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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茅盾文学奖]第6届-熊召政:张居正-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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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指斥太后干政呢,还有那个伍可,胡诌什么男变女,说这是阴盛阳衰之兆,真是狗吠日头!”
冯保打断张居正的话,气呼呼说道。张居正待他说完,又接着说:
“太后为天下母仪,有深沉博大的爱子之情,却绝无一星半点干政之心。因此,臣冒昧建议,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不是利用《女诫》来作文章么,干脆,太后以自己名义,颁旨内经厂印行五千本《女诫》,赐给两京及天下各府州县衙门,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这……冯公公,你觉得如何?”
因救了章大郎一条命,冯保稳稳落下了邱得用的人情,因此这会儿心情十分畅快,见李太后征询意见,忙答道:
“张先生这主意真是好,太后若是在《女诫》书首写上序言,天下的是非之口,就一次塞得干干净净。”
经这一点拨,李太后豁然开朗,她向张居正投以感激的一瞥,说道:
“烦请张先生,替咱作个序。”
“臣遵旨。”
大内刻漏房报了酉时,张居正才离开云台。斯时夕阳西下,建极殿高高翘起的檐角挂着灿烂的余晖。领路的牙牌太监又带着张居正踏上通往会极门的长长的甬道。大约走了一半,忽听得背后有人喊道:
“先生请留步。”
仅听声音,张居正就知道是冯保,他回转身来,只见冯保正急匆匆朝他走来。
“冯公公,你还有事?”张居正问。
“皇上还有事交待哪。”
冯保赶了几步路,说话气喘喘的。他俩站着的地方,是中极殿的左侧。冯保左右瞧了瞧,吩
咐领路的牙牌太监:
“你去交待中极殿管事牌子,开一间耳房,咱与张先生要说话。”
牙牌太监滚瓜样跑开。一会儿就听得开门的声音,冯保领着张居正挪步过去。按区域划分,
紫禁城应分三块。第一块是午门至会极门之间,内阁与六科廊于此办公;第二块是会极门至

乾清门之间,就是宏伟壮阔的会极(后更名为皇极)、中极、太极三大殿,两旁厢房里,是内宫二十四监局的值房;第三块就是乾清门内,这里是皇上与后妃们的私寝之地。现在,冯保领着张居正进了中极殿的耳房,按常规这是不允许的。为了避免内外串通要挟皇权,内宫掌印太监与外廷首辅绝不准单独见面。皇上有旨到内阁,有专门的传旨太监,皇上要接见大臣,有专门的领路中官。这些五花八门的专职内侍,虽然都归掌印太监管辖,但掌印太监本人,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可以为所欲为,其实他的行动处处都受到诸多制约。但明太祖洪武皇帝制订的这些禁令,过了一百多年数代皇帝之后,已是日渐松弛。纲纪朽坏的最大表现就是有禁不止。掌印太监与首辅这内外两大“权相”的配合如何,往往成为政局是否动荡的晴雨表,这方面例子不胜枚举。不过,前朝内外“两相”,虽然暗中通气互为声援,表面上还要掩人耳目互不来往。所以,当冯保邀请张居正来中极殿耳房坐坐时,张居正心下犹豫,刚一坐定,他就问道:
“冯公公,你我坐在这里,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是太后与皇上叫咱来的。”
“啊?”
张居正微微一怔。冯保看透了张居正的心思,嘴角一扯笑道:“张先生,按太祖皇帝订下的规矩,皇上接见首辅,咱这个司礼监掌印是不该在场的,你说是不?”
张居正轻抚长髯,没有回答。冯保又接着说:“还有,太后直接与大臣会面,且议论国事,这更有悖祖训,你说是不?”
、“这……”
张居正欲言又止。冯保的脸上又浮出刻毒的笑意,逼问道:“张先生,如果有人要嚼舌头,说太后如何如何的,你怎样回答?”
“这有何难?当今皇上圣龄幼冲,太后作为母亲,有监管的责任。”
“这不就得了,”冯保一拍大腿,兴冲冲地说,“你还担心你我会见,会被人说闲话么?要知道,先帝遗嘱中,咱与内阁三大臣同受顾命。如今高胡子削籍,高仪病死,就剩下你我两人,为了皇上,为了免除太后的担心,你我能不见面么?”
张居正心下承认冯保的话有道理,但他觉得这位老公公也许憋得太久,一朝得势,便有些肆无忌惮,他不好指责,甚至规劝也不能,只得委婉答道:
“我们作大臣的,为了皇上,背些黑锅原也不算什么,只是凡事须得谨慎,小心不亏人。”
一听这话,冯保心里头有些失望,他信奉“胆小做不成大事”的道理,但转而一想,也许张居正故意这等低调,便叹道:“有些个作臣子的,蚕豆大的蚂蚱嫌路窄,张先生你却是獭子过水一重皮,毛都不湿一根,这是高手。”
“冯公公过奖了。”张居正不想这么闲扯下去,便抄直了问,“请问冯公公,皇上又有何旨意?”冯保顿时把脸上的刻毒一扫而空,换了一副弥勒脸答道:“你前脚走,皇上后脚就跳下御座,扯开绳索就玩那风葫芦,可是怎么着也飞不起来,他要咱问你,如何让风葫芦飞起来。”
“这个,光说说不清楚,得示范。”张居正想了想,又说,“皇上身边不是有两个小内侍么,让他们出宫,找两个高手学一学,再回去教给皇上。”
“好,就这么定了,”冯保说着,见张居正有起身告辞的意思,立忙作手势让他坐下,接着说,“张先生,有两件小事,还望你留意。”
“何事?”
