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文学经管电子书 > 李宗仁回忆录 >

第15部分

李宗仁回忆录-第15部分

小说: 李宗仁回忆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同乐之概。其欢乐、热闹与滑楷,较今日文明结婚够味多了。这也是我所目击的肇庆奇异风俗的一种。后来我曾有一机会与曾于抗战时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谈及此事。余氏便是肇庆人。他说“抢亲”是肇庆的土俗,相沿成习,已不知有几千百年了。
  我们住在肇庆时,还曾发生一件极滑稽的事。那便是我们护国第二军第五旅第一团团长苏世安的住宅里忽然发生了“闹鬼”的怪剧。据他说家中的用具每每自动腾空飞起,瓦砾沙石,常常凌空而下,声势惊人。虽无人受伤,然阖家被闹得鸡犬不宁。有人乃建议说,鬼怕印。苏氏乃将他团部用的官印,盖了许多,贴在门上,但是毫无效果。苏氏又往镇守使公署借来了镇守使的大印,益了十数通、并在印侧写了些镇压鬼怪的话,贴在各处门上,说也奇怪,“鬼”竟然被印吓住了。从此苏府始再见太平。这也是驻防肇庆时,一段有关迷信的小插曲。
  至民国九年二、三月间,李耀汉终于在两阳、新兴各县收买土匪,运动民团,发动叛乱,抢劫烧杀,四境骚然。本营奉命协助友军,由南江口经罗定向新兴进剿。新兴县是李耀汉的故乡,土地富饶,盛产烟草。境内群山环抱中有两区平地,田土丰美,当地人呼之为“内外天堂”。李家便住在“外天堂”。李氏及其亲故并以历年所积财富,在“天堂”里建筑了不少壮丽的中西合璧的房屋,绿窗红瓦,殊为“天堂”生色不少。此地因人民富庶,所以民团的组织与装备,都不在正规军之下。
  当我率领本营行抵离“外夭堂”五十里的大道上,遥见前面官兵,纷纷溃退下来,民团漫山遍野,打着红白旗号,正在喊杀,追赶溃兵。我旋于乱军之中,发现一员青年军官,骑在马上,频频扬鞭,似欲阻止士兵的溃退。我立即传令本营,就原地散开,准备参加战斗,然后策马驰向那位青年军官,拦住了他,询问匪情、战况。互通姓名之后,知道他是本军游击队帮统杨鼎中部下的一员营长,名叫陈铭枢。陈济棠当时也在该帮统部下任上尉副官。蔡廷锴在陈铭枢营里充当排长。沧海桑田,驹光如矢,孰能料到十年后,这几位竟为中国近代史上的一时风云人物。
  这一年的秋天,陈炯明在漳州誓师回粤,两广政权易手,陈铭枢部未及追随林虎退入广西,遂为粤军第一师师长邓铿所收编,陈氏即升任第一师第四团团长;是时李济深为邓铿的参谋长。民国十四年冬,广东完成统一时,第一师扩充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由陈铭枢任第十一师师长。其后出师北伐,驰骋大江南北,战绩卓着。这是后话。
  当时陈铭枢看到我,知道援军已至,喜出望外。他对我说:“前线情况不好,溃了,溃了!”他希望我立即指挥所部前进,向匪军冲击,以挫其锋。我说:“我既然来了。一定负责把这一群暴民击散,以保地方安宁。”故即挥军反攻。反叛团队和土匪究系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纷纷作鸟兽散。我们乃跟踪追击三十余里,游击队统领黄业兴,帮统蒋琦,各率所部分进合击,先后攻至“外天堂”的边缘。时已黄昏,不敢冒险进入,乃就地宿营。翌日拂晓,乃翻山越岭,涌入李耀汉的家乡。此一地区广阔十余里,有河道可行木船,经罗定,下驶南江口而入珠江,货物吐纳,殊为便利。
