛。
  说到拖泥带水,你是不会承认的。
  感情上,你是个只注重过程的人。然而你却惯于以结果来为你的行为辩解。然而两个人的事情,并不一定要做出什么才算是事实。对女人爱用一种挑逗性语言,你以为这没什么,可别人会怎么想?我姐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雨桓这种男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他以为可到手的女人。”
  雨桓,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的日子了,你还是和张思颖那么热乎,为什么还和那个网上的少梅难舍难分?为什么还跟着林培没完没了地喝酒,还有那么多藕断丝连。难道我对你的爱还不够?导致我们偶尔出现口角你就去找认为更成熟(更完美的)的?我并不是吃你的醋,我只感到它伤了我!
  你抱怨我不相信你,可这两年,你细想想,你有什么让我相信的?你明知我是对什么事都过于认真的女孩,为什么还要常常向我撒谎、欺骗我?
  我从没这样强烈地感觉到爱你,离不开你。知道吗?你让我害怕——我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求你看在我脆弱的感情上,体谅一下我。
  你的美
  2006。1。8
  掩上门,我走到荒芜的院子。那里已经没有人。连风也不再咝咝作响。只是夜不如先前黑了。稍微留神,看得见白杨树瘦高高的影子空空荡荡地挂在院墙外。我无端地觉得,自己站在了更加漆黑的夜里。
  贰拾贰
  林培对我说过女人偶尔生生气比较有好处,而且也比平常好看得多。缘浅命薄,在我的单门独院过去的上百个日日夜夜,我一次也没见过。闲暇无聊,便逐一找些堂正理由(比如说邵美情商高,爱情使人心胸宽广)来解释。仿佛还真想不通,天底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恋人愁眉苦脸过日子。
  自修完《北山移文》回到独院,门窗大开,绿的窗帘飘来荡去。CD唱着印度尼西亚民歌《梭罗河》。邵美倚在桌上边哼哼唱唱地配着鸡尾酒,暴露出只有作为女人——而且是介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女人才具备的很体面的曲线美。我轻轻倚在门坎边,沉醉在这片不为我创造却为我拥有的阿尔弥特花园。
  邵美穿着新款的白色长毛衣,右手的袖子松松卷起,像山城公园那尊摘花女雕塑,又像秋天傍晚吹过麦田的风。独步学校的希腊鼻上闪烁着甜蜜的光泽,它们半隐半现,小猫一样顽皮。
  轻轻绕到她背后,揽住她的腰,我吹着热气说:“小美人,知道你在家,打死我也不会憨痴痴地在图书馆呆几个小时。”
  她回头粲然一笑:“你吓死人了。”所有的柔情,完全堆在若有若无的酒窝,满满的,似那口传说中永不涸干也永不外溢的井。
  卖牛奶的小贩在马路上高声大气吆喝,不时偷眼我家窗口,若没我这个方头方脑的男人,天知道他要吆喝到哪一年。
  “雨桓,Angel Kiss是第一次配,没可可酒。枸杞酒替的,颜色不那么正宗。你尝尝。”邵美轻轻摇晃着高脚杯。
  “我才不喝什么天使之吻。我才不准你去什么大地公司。”推开酒杯抓住她的肩。我狐狸般嗅到一股不祥的气味。
  “雨桓,人家不得不去。”邵美放下酒杯,两手绕着我的脖子,飞红了脸,“不得不去呀,合同都签了。”
  “签签签,往后怕你工作不起。在哪个年龄做哪个年龄的事。你家送你来打工?天气这么爽,多好的看书恋爱的日子。你俗不俗?”
  “打工也是学习的一种方式。”邵美笑。杯子里盛满星光,轻易将她的睫毛颠覆,仿佛长夜漫漫。
  “胡闹!马丽不是已经证明了这种方式?”
  面红耳赤争半天,邵美不但没回心转意,反倒劝我快喝酒吃饭送她去礼堂。两点钟大地公司的车来接她们。
  我无动于衷,向楼板翻着一双死鱼眼。
  对于爱,我可以迁就;对于女人,却不见得。
  “我嫁给你了?”邵美甩出这句话,拎起包,兔子般冲出独院。
  我气咻咻地站到绿窗边,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白花花的水泥路上,卖牛奶的小贩也不见了。
  抬过高脚杯,我狠狠地一饮而尽。
  三姑娘回家这天下午,塌鼻子女婿在院子里跳着骂着足足闹到太阳落山才收场,吓得三姑娘坐在我床上脸青面黑大气也不敢出。楚昕儿偷偷煮了几个鸡蛋过来,三姑娘哪里吃得下,她捋起绣着荷叶边的袖子伸手捡一个递我。扮个鬼脸,我毫不客气地剥鸡蛋吃。
  从我和邵美搬到校外租房子住的两个多月后才听到塌鼻子女婿说起三姑娘的,那时候她已经私奔有一年零几个月了。塌鼻子女婿父母双亡,父亲在粮食部门默默无闻干了一辈子,后来因病去世,而她的母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画家,在西南大学都赫赫有名,曾经做过名誉教授,她的绘画作品自成一家,在重庆画坛颇有影响,邵美就把她作为偶像。后来因为老伴过世,郁郁而终。塌鼻子女婿本来有三个妹妹,大妹和二妹相继去海南打工,六七年了没有一点音讯。三姑娘是塌鼻子女婿最小的妹妹,塌鼻子女婿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巴心巴意供给她上学,等着她有了出息,找个好人家,以宽慰父母在天之灵。天晓得三姑娘吃错了哪副药,才听说她在自由恋爱,放弃了学业,把她塌鼻子哥哥的一片心血白白枉费,一晃就晃进他家乡重庆郊县的镇山村兰老五家里去了。塌鼻子女婿在镇山村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虽说自从父母去世后,两个妹妹又离家不归,家道逐渐衰落,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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