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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李商隐全传 作者:李庆皋_2-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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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饭后,由管家令狐湘引领,经过抄手游廊,穿过一道垂花门、两道月亮门,来到西跨院客房。

  一踏进西跨院,就听见笛声阵阵,忽而高亢激越,忽而低沉幽咽,忽而轻快舒缓,异常悦耳。李商隐喜欢声乐,尤其擅长吹笛,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倾听了一会儿,对走在前面的管家问道:

  “老爷,这是谁吹笛子?”

  管家皱皱眉头,道:“李公子,不要喊我老爷。我是刺史府管家,府上人都叫我湘叔,你也叫我湘叔好啦。”

  笛声悠扬悦耳,越走越近越清晰。

  “湘叔,吹笛子的到底是谁呀?”

  湘叔冷冷地回道:“是谁?温庭筠呗!他是有眼儿就能吹响,有弦就能弹出调调儿。老爷说他有音乐天分,留他在府里住半年多了。他总说走,总也不走,唉,这个人啊!”

  “原来是他呀!”李商隐早知道温庭筠的大名,还能吟唱他填的小词,只是没有机会见面。今日能在这里相见,李商隐喜不自禁,向管家抱拳道:“学生早就想结识这位乐师,烦请湘叔为学生引见一下。”

  “用不着引见,住进西客房,天天能看见他。什么‘乐师’!不过一个‘俳优’而已。读书人不可跟这种人交朋友。

  我家少爷八郎,最看不起他。”

  李商隐听到管家警告,心中郁郁不乐。会音乐的人就是“俳优”?岂有此理!是“俳优”又怎样?“俳优”就低贱啦?

  东方朔是汉武帝的“俳优”,深得皇上宠信哩!

  又进一道月亮门,来到一座小院落。

  院中央有五六个人围着一个吹笛者,十分专注地倾听着笛乐。

  李商隐心想,那一定是温庭筠了,便赶紧上前一揖,道:“久仰温公庭筠乐师大名,今日……”

  那些听笛人听见背后有人大声喊叫,都扭过头,眼中冒着不满。

  吹笛者却照吹不误,双目微闭,大脑壳左右晃动,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优美世界里,不能自拔。

  李商隐面对众人的不满,向前又迈一步,抱拳鞠躬,自我介绍道:“小弟乃怀州河内李姓,名商隐,亦是携诗赋干谒刺史大人令狐公,请诸位仁兄多多关照。”

  吹笛者突然收住笛声,转过头来。李商隐这时才看清他的脸,吃了一惊,“哎哟!”叫了一声,倒退两步。

  听笛人忽然哄笑起来。

  “小弟弟,这副鬼脸怎么样,吓坏了吧?我是温钟馗,不是乐师。嘿嘿嘿!”

  李商隐听过别人传说温庭筠相貌丑陋,都叫他温钟馗,但绝没想到竟然丑陋得如此吓人。一对鸡蛋般的眼球,挂在眼窝边上,翻着白色,向外凸着,仿佛一碰撞,就会滚落地上。两个鼻孔朝天,像两个无底黑洞,从里面往外冒着袅袅白烟。鼻子下面,横着一条宽阔的大嘴,从两边嘴角龇出一对黄色獠牙。说话时,那鲜活的紫舌头,一吞一吐,好似咀嚼一块总也嚼不烂吃不完的人肉干,让人毛骨悚然。

  “是……是的。我……”

  李商隐边支吾,边向后退。

  这时,从众听笛人中走出一人,高而瘦,一副斯文模样,对李商隐抱拳还礼,安慰道:

  “休要惧怕,温贤弟不拘小节,但笛子吹得极好。贤弟,你刚来,跟他不熟,过几日,保准你会喜欢他的。”

  李商隐站住脚,听了这斯文人的话,心里有一股暖意向上翻涌着,重新抱拳,诚心诚意地给他鞠一躬,道:

  “谢谢!敢问仁兄大名?”