已起了身的张居正,又坐了下来。冯保瞄了瞄窗外,突然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今日召见你,是谁的主意?”
“不知道。”张居正无意猜测。
“是太后,”冯保眨眨眼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太后早就知道章大郎是邱公公的外甥,有心保他又说不出口。你那揭帖里用了‘误伤’两个字,真是绝妙啊。”
“这有何绝妙?”
“若太后口气硬,不讲人情,误伤人命也可重惩。若想救人一命,这一个‘误’字,里头有多少文章可做。”说到这里,冯保又把身子凑近一点,好像老朋友谈心一样说道,“张先生,太后的心情咱知晓,她就是要保章大郎一条命。”
“还有呢?”
“还有……还有的文章,就靠你张先生来做了。菜刀打豆腐,两面光溜,你张先生有这本事。”说心里话,张居正并不喜欢冯保这样阴阳怪气的脾性,但深知他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季老辣手段,所以又不得不深与结纳。接了冯保的话头,他答道:“冯公公,仆初为首辅,许多事考虑不周,太后与皇上处有何思量,还望公公能预通声气。”
“嗨,你这话一说,反把我老朽当外人了,”冯保仿佛要大笑,又强忍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手指着乾清宫的方向,说道,“张先生你放心,宫里头的事,咱包了。”
“仆这就多谢了。”
张居正朝冯保抱拳一揖,告辞出门。这一坐,不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满天红漾漾的晚霞,投到宫殿肃穆的琉璃瓦上,反射出柔和的桔色光芒。张居正刚穿过中极殿左侧的长廊,冯保又从身后赶上来,说:“张先生,还有一件小事,差点给忘了。”
张居正停住脚步,笑眯眯道:“再说也不迟嘛。”
冯保瞧瞧周围没人,低声问:“听说两淮盐运使史元扬四年期满,首辅是不是打算换人?”
“仆还不知道此事,”张居正答道。他不是装马虎,而是确实不知道,全国那么多衙门,如果事必躬亲,他哪里照顾得过来。但冯保既专此询问,就无法搪塞过去,便问,“冯公公如此问来,想必是有人推荐。”
冯保嘿嘿一笑,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老朽是想荐一个人。”
“谁?”
“胡自皋,现在南京工部主事任上。”
“胡自皋?这不是传言花三万两银子买一串假佛珠送给冯公公的那个人么?”张居正一惊,心里头顿时生了嫌恶之意,但脸上却依然笑容可掬,轻轻问道:“冯公公有意推荐他?”
“如果张先生方便,就……”冯保望着张居正脸上捉摸不定的笑容,忽然有些尴尬,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老朽也只是顺便提提,张先生如果为难,就算了。”
张居正摆摆手,依旧笑着说:“这有什么为难的,冯公公交办的事,仆一定尽力办好。”
“啊!”
冯保惊叹一声,他没想到这位推诚辅君竭精尽职的首辅,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水龙吟
第十二回 探虚实天官来内阁 斥官蠹宰辅说民谣




杨博喝罢早粥,更了衣,刚准备吩咐备轿前往吏部上班,管家忽然来报:礼科给事中陆树德求见。杨博心想:“大清早不去六科廊点卯,跑来见我做甚?”遂答道:“都啥时候了,哪还有功夫见客。”
管家因得了陆树德的赏银,故替他说话:“陆大人已经来过三次了,都因老爷在会客而没有见成,陆大人说,他只跟老爷说几句话,不会耽误多少工夫的。”
“那就让他进来吧。”
杨博摇摇头,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这位新近上任的吏部尚书是隆庆八年的进士,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在朝廷现任的大九卿中,就数他的资格最老年纪最大。他嘉靖三十三年就当上了兵部尚书,十年后又改任吏部尚书。隆庆二年因受徐阶的牵连而致仕。两年后高拱接任首辅时又被召回,因吏部尚书被高拱兼任,杨博只得改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俗称天官,大九卿摆在第一。由吏改兵,对杨博来讲就有点贬的意思。好在高拱有心计,向皇上建议让杨博挂吏部尚书衔而职掌兵部,这样既照顾了杨博的面子,自己又不失吏部的权力。虽然高拱觉得这主意两全其美,但杨博心里头总还是有点疙疙瘩瘩。这次张居正调整六部人选,又让杨博回去执掌吏部。尽管杨博对张居正让他“官复原职”心存感激,他还是上书皇上请求致仕。一来这样可以表现他避官去利的士林气节,二来他也的确感到自己老了,在张居正手下当这个“天官”有些力不从心。但他的折子被皇上打了回来,请求不允。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任。
打从到了吏部,杨博恨不能把一天掰做三天来使。倒不是他愿意这样,而是情势所然迫不得已。每天无论是在衙门里还是在家中,前来拜望的人络绎不绝。有的人来攀乡谊,有的人来认座主。也有的人来讨他的《百粥谱》,请教养生之道。不过,这些都是幌子,来访的官员其真实目的都是来打听虚实寻求保护的。特别是小皇上例朝宣布即刻实行京察之后,杨博家的门槛差不多要挤破了。这样过了两天,杨博难以招架,干脆就下了逐客令。每日散班回家便把大门紧闭,恁什么人也不见。说是这样说,仍有人挖空心思削尖脑袋要见他。譬如这个陆树德,一大早跑来守门礅,硬是让他逮着了机会。
管家把穿戴齐整的陆树德领进客堂。他是在上衙的路上先折来这里的。天气还很热,加之又在日头底下晒了一会儿,这个大胖子科臣已是前胸后背都渍出了汗斑。此时见了杨博,他也顾不得揩汗,纳头便拜。杨博欠欠身子算是还礼,抬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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