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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李莲英 作者:斯仁_2-第88部分

小说: 李莲英 作者:斯仁_2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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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仅仅是境遇相同吗?

  “……”

  小灵杰乍一抬头,看见那把原先悬在梁上的刀正在缓缓下滑,部位正对着他的裆部。小灵杰忽然在心里升起一阵难言的悲哀,他也不晓得是为啥,但是他敢肯定不是恐惧,他半分恐惧也没有。他又看了小刀刘本来如鹰隼一般的眼睛,此刻却如幻似梦,似乎是两汪水银,像一个人,像一个人!小灵杰骤然如中雷击,他觉得自己彻头彻尾错了,自己是个大笨蛋,错得蠢笨到了极处,他看见小刀刘的嘴在蠕动,他听不见他说的啥。他只是在心里流着血泪臭骂自己,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可惜后悔也晚了,那把刀已在他的视线中一部分一部分地逐渐消失,此刻已只剩一个刀柄,他的心理防线于瞬间崩溃。

  他没有听到小刀刘的问话,小刀刘是在例行公事,他问的是“你后悔不后悔”,一般是要连问三声,如果要求净身的不表示后悔的意思,那他就要动手;如果净身的说一声后悔,那还不晚,他可以立刻把人从木板上解下来,让他回家。他连问了两声小灵杰没有回答,他看到小家伙的眼神里有一种炽烈的渴望的光泽。小刀刘已被小灵杰以前表现出的大无畏英雄气概完全折服,他理解成了小家伙不屑于回答此问题,问到第三声时,小灵杰突然石破天惊地叫出了一个字:

  “不——不!”

  声音拖的很长,但没有半点拉沓或者气竭的征兆,那个“不”字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被无限拉长的果断音符。小刀刘再不手软,在那个家丁把熟鸡蛋塞入小灵杰口中、小灵杰小腹外挺的一瞬间,从袖里掣出一把利刃,刀光一闪,随后左手用力在球囊上一挤,两个血肉模糊的睾丸骨碌碌掉到了地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总共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因为小灵杰那时间眨了一下眼,他眼睛闭上的一瞬,同时他觉得挺起的小腹一凉,睁开眼时,小刀刘在他闭眼时俯下的身子已回到原来直立的样子,放在胸前的左手上满是鲜血。

  也许连小灵杰也说不清他那个中气十足的“不”字到底代表着一种咋样的感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回答小刀刘的回话,如果他能听见小刀刘问他的话,他今生的路绝对不会走向一代权监。但是,历史铁证如山,不容许有半点假设,他当时确确实实没有听见。

  小刀刘重新站起时小灵杰猛然发现自己中了圈套,因为他在下身一凉之后不由自主地挺起了上半身,他当时感觉不出下身和肩窝的痛疼,他挺起脑袋仅仅是生理上所说的条件反射。他看到绳子拴着的那柄刀依旧寒光闪闪地在他裆部上方悬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嘲笑他的愚笨无能。小灵杰目光游移,又看到小刀刘右手里紧紧攥着一柄和绳子上那柄一模一样的刀,差别只是手里的那柄刀还在往下滴血,一绺血丝蚯蚓一般附着扭曲在垂着的刀身上,一直延伸到刀尖,那是他的血。小灵杰胸口猛中雷击,视野的下限,扫中自己的下身,模模糊糊映出一片血红的颜色,他被骗了,他感到大腿内侧潮乎乎、热乎乎的,是他的血。他不相信,因为他没有做所谓的拼死挣扎,他只是被熟鸡蛋憋得眼睛突出,毛孔乍开时用力挺了一下小腹。他清清楚楚记得下身仅仅一凉!难道就这么快,难道他就真的已无法反悔,为啥他感不到疼痛呢?他的目光仍游移不定地转悠,他看到了那个家丁,家丁刚好直起身,手里捏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圆球,那是我的……,小灵杰的身体不自觉一颤,一阵冰凉的感觉一下子扑入他的心脏,他没反应出冰凉有多可怕,疼痛!那能叫痛疼吗?一种可怕的感觉像轰雷一般截入他的左右太阳穴,浑身上下一瞬间像被万支钢针扎得透了气。那绝对不叫疼痛,该叫啥呢?他没有想出来……