  “在下令狐绪。家父喜欢学子们聚集一起,切磋学艺。”他用手指了指温庭筠周围的人,又道:“他们都是从各地来的。大家在一起读书,议论国家大事,听听音乐,其乐无穷!”

  管家不愿跟这些公子哥儿打连连,上前对令狐绪道:“大少爷,有话一会儿再讲,让我先安排好李公子的住处。”

  “湘叔,就让李贤弟住在庭筠贤弟隔壁吧。李贤弟也是位喜欢热闹之人。贤弟,你说好不好?”

  李商隐听得令狐绪问,连忙答应。

  堂叔却很不高兴。我是带他干谒求登进士第求官的,不是来这里会公子哥儿,听乐曲的。但他又不愿意在这些年轻人面前,扫侄儿商隐的兴,便悄悄跟在管家身后,自言自语道:

  “我家公子喜欢僻静,请管家叔多关照。”

  “老哥,我明白你的意思。管住你家公子,少跟这些浪子胡混!你们小户贫寒之家,怎么能跟他们这些高姓大户富家子相比呢!”湘叔边走边告诫,边介绍这些浪子的情况:“太原温庭筠是贞观四年中书令温彦博之后。温彦博后来赐封虞国公,良田千亩,是太原首富,所以他生得虽然丑陋,可是追随他左右的年轻学子不少,都想沾点富,借点光,以便跳龙门。其实,他才十六岁,自己还未中进士第得官。他来刺史府,也想请令狐公推荐哩,怎么可能照顾别人?这些毛孩子,什么也不懂,在一起吃喝玩乐,整天胡闹。以我之意,早把他们赶出府了!”

  “管家叔高见,高见!年轻人不好好读四书五经,不好好吟诗作赋,却在一起填词歌舞,虚度光阴,太不像话!”

  李商隐见他两人谈话颇投机,不愿意打扰,脚步渐渐放慢,不时回头想看看温钟馗到底有些什么本事,让人喜欢。不巧游廊拐弯,把他们全挡在了花墙后面。



  第三天清早,令狐绪乐颠颠地跑来,热情地对李商隐道:

  “义山贤弟,快收拾一下,家父要见你。”

  “真的吗?”李商隐惊问道。

  这三天,李商隐在刺史府等待拜谒令狐大人,深怕大人拒不接见,把自己丢之脑后,他如坐针毡,坐立不宁。

  “这种事还能说谎?家父不是随便谁都接见。家父想面见的人,一定是他喜欢的人。明白啦?温贤弟庭筠,已经来半年了,家父尚未见他。”

  李商隐听了这话,高兴的心绪一下子全消失了,剩下的都是紧张。他脸涨得通红,穿衣服的手颤抖着。

  “堂叔,把我的诗稿文稿都带着,到大人那里,就站在我旁边,别离开我。”

  令狐绪被逗笑了。

  “这位堂叔,是你家老仆人,还是随身的侍从、保镖?家父是想见你,跟你谈话,仆人或者侍从、保镖,不能跟去。”

  “不,他不是仆人,是我的亲堂叔。小弟在家时,是堂叔亲授经典,教我文章诗赋,实为商隐启蒙恩师。”

  令狐绪有些为难。他知道父亲的脾气,跟干谒的士子们谈话,不喜欢别人在场,要单独面训。

  最后,还是堂叔坚持不跟去,让侄儿自己独自去赴约,拜见刺史大人。

  这是李商隐第一次单独行动,尤其是要拜谒一位资深望重位高的长者,心里总不踏实。幸亏令狐绪善解人意,携着他的手,边走边向他介绍府里的规矩和礼节,像兄长一般,他才渐渐安下心来。

  他们从西跨院出来,经过垂花门,两边是环形走廊,中间是一道穿堂,迎面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就是正房大院了。

  正面五间上房,都是雕梁画栋,上有飞檐凌空,下有青砖铺地;两边厢房用游廊贯穿,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令狐绪指着上房,不无自得地介绍道:“这就是家父起居和接见官僚政客、亲友门生的地方。这座屋宇是仿照秦王府的格局而建。看看,门上的匾额,赤金九龙盘绕,中间三个大字‘惜贤堂’,是德宗皇上御笔所赐。德宗皇上最称赏家父惜才爱贤,所以才赐匾。德宗皇上还很喜欢家父的今体章奏。

