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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4部分

金庸作品集-第1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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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有所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他们常常布下了圈套,等人去钻。两个人假装打架,引得

    第三者过来劝架,那两个正在打架的突然合力对付劝架之人,那是常常有的。”季镖头道

    :“总镖头,你瞧怎样?”林震南道:“这卖酒的老头和那姑娘,定是冲着咱们而来,只

    不知跟那两个四川汉子是不是一路。”林平之道:“爹爹,你说松风观余观主派了四个人

    来,他们……他们不是一起四个人吗?”

    这一言提醒了林震南,他呆了一呆,沉吟道:“福威镖局对青城派礼数有加,从来没

    甚么地方开罪了他们。余观主派人来寻我晦气,那为了甚么?”

    四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林震南才道:“把史镖

    头的尸身先移到屋中再说。这件事回到局中之后,谁也别提,免得惊动官府,多生事端。

    哼,姓林的对人客气,不愿开罪朋友,却也不是任打不还手的懦夫。”季镖头大声道:“

    总镖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伙儿奋力上前,总不能损了咱们镖局的威名。”林震南

    点头道:“是!多谢了!”五人纵马回城,将到镖局,远远望见大门外火把照耀,聚集多

    人。林震南心中一动,催马上前。好几人说道:“总镖头回来啦!”林震南纵身下马,只

    见妻子王夫人铁青着脸,道:“你瞧!哼,人家这么欺上门来啦。”

    只见地下横着两段旗杆,两面锦旗,正是镖局子门前的大旗,连着半截旗杆,被人弄

    倒在地。旗杆断截处甚是平整,显是以宝刀利剑一下子就即砍断。

    王夫人身边未带兵刃,从丈夫腰间抽出长剑,嗤嗤两声响,将两面锦旗沿着旗杆割了

    下来,搓成一团,进了大门。林震南吩咐道:“崔镖头,把这两根半截旗杆索性都砍了!

    哼,要挑了福威镖局,可没这么容易!”崔镖头道:“是!”季镖头骂道:“他妈的,这

    些狗贼就是没种,乘着总镖头不在家,上门来偷偷摸摸的干这等下三滥勾当。”林震南向

    儿子招招手,两人回进局去,只听得季镖头兀自在“狗强盗,臭杂种”的破口大骂。父子

    两人来到东厢房中,见王夫人已将两面锦旗平铺在两张桌上,一面旗上所绣的那头黄狮双

    眼被人剜去,露出了两个空洞,另一面旗上“福威镖局”四字之中,那个“威”字也已被

    剜去。林震南便涵养再好,也已难以再忍,拍的一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喀喇一声响

    ,那张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震断了一条。林平之颤声道:“爹,都……都是我不好,惹出

    了这么大的祸事来!”林震南高声道:“咱们姓林的杀了人便杀了,又怎么样?这种人倘

    若撞在你爹爹手里,一般的也是杀了。”王夫人问道:“杀了甚么人?”林震南道:“平

    儿说给你母亲知道。”林平之于是将日间如何杀了那四川汉子、史镖头又如何死在那小酒

    店中等情一一说了。白二和郑镖头暴毙之事,王夫人早已知道,听说史镖头又离奇毙命,

    王夫人不惊反怒,拍案而起,说道:“大哥,福威镖局岂能让人这等上门欺辱?咱们邀集

    人手,上四川跟青城派评评这个理去。连我爹爹、我哥哥和兄弟都请了去。”王夫人自幼

    是一股霹雳火爆的脾气,做闺女之时,动不动便拔刀伤人,她洛阳金刀门艺亮势大,谁都

    瞧在她父亲金刀无敌王元霸的脸上让她三分。她现下儿子这么大了,当年火性仍是不减。

    林震南道:“对头是谁,眼下还拿不准,未必便是青城派。我看他们不会只砍倒两根

    旗杆,杀了两名镖师,就此了事……”王夫人插口道:“他们还待怎样?”林震南向儿子

    瞧了一眼,王夫人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心头怦怦而跳,登时脸上变色。林平之道:“这件

    事是孩儿做出来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身当,孩儿也……也不害怕。”他口中说不怕,其

    实不得不怕,话声发颤,泄漏了内心的惶惧之情。

    王夫人道:“哼,他们要想动你一根寒毛,除非先将你娘杀了。林家福威镖局这杆镖

    旗立了三代,可从未折过半点威风。”转头向林震南道:“这口气倘若出不了,咱们也不

    用做人啦。”林震南点了点头,道:“我去派人到城里城外各处查察,看有何面生的江湖

    道,再加派人手,在镖局子内外巡查。你陪着平儿在这里等我,别让他出去乱走。”王夫

    人道:“是了,我理会得。”他夫妇心下明白,敌人下一步便会向儿子下手,敌暗我明,

    林平之只须踏出福威镖局一步,立时便有杀身之祸。林震南来到大厅,邀集镖师,分派各

    人探查巡卫。众镖师早已得讯,福威镖局的旗杆给人砍倒,那是给每个人打上个老大的耳

    光,人人敌忾同仇,早已劲装结束,携带兵刃,一得总镖头吩咐,便即出发。

    林震南见局中上下齐心,合力抗敌,稍觉宽怀,回入内堂,向儿子道:“平儿,你母

    亲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又有大敌到来,你这几晚便睡在咱们房外的榻上,保护母亲。”

