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文学经管电子书 > 李商隐全传 作者:李庆皋_2 >

第60部分

李商隐全传 作者:李庆皋_2-第60部分

小说: 李商隐全传 作者:李庆皋_2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尾联盼望‘故交’来信。这首诗还隐晦吗?它是我此时此刻生活与思想的描叙,难懂吗?”

  “这首诗还行,有点像白公乐天的新乐府诗。我喜欢白公的诗。”

  李商隐心里很不好受,自己写了一辈子诗,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看不懂,都不喜欢,不是白写一辈子了吗?也就是白活一辈子了!

  湘叔觉察自己话说重了。这个商隐年纪一大把,自尊心还这么强,不让人说一个“不”字,真是秉性难移呀!

  “商隐,刚才在外面遇见一个京官,我替你打听温钟馗那小子的情况了。那京官说,宰相令狐綯早朝时,在皇上面前说温庭筠有才无行,不可用。八郎为人——唉!”

  温兄恃才傲物,算什么大不了的事,用得着告诉皇上吗?没才,他也不敢傲物啊!“不可用”?如果皇上真的听信八郎的话,温兄这辈子算完了。李商隐的心情更加沉重。

  炎热的夏日,没给李商隐带来宁静,在内热外热交相攻击下,再也不能下床走动了。眼疾开始萌发,不敢再阅读整理文稿诗稿,整天躺卧床上,像个废人。



  秋风,把中原大地吹成金色。黄河不再怒吼,仿佛经过春与夏的奔波吼叫,已经累了,温顺地向东方流去,带走了人们的怨愤。

  李商隐的病时好时坏,病体稍有好转,便强撑着下地走几步,累了,喘着大气,坐下来歇一会儿,喝口水,然后再走。

  北风呼啸,中原大地雪盖冰封,千里无人烟。咆哮的黄河像被捆住了手脚,静静地躺在圣洁的冰雪地上,屏息敛气,疲惫不堪,令人哀怜。

  深夜,李商隐突然醒来,想起温兄,又想起七郎和九郎,还有在荆州匆匆别去的崔珏,渴望见他们一面,跟他们——这些好兄弟说说话。然而,漫漫长夜,又是冰天雪地,他们怎么能来呢?

  他叹了口气,想翻个身,可是这身子似有千斤重,翻了半天也未能翻成。

  湘叔和他睡在一个屋里,听见商隐长吁短叹,又见他想翻身,连忙起来,走到商隐身边,要帮他翻身。

  商隐却把湘叔的手推开。

  “商隐,身子不舒服吗?哪儿不好受?”

  “不。他们不会来啦?”

  “谁?”

  “七郎他们……”

  “别急,明天一亮天,我就让人去叫。”

  李商隐眼睛一亮,高兴地点点头,突然道:

  “湘叔,我吟一首诗给你,题目叫《幽居冬暮》,看你喜欢不喜欢。”

  “商隐,你的诗,湘叔都喜欢。湘叔会叫阿衮替你保存好的。你放心好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首诗……我吟咏完,请湘叔来解诗。如果湘叔看不懂,商隐从此再也不吟诗了。”

  “别胡说!你是小瞧湘叔不会解诗吗?”

  李商隐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吟道:

  羽翼摧残日,郊园寂寞时。

  晓鸡惊树雪,寒鹜守冰池。

  急景倏云暮,颓年濅已衰。

  如何匡国分,不与夙心期。

  这首诗吟得平和舒缓,情味清冷,明白了然,与他过去的诗大不相同。湘叔笑了,道:

  “商隐,你以为湘叔是个大老粗,不识字不能诗吗?当年湘叔雄心勃勃,也想及第当官,亦有‘匡国’‘夙心’。可惜……”

  李商隐知道湘叔下面要说什么,是怕引起自己感伤身世,才不往下说了。

  “好吧,我来解诗。商隐,不要笑老夫笨拙。”