  皇上不看属名,就能分辨出家父所写的文章。”

  李商隐是家中长子,十岁丧父,就开始与寡母相依为命,过着孤贫生活,没有机会与王公贵族高姓大户交往。当他置身在这华贵壮观的房舍之中,就像来到琼楼仙阁,惊诧不已。他知道秦王是唐太宗李世民未登基前的爵号。三个金光耀眼的大字,足有斗大,是先皇所赐,更令他赞羡。

  “谁在外面喧嚷?”从惜贤堂里传来问声。

  令狐绪向李商隐做了个鬼脸,悄声道:“这是家父在问话,快进去吧。”

  李商隐顿时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管家令狐湘从堂内走出,见李商隐这等羞怯,面露不屑,大声呼道:

  “怀州河内李公子商隐到!”

  李商隐见过管家,这时像看见老相识,忙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正待说什么,管家却甩脱他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大声道:

  “请李公子进堂!”

  管家说完,挑起门帘,径直走了进去。

  “快跟上,贤弟!”令狐绪在背后提醒道。

  这时,李商隐再也犹豫不得,挺了挺身子,心想,今日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非进不可了!不能给李家先辈丢脸,进去就得大大方方,显示出“我系本王孙”的风度,于是迈步投足,跨了进去。

  进入厅堂,抬头迎面悬挂着一幅墨龙大画。只见一条巨龙,在云雾海潮中上下腾跃,时隐时现,煞是威武雄悍。巨幅水墨画下,是一张紫檀雕螭大案。案上摆着三尺高的青绿古铜鼎,一边是金蜼彝(wěiyí伟夷,古代祭器),一边是盛酒的青铜祭器。

  墨龙大画两边是一副对联,雕刻在乌木上,闪着金光,曰:“座中珠玑掩日月,厅里黼黻映烟霞。”下面一行小字是:

  “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安定鹑觚牛僧孺拜书”。

  令狐楚手捋花白胡须,笑容可掬,站在厅堂中央,看着惶惶然的李商隐走进来,声音不高,却威严不可犯,道:

  “是怀州李义山吗?年庚几何?”见李商隐又要跪拜,用手止住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他不看李商隐,自己说完坐进一张楠木交椅里。

  李商隐怎敢入座,慌忙回道:“学生是怀州河内李义山,虚度十六个春秋。特请恩师教诲。”

  “你是皇室宗亲?”

  “学生远祖和皇室祖先是同族,学生远祖原籍陇西成纪。皇室祖先原籍也是陇西成纪。推溯上去,汉代名将李广和晋朝凉武昭王李暠都是陇西成纪人。据史书记载,凉武昭王李暠是李将军广的十六世孙。唐高祖李氏讳渊,是凉武昭王李暠七代孙,是李将军广的二十三代孙。学生该是凉武昭王李暠的第十五世裔孙,是李将军广的三十一代裔孙。”

  “噢!那么李公叔洪是你什么人?”

  “是学生曾祖。”

  “李公才气横溢,颇负时誉,与彭城刘长卿、中山刘慎虚、清河张楚金齐名。先父常称赏李公之诗委婉顿挫,荡气回肠。”

  李商隐听得恩师褒扬曾祖父的诗,心中有一股热流向上涌荡,羞怯拘谨渐渐消逝,胆子大起来,刚要请求赐教,令狐楚忽然问道:

  “尔父现在何任?”

  提起父亲,自然想到家境,李商隐不觉神情黯然,沉吟半晌,才道:

  “家父曾任获嘉县令,后到江南充幕僚,六年前已病逝。学生侍母奉父丧返荥阳,后卜居东都洛阳。学生是‘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一边引锥刺股,苦读寒窗,一边佣书贩舂,以维持一家衣食。”

  李商隐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惜贤堂里一派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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