  我们派兵向四处搜索,不独匪踪毫无,即村民亦逃一空。牛、羊、猪、犬、鸡鸭游荡在田野里,无人照顾。不注意军纪的友军官兵,认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宰牲口,以餍层口腹之欲。古语说“大军过,篱笆破”,非身历其境,难以洞悉个中凄惨的景况。天堂圩上烟草堆积如山,由统领黄业兴分别以逆产充公,本营亦分配到一小部约值千元的烟草,用以犒赏官兵。此次平乱,本营官兵无一伤亡。在天堂住了五夭,即开拔回肇庆原防。善后事宜,由友军协助新兴县政府办理。此后不久,我军乃又卷入粤桂战争。
  第三编:初期军中生活
  第十章:第一次粤桂战争
  (一)
  粤桂战争发生于民国九年八月。那时一部分广东首领,主张粤人治粤,企图将桂人陆荣廷的势力赶出广东。因自衰世凯帝制失败,龙济光被逐离粤后,广东军政大权悉操于两广巡阅使陆荣廷手上,以其部将谭浩明、陈炳坤分督桂、粤。护法战起,孙中山率海军回粤组军政府时,陆荣廷、陈炳煌虽阳示欢迎,而实际上颇不愿军政府有实权,故迭与中山龃龉。经中山数度和陆荣廷磋商,陆才把陈炳坤调开。而以另一部属莫荣新继任,并将原由前省长朱庆澜拨给的二十营省防军,交陈炯明指挥,号为“援闽军”,由陈氏率领赴闻,以避免和桂军冲突。这是陈炯明驻兵漳州的由来。
  这时中山与陆、莫等龃龉日甚,陆荣廷和唐继尧都早已不就军政府的元帅职。到翌年五月,乃索性将军政府改组,废除大元帅制,改用总裁制。选岑春煊、陆荣廷、唐继尧、孙中山、唐绍仪、伍廷芳、林葆怿等七人为总裁。不久,更选岑春煊为主席总裁。中山不得己,乃向非常国会辞去大元帅职,飘然去沪。广东政权遂完全落到陆、莫实力派手中。他们和政学系政客杨永泰等朋比为奸,盘据地方,剥削人民,兵骄将惰。当年劲旅,偷安数年,已成师老兵疲状态。陈炯明(时称粤军第一军)陈兵漳州,久有回广州之意。到民国九年八月,见时机成熟,遂和许崇智的粤军第二军会师漳州,声称“粤人治粤”,挥戈西指,进攻潮、梅,其势甚锐。陆荣廷、莫荣新仓皇发兵阻截,所谓“粤桂战争”于是爆发。
  当战事未起之时,粤中将领间早有磨擦不协调的现象,加以督军莫荣新久戍粤东,与其上司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因各为左右亲信所影响也不无隔阂。这时驻防省会的粤军护国第一军总司令马济,为陆氏的心腹大将,兼任督军署参谋长,自视甚高,与莫氏的股肱沈鸿英、刘志陆、刘达庆等时相磨擦。惟护国军第二军总司令林虎和驻琼崖镇守使李根源的滇军,却采取中立态度。到了战争发生,乃成各自为战的局面。
  当时莫督军鉴于潮梅镇守使刘志陆已被陈炯明击破,乃檄调琼崖李根源的滇军到河源布防。滇军的左翼为沈鸿英军,右翼为马济和惠州警备司令刘达庆两部。我们第二军林虎所部,则由肇、罗、阳地区抽调约一万五千人,东进接连马、刘两军的右翼,伸到海岸线上。前线总兵力不下五、六万人,以逸待劳,采取防御攻势的姿态。
  我率本营自肇庆开往三水,乘火车到广州河南的石围塘渡河,经长堤,再乘广九路火车到樟木头,即向淡水方面前进。不料粤军洪兆麟部已乘虚占领淡水圩。我军先遣部队黄业兴部正在围攻中。旋将洪部击溃,本营并未加入战斗,惟跟踪追击,经白芒花,向稔山前进。而敌军的杨坤如部增援,据守稔山,向我军反扑。杨氏为陈炯明心腹健将之一,异常剽悍。敌人得此生力军,战斗力大为提高。激战终日,不分胜负。最后,作为总预备队的本营也奉命加入战斗,乃获大胜。敌人波不成军,我军乃衔尾穷追,直到七泥、八泥地区,已进入陈炯明家乡的海丰县境,如果再继续追击五十里,海丰县城即可垂手而得。惠州方面战况也很顺利,破平山,克复三多祝,和本军能做到齐头并进。不意正在此时,左翼河源方面的沈鸿英、李根源两军,忽告失利,节节败退。这消息对我们无异冷水浇背。当时且有谣言,广州警察厅长兼江防司令魏邦平,河南地方军李福林,以及虎门三角洲等处要塞和炮台,早已联成一气,暗中勾结陈炯明。到前线战事失利,这谣言遂成为事实。魏邦平等通电吁请莫督军下野,以避免兵燹而维护地方安宁。于是人民团体也纷纷通电响应。民心既去,大局急转直下,遂成无可挽回的局势。林虎为避免本军被消灭起见,下令星夜向肇庆撤退。旦夕之间胜败殊途,官兵心情怨恚,可以想见。