  李商隐摇摇头,觉得一阵眩晕,闭上了眼睛。

  湘叔没理会商隐情绪变化,解诗道:

  “首联,用鸟翅膀折断,比喻自己受压抑罢职还家,过着‘寂寞’孤独的生活。颔联说‘晓鸡’看见树上白雪,误以为天亮,惊啼起来;天气寒冷,鸭子仍守在‘冰池’上。这两句寓意诗人不忘进取,坚持操守的情怀。颈联感叹光阴短促,衰暮之年倏忽已至。尾联进一步叹息空有‘匡国’心愿,而不能尽职尽责,违背了‘夙心’。怎么样?商隐,老夫解得对否?”

  李商隐被唤醒,点点头,昏昏然不知湘叔都说了些什么。

  “商隐,你的诗过份感伤了。不过卧病床上,还想着‘如何匡国分’,非常难得,我喜欢!”

  把想说的话,痛痛快快地说完,湘叔有一种一吐为快的舒畅感,是许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很兴奋,想抓住商隐的手,再说点什么祝愿的话,谁知李商隐的手这等冰冷。湘叔大吃一惊,失声道:

  “啊!商隐,怎么啦?”

  李商隐没有回答,一动未动。

  湘叔握住他的手,摇晃着,一边大声呼唤起来。

  李商隐依然没有反映,一动亦未动。

  湘叔慌了神,把手放在他鼻孔下,半天也感觉不出一丝气息。看看他的脸,那蜡黄的脸上,尚存留着无限的遗憾和怅惘……

  湘叔颓然坐下,心里明白,商隐贤侄已在黄泉路上,越走越远,一去而不能复返了!商隐贤侄悲惨的一生,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匆匆结束了。

  李商隐的灵柩,在前堂停放七天,等待亲朋好友来吊丧。除了弟弟羲叟之外,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几个姐姐早已先后离世。朋友中,商隐临终思念的几位里,只有崔珏从荆州匆匆赶来。令狐家的七郎九郎都不在京,身负朝命,不能擅离职守,是可以理解的。八郎身居高位,自不必说了,也没人盼他来吊唁。

  温庭筠没有来,使湘叔大为恼火。平日称兄道弟,人去世了,他连个面也不照!

  什么原因呢?

  派到京都送信的人回来说,温庭筠行踪不定,下落不明。

  竟然没有找到他!

  “你不会到平康坊妓院酒楼去找吗?”

  “湘叔息怒,小的都去了,凡是认识温老爷的人,都问到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崔珏猜度温庭筠很可能怀着对令狐綯的怨怒,离开京城去了江南。劝道:

  “如果温兄不在京都,他浪迹江湖,是很难找到的。湘叔……”

  湘叔明白崔珏的意思。就李商隐的家境来说,不可能停柩在家直到“七七斋”结束。他痛苦地低下头,不再指责那送信人。

  出殡那天,分外寒冷,雪下个不停,风刮个不停,满世界一派银色,给冷冷清清的送葬行列加重了哀痛。

  李家坟地,经过当年李商隐整治,规模虽不大,却比一般百姓家坟地要好得多。四周遍植松柏树木,虽经风雪,依然郁郁苍苍。整个墓地被白雪覆盖着,只有一块块的墓碑,挺立在白雪上,使墓地增加几分肃穆与悲伤。

  商隐的唯一儿子阿衮把供品摆在亡父坟前,开始焚烧纸钱,几个女儿放声哭起来。那童稚的哀哭,像一把把利刃在绞割每个人的心!

  羲叟跪下,叩拜着,也痛哭起来,边哭边念叨着长兄生前的好处,撒手丢下弟弟的不该;弟弟尚未报答兄长的养育之恩。

  湘叔坐在李商隐母亲坟前石头台阶上,没有把积雪拂去,就坐在雪上,两只浑浊的眼睛,盯着墓碑。那是商隐从嵩山少林寺买回来的花岗石,经过细细雕琢而成。湘叔仿佛看见商隐那颗孝子之心!