    王夫人笑道:“嘿,我要他……”话说得一半,猛地省悟,丈夫要儿子保护自己是假,实

    则是夫妇俩就近保护儿子,这宝贝儿子心高气傲,要他依附于父母庇护之下,说不定他心

    怀不忿,自行出去向敌人挑战,那便危险之极,当即改口道:“正是,平儿,妈妈这几日

    发风湿,手足酸软,你爹爹照顾全局,不能整天陪我,若有敌人侵入内堂,妈妈只怕抵挡

    不住。”林平之道:“我陪着妈妈就是。”

    当晚林平之睡在父母房外榻上。林震南夫妇打开了房门,将兵刃放在枕边,连衣服鞋

    袜都不脱下,只身上盖一张薄被,只待一有警兆,立即跃起迎敌。

    这一晚却太平无事。第二日天刚亮,有人在窗外低声叫道:“少镖头,少镖头!”林

    平之夜半没好睡,黎明时分睡得正熟,一时未醒。林震南道:“甚么事?”外面那人道:

    “少镖头的马……那匹马死啦。”这匹白马林平之十分喜爱,负责照看的马夫一见马死,

    慌不迭来禀报。林平之朦朦胧胧中听到了,翻身坐起,忙道:“我去瞧瞧。”林震南知道

    事有蹊跷,一起快步走向马厩,只见那匹白马横卧在地,早已气绝,身上却也没半点伤痕。林震南问道:“夜里没听到马叫?有甚么响动?”那马夫道:“没有。”林震南拉着儿

    子的手道:“不用可惜,爹爹叫人另行去设法买一匹骏马给你。”林平之抚摸马尸,怔怔

    的掉下泪来。突然间趟子手陈七急奔过来,气急败坏的道:“总……总镖头不好……不好

    啦!那些镖头……镖头们,都给恶鬼讨了命去啦。”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问:“甚么?”陈七只是道:“死了,都死了!”林平之怒道:“甚么都死了?”伸手抓住他的胸口,

    摇晃了几下。陈七道:“少……少镖头……死了。”林震南听他说“少镖头死了”,这不

    祥之言入耳,说不出的厌闷烦恶,但若由此斥骂,更着形迹。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的

    说:“总镖头呢?快禀报他老人家。”有的说:“这恶鬼如此厉害,那……那怎么办?”

    林震南大声道:“我在这里,甚么事?”两名镖师、三名趟子手闻声奔来。为首一名镖师

    道:“总镖头,咱们派出去的众兄弟,一个也没回来。”林震南先前听得人声,料到又有

    人暴毙,但昨晚派出去查访的镖师和趟子手共有二十三人之多,岂有全军覆没之理,忙问

    :“有人死了么?多半他们还在打听,没来得及回来。”那镖师摇头道:“已发现了十七

    具尸体……”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道:“十七具尸体?”那镖师一脸惊恐之色,道:“

    正是,一十七具,其中有富镖头、钱镖头、吴镖头。尸首停在大厅上。”林震南更不打话

    ,快步来到大厅,只见厅上原来摆着的桌子椅子都已挪开,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十七具尸首。饶是林震南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双手禁不住剧烈发抖,膝盖酸

    软,几乎站不直身子,问道:“为……为……为……”喉头干枯,发不出声音。只听得厅

    外有人道:“唉,高镖头为人向来忠厚,想不到也给恶鬼索了命去。”只见四五名附近街

    坊,用门板抬了一具尸首进来。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说道:“小人今天打开门板,见到这人

    死在街上,认得是贵局的高镖头,想是发了瘟疫,中了邪,特地送来。”林震南拱手道:

    “多谢,多谢。”向一名趟子手道:“这几位高邻,每位送三两银子,你到帐房去支来。”这几名街坊见到满厅都是尸首,不敢多留,谢了自去。过不多时,又有人送了三名镖师

    的尸首来,林震南核点人数,昨晚派出去二十三人,眼下已有二十二具尸首,只有褚镖师

    的尸首尚未发现,然而料想那也是转眼之间的事。他回到东厢房中,喝了杯热茶,心乱如

    麻,始终定不下神来,走出大门,见两根旗杆已齐根截去,心下更是烦恼,直到此刻,敌

    人已下手杀了镖局中二十余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亦未正式叫阵,表明身分。他回过头来

    ,向着大门上那块书着“福威镖局”四字的金字招牌凝望半晌,心想:“福威镖局在江湖

    上扬威数十年,想不到今日要败在我的手里。”忽听得街上马蹄声响,一匹马缓缓行来,

    马背上横卧着一人。林震南心中料到了三分,纵身过去,果见马背上横卧着一具死尸,正

    是褚镖头,自是在途中被人杀了,将尸首放在马上,这马识得归途,自行回来。

    林震南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落在褚镖头身上,抱着他的尸身,走进厅去,说道

    :“褚贤弟,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只可惜……只可惜,唉,你去得太快,没将仇

    人的姓名说了出来。”这褚镖头在镖局子中也无过人之处,和林震南并无特别交情,只是

    林震南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这些眼泪之中,其实气愤犹多于伤痛。

    只见王夫人站在厅口,左手抱着金刀,右手指着天井,大声斥骂:“下三滥的狗强盗

    ,就只会偷偷摸摸的暗箭伤人,倘若真是英雄好汉,就光明正大的到福威镖局来,咱们明

    刀明枪的决一死战。这般鬼鬼祟祟的干这等鼠窃勾当,武林中有谁瞧得起你?”林震南低

    声道:“娘子,瞧见了甚么动静?”一面将褚镖头的尸体放在地下。

    王夫人大声道:“就是没见到动静呀。这些狗贼,就怕了我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右手握住金刀刀柄,在空中虚削一圈,喝道:“也怕了老娘手中这口金刀!”忽听得屋

    角上有人嘿嘿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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