  小刀刘看见小灵杰蛇一般在木板上扭动了两下身子,套锁已深深勒入他的脚踝、大腿和手腕,他头上血脉贲张,青筋暴起,嘴张了一下,上牙咬住了下嘴唇、小刀刘急忙凑到他头旁边。小灵杰已晕了过去,头上满是冷汗,嘴再张开,下嘴唇上鲜血随之沁出,成一道血红的弯月形。

  小灵杰先是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他想追逐那些闪闪的金星。他跳起来,他跳起来了,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没一点借力处,他把头一点一点往上耸,耸一下斗就高一些,金星渐渐汇聚成一个闪闪发光的金球,有人头那么大。他想抱住那个金球,他拼尽全力往上一耸肩膀,他的脑袋一下子飞了出去,离金球越来越近,触手可及了,伸手,手呢?他低头一看,身子没了,往下看,身子正在原地团团乱转着手舞足蹈,他看到自己没了脑袋的脖颈上断口十分平滑,像用锯锯断的老树,还有一圈一圈类似年轮的东西。他不感到害怕、疼痛和恐惧,只觉得十分好玩,他看着自己的身子张牙舞爪地一蹦一蹦他甚至想哈哈大笑,他没有笑出声,“轰”一声大响,像爆竹在耳边炸响,坏了!他忘了他的脑袋还在像炮弹一样飞向那个金球,他的脑袋似乎被撞凹下去一块,他一阵发晕,像是突然回到了老家子牙河滩边的老柳树下懒洋洋地晒太阳。太阳咋没出来,四周怎么这么黑暗,黑暗中他觉出有四堵墙从四个方向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压过来,还像移动门轴一样“吱吱”响着。他还是没有身子,他的脑袋被墙牢牢卡在中间,墙还在向中间挤压,他的头被压得越来越小,压成了圆柱形的肉饼,像一支爆竹。爆竹有捻,在他的头发上,不,是他的头发被挤成了炮捻,炮捻着了,“哗哗啦啦”地响,他吓坏了,他想哭,他想哭出泪来把燃着的炮捻浇灭。他哭不出来,他的脑袋炸开了,片片粉碎,他的眼睛和耳朵被巨大的气浪抛到半空。他听到爆竹爆炸时的惊天动地的响声,他看到自己的脑浆花花绿绿地雨一般撒向大地,我死了,他终于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现实,他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大喊,他不知道这一声大喊是怎么出口的,因为他的嘴也已碎成肉浆和血沫,但他的耳朵还完整,他听到了自己的叫声。……

  大叫声中他醒了过来,下身像火钳子挟着一样疼痛,疼痛是具体的,从下身在他醒来之后渐渐向上爬行,弯弯曲曲地爬、由下身到小腹,由小腹折向肋部,到脖颈,到太阳穴,到头发梢。他在疼痛袭到头顶时,觉得头发根全湿了,头发梢竖在一汪汗里,像于牙河发水时顽强探出河心的柳树。

  他明白手术已经完成,他已不再是两三个时辰以前的他。

  因为他感觉哆嗦的两腿间夹了一块薄薄的窄木板,他明白那是用来托住球囊的。但那木板在他感觉中似乎很薄很薄,薄得像刀片一样,十分锋利,他每哆嗦一下,大腿内侧碰到木片时,都像刀割一样疼痛。随后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哆嗦,连腮边的肉都在跳动,他的嗓子像火一样干辣。什么叫生不如死,现在如果有人问小灵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小灵杰现在就是,他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形容自己的痛苦,凡是他想到的词汇他觉得都不能抵他所受痛苦之亿万分之一。

  如果他那时能动弹,他一定会找一种最痛苦的死法去死。因为他此刻已被疼痛,或者说不是疼痛,单纯就是难受已充满了他全身。他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每块肌肤,每滴血液,乃至每寸毛发里都有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难受充溢着,他整个是一个痛苦,一个难受,一个没法摧毁的难受。再痛苦的死法与这个大难受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他无端地以为以大痛苦加诸于大难受,两相抵销一些,他会好受一些。