  “老夫人,我把儿子商隐给你送来……”

  他哽咽了。

  他本想把商隐的光荣与失败,得意与失意,统统讲给商隐母亲听……却什么也讲不出。商隐的光荣和得意太少,失败和失意贯穿他的一生,陪伴他一世,那是难以启口的!

  李商隐的“九原知己”崔珏,规规矩矩地跪在坟头,叩拜后,焚烧着自己携带的纸钱和两首诗稿。突然,大声哀哭起来。开始,他边哭边讲说着自己与商隐兄相识、结交,和在桂管幕府的共同生活。接着愤愤地责备自己在荆州相遇,为什么要匆匆别离!那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寒风卷着雪花,横扫墓地,撞击着挺拔无畏的石碑,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

  崔珏抬起头,脸上泪痕斑斑,大声吟道:

  成纪星郎字义山,适归黄壤抱长叹;

  词林枝叶三春尽,学海波澜一夜干。

  风雨已吹灯烛灭,姓名长在齿牙寒;

  只应物外攀琪树,便著霓裳上绛坛。

  湘叔听到吟诗,慢慢站起,仿佛看见商隐就站立坟头上,正在高声吟诗。吟毕,招手叫自己去解诗。他向前蹒跚两步,又听崔珏吟道: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乌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

  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

  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湘叔停住脚,站在原地,嘴里重复着“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忽然双腿一软,坐到雪地上,悲痛地哀嚎起来。那嘶哑、绝望的哭声,撕心裂肺,送葬人莫不动容。

  雪越下越大,西北风越刮越猛,李家墓地笼罩在风雪交加之中,天地一色,苍松翠柏也变成了茫茫白色。

  揪心的绝望的悲痛哭声,久久地在天地间回响着,回响着……

  1995年5月30日完稿于

  大连市马栏村草舍





李商隐全传后 记



后 记

  李商隐(约813—858),字义山,号玉谿生,又号樊南生。原籍怀州河内(河南省沁阳),从祖父起迁居郑州荥阳(河南省荥阳)。他主要生活在晚唐文、武、宣三朝这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没落时期。他曾不无自豪地宣称“我系本王孙”(《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而实际是“宗绪衰微,簪缨殆歇”(《祭处士房叔父文》),“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祭裴氏妹文》),家境寒微,自少年时代起,就要“拥书贩春”,养家餬口。他曾悲叹道:“生人穷困,闻见所无。”(同上)可以说,李商隐为了摆脱可怕的穷困,重振家门,实现抱负,痛苦地奋斗了一生!

  然而,时代没有给他腾达飞黄的机遇,没有赏赐他高官厚禄。他“厄塞当涂”,屈沉使府,“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李商隐是一部悲剧!

  “唐祚将沦”(何焯《义门读书记·李义山诗辑评》)的时代,坎坷不幸的人生,造就了一代诗人,使李商隐成为晚唐著名诗人。他的诗歌是中国诗歌百花苑中,一株馨香别具的奇葩。

  李商隐是位思想较为复杂的古代作家之一。他的诗又写得“隐词诡寄”(张采田语),“深情绵邈”(刘熙载语),“寄托深而措辞婉”(叶燮语)。有时因为种种原因,在写诗时他还故意“埋没意绪”(冯浩语),“纤曲其旨,诞漫其词”(朱长孺语),因此诗意婉曲晦涩,索解良难!连诗人元好问读后都不免喟叹道:“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论诗三十首》)对李商隐诗作之评价与解释,在他在世时,即己毁誉兼有,颇不一致,延至建国后,受“左”影响,分歧之大,令人望之怯步,几近吓然人矣!

  但是,我还是喜欢李商隐,尤其喜吟乐咏他的诗作。那还是在读中学,记得1956年在哈尔滨道外的旧书摊上,翻到一本破旧的《唐诗三百首》,把一学期的零用钱全掏出,把它买下,回到宿舍,首先被李商隐的《无题》诗迷住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