  当时全国各地军队,因连年内战,任意扩充,既不注意训练,又缺乏饷糈,以致军纪废弛,本军自亦不能例外。有的将领甚至鼓励士兵抢掠以提高士气。我曾亲眼看到统领黄业兴的部队,包围淡水,正在对战激烈时,一部分官兵已勇敢地冲锋到圩场的边缘,另一部分尚伏在子弹打不到的隐蔽地方。黄氏乃走向前去,用自由棍轻轻地逐一撩着士兵的屁股说:“丢那妈,你们还不前去,东西被人抢光啦!”士兵们果然笑嘻嘻地弯着身子,向前跃进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旧式行伍出身的军官,以这种卑鄙的手段来为自己开辟升官发财的捷径,思之真不寒而栗。黄业兴的部队攻破淡水之后,不顾虑敌人反攻,只一味搜括商民财物,捆载出圩外拍卖,该地旋踵已成为一个热闹的临时市场,无知乡民,趋之若鹜。我曾碰见一位中级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翡翠手镯,碧绿晶莹,光彩夺目。他喜洋洋地告诉旁人说,得之于一士兵之手,价值甚廉,说时洋洋得意而不以为可耻。我心中自思,这种军队若不消灭,实无天理!
  我们退到樟木头时,广九铁路已不通车。形势险恶,达于极点。乃徒步过石龙,行抵石滩,才知道广州方面的实际情况。莫督军已徇人民团体的请求,允诺不把广州市作战场,以商会筹五十万元作各军的开拔费为条件(原要求一百万元)。莫氏即宣布下野,赴香港。同时取消广东独立,军政府也自动解散。原来拱卫省垣的广东第一师陈坤培所部(该部系讨龙济光时入粤,扩编成立)和平退出广州,向西江上游撤退。李福林、魏邦平已宣告独立,维持市面秩序。我们大军如向广州撤退,恐易发生误会,不得已,由石滩绕出增城,经从化、花县,越过粤汉路沿线的军田、清远、四会等县而向肇庆进发。我军在石角渡过北江后,在清远境内,不知为何,和马济第一军及韩彩凤等友军共约三、四万人会合,挤在同一道路上,向同一目的地进发,争先恐后,行军序列颇为混乱。
  大概上峰认为我营的军纪和战斗力,在本军内均属上选,故自七泥开始撤退时,即令我部担任后卫的责任,掩护本军安全退却,并制止落伍士兵骚扰人民。这种命令,真是所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哪里会有效果?记得当时彻夜急行军,某一午夜,在增城、从化之间,大军已穿过一小镇,有百数十名狡黠士兵,故意落伍停留下来,到民房前拍门叫喊,本营适于此时赶到,把他们驱逐走了。我带了三名士兵,稍事停留,不到十分钟,忽从一间铺里发出妇女惨叫声音,我偕随从士兵赶过去,叫喊开门。里面的士兵把门开了,女人呻吟之声,惨不忍闻。我站在门口,向他们叱道:“你们何故不跟队伍,在此骚扰人民,干犯军纪?”在油灯的微光下,看见里面有约摸六、七人。他们见我们人少,并不害怕,竟反唇相讥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闲事!”我的随从士兵答道:“是我们李营长。”他们便咆哮起来:“直属官长也管不了,你偏来管闲事。”马上,叫打声、扳机枪声,乱成一团。我付度这些士兵已不可理喻,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忍气吞声,避了开去,任由他们无法无天,发泄兽欲。迄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