  小刀刘后来过来探望了一次,小灵杰不晓得具体是啥时候,反正小屋里一直亮着那盏鬼火一般的煤油灯。他渴了,想喝水,他想到渴的时候已渴得无法自抑,他发现如果不立刻把水给他送过来他立刻就会被渴死。小刀刘的目光中有几丝慈母般的柔和,他出去了一会儿,找回来一个旧皮球,在边上剪了一个小圆洞,又用一根软管把它连到小灵杰嘴里,皮球被拉到了梁上的绳子上。小灵杰贪婪地吸水,软管里的水缓缓流进心田,一阵清凉,他仿佛看到水珠碰到发热的内脏时冒出丝丝白汽。他不停地吸,小刀刘最后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然后叹息着走了。他没有理会,只顾吸水,他要用水把心脏里的火浇熄,小刀刘给他准备的有臭大麻水,也是伸出一个皮管伸到他嘴边,但他不喝,虽然他知道那玩意儿确实有麻醉作用,能减轻他的痛苦,但他就是要赌这个气,他就是不喝。他宁愿喝凉水喝得全身哆嗦,他就是还要喝。

  凉水他只喝了一天,小刀刘再过来时说已是第二天后晌,他给小灵杰带来了一罐稀米粥,仍让他用软管吸着喝,算起来,小灵杰已有整整五天没吃东西了,稀米粥就是让他充饥的。

  屋里的气味从第三天起开始难闻,因为这两天小灵杰没法下“床”拉屎撒尿,木板子下面放着一个破瓦盆,让他自由的拉稀屎,另外,屋里的血腥气还没除去,小屋又严实得密不透风,一切气味都在方寸之间的空间里熏蒸,不难闻才怪呢。

  屋里的气味都是小灵杰自己制造出来的,包括血腥。他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在死寂中嗅自己的血腥,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他只有眼睁睁地嗅自己流出的血。他又想起坠着肚子不愿进屠宰场的羊,一阵心酸,但他没有哭泣,他要活下去,反正事已至此,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他的前方现在确确实实就只剩了一条路可走——去当老公!小灵杰再咀嚼一次无尘道人的话,虽千万人,其往矣!这时候他才发觉说出这句话的人若非有大痛苦、大难受作为铺垫,绝不会有如是想法,即便前方有人千万,他仍然要闯上去。他无所畏惧,是因为他经历的一切痛苦连千万人造成的威慑都比不上,他可以坦然面对。痛苦的经历无疑是一种可以凭靠的资本。然而说出这句话的人肯定是把泪水硬生生咽回肚里的,就是大英雄也无可奈何。他可能不怕痛苦,但绝不是不知道痛苦,他可能比一般人更能体会痛苦的意蕴,痛苦某种意义上在他们眼里是一次洗礼,一块跳板,他咽下泪水装出笑脸去迎接千万人的诅咒、殴打,乃至企图从肉体上完成的对他的消灭,他不怕!不怕是最重要的。

  小灵杰也不怕,既已被置之死地,以后他就要觅路而生。

  经历过痛苦之后便更渴望幸福,眼下小灵杰是这么样,他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抓住一切时机攫取幸福。他要捞回他付出的,他相信即使不停地捞到死,他也捞不够足以让他补偿住痛苦的幸福,所以他要不停地捞,一直捞到死。生命的意义在此刻已然把他局限进了一个人为的甬道,甬道黑洞洞的,只有走到头才可能看到光明,他还在甬道远头,命中注定他必须忍耐一切才能走到光明。

  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了才晓得其珍贵,小灵杰此刻也明白了爹妈对自己亲生骨肉的良苦用心,他现在觉得他失去的太多。司马迁说出大势已去时肯定是泪流满面,不过他是有了亲生骨肉后才被阉的,他的心理有依托。小灵杰呢?他想起了心中那个萦怀不去的影子。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事已至此!

  他再一次告诉自己这句话,努力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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