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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茅盾文学奖]第1届-魏巍:东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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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听见谢家大院一片喧嚷;接着是两声清脆的枪声……

    这时;小嘎子觉得有无数追兵从后边赶来。有谢家的长工、养鹰把式;有看家护院的;还有谢家小子;他们全提着枪狠狠地追。他们的猎狗、大黑狗也伸着舌头在两边飞跑。嘎子越发跑得快了;不管方向;不管道路;不管庄稼地、柳子地;跌倒了又爬起来;他的一双小黑脚丫不停地向前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小嘎子听了听后边没有动静;脚步才放慢了。他觉得两条腿又酸又疼;有一只小脚丫也扎得难受;他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鞋早跑掉了。他坐在一棵小枣树下歇了一会儿。怎么办呢?回去吧;还脱得了爹的一场毒打吗?不又要爬到地下;去给那个混蛋小子磕头吗?不行;决不能回去。就是要饭;也不能回去。他站起来;_又向那黑茫茫的大野走去。

    走了很久;小嘎子下了一个土坡;忽然看到有许多星星在脚下闪动;原来是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可不能过河!〃他想;〃过去河;谁知道是什么地方呀;以后想回家也找不到路了。〃他就顺着堤坡走;进了一个黑魆魆的村子。一进村子;小嘎子觉得又累又饿;渴得难受。他找到了一口水井;井上没有柳罐。他见旁边有一块大青石;就坐上去等着打水的人。这时虽然鸡声四起;可是村庄还在沉睡;四外没有一个人影。小嘎子坐着坐着;第一次感到了孤独;妈妈现在干什么呢?小堆儿、小雪也看不见了;小雪的妈妈杨大妈也看不见了;她待自己多好呀。他哭了一阵;什么时候躺在石头上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

    小嘎子被人推醒的时候;己经大天亮了。他咕碌坐起来;揉揉眼睛;才看见是一个挑水的;穿着破棉袄;腰里束着褡裢;高高的个儿;满脸胡子;像父亲那么大的年纪;非常慈祥和善。那个人问他:

    〃小崽儿!你是哪里的呀?〃

    〃我;我是大周各庄的。〃他瞪着小黑眼珠随机应变地说。

    〃你怎么跑到了这儿?〃

    〃可不能说实话。〃他心眼里想;就说;〃我爹娶了个后娘;把我赶出来了。〃他翻翻眼睛;看那人是不是相信。那人怜惜地叹了口气;小嘎子才放心了。

    等那人把水打上来;他立刻扒着桶鋬儿猛喝了一气;又觉着饿得难受;想要点吃的又张不开口;就说:

    〃大叔!你们吃过饭没有?〃

    〃你还没有吃饭吧?〃

    他点点头。那人就说:〃你跟我来!〃说过;挑起水桶在前面走;他低着头在后面跟着。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光着一只脚丫;只穿着一只鞋子。自己觉得好笑;就干脆脱下来用手提着。

    进了那花垛口大院;那人放下水桶;就把他领到长工屋里。又给他拿来几个红饼子;提了一壶水。小嘎子饱饱地吃了一顿。那人扫了扫炕;把条脏被子摊开;指着说:〃这是我的铺;你睡吧!〃说过;那人把门一关就走了。小嘎子躺在那儿;正在胡思乱想;只听窗外有人说话:

    〃唉!这孩子真可怜!叫后娘赶出来;腿都跑肿了。〃正是那人的声音。

    〃老康!你认他做你的于小子吧!〃另一个人说。

    那人嘿嘿笑了几声:〃我老康可没这个福气!〃

    从此以后;小嘎子就在这许家大院做了一名小做活的。不用说;这是老康向许家地主的求告。小嘎子白天喂猪;扫地;帮助长工们做各种杂活;晚上就挨着老康睡觉。由于老康对他十分疼爱;两人就如同父子一般。嘎子倒也觉得新鲜快活。却忽然有一天;小嘎子蒙着被子大哭起来;老康三番五次追问;他也不讲;原来有一件传闻刺疼了小嘎儿的心。这件传闻哄动了方圆几十里的村镇。听了这传闻的人;有人觉得新奇有趣;有人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怒火;有人暗暗伤心流泪;悲叹着穷人不幸的命运。

    传说在40里外的凤凰堡村;出了一个强盗。这强盗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姓郭;生得聪明伶俐;胆大无比。有一天半夜;他越过了谢家大院一丈多高的围墙;杀死了谢家的黄鹰。这只黄鹰是谢家最心爱的宝贝;取名飞虎。这事情办得麻利干脆;连那些看家护院的都不知道。可是这孩子有一点儿失着;他丢下了一只小鞋、一把小镰;被谢家拣去。第二天谢家把他的父亲找来;桌上摆着两把鞭子;地上放着一桶冷水;向他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究竟把儿子窝藏到哪里;赶快交出;第二;将死鹰隆重安葬;要选茔地一座;做上等柏木棺材一口;刻墓碑一幢;雇响器四班;以及其他花费;概由姓郭的负担;第三;在安葬那天;要由这孩子的父亲;亲自披麻戴孝送往墓地。这孩子的父亲只是哭;说情愿变卖土地;再买一只好鹰赔给谢家。那谢香斋看他不肯答应;皮鞭蘸凉水;打得他死去活来;还说:〃赔?这是南京一个大官买来送给我的;卖了你的皮你赔得起吗?〃这孩子的父亲挨打不过;答应了头两个条件;惟独第三条就是不肯接受。一直打了好几个死;都用凉水喷过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最后这孩子的父亲大哭一场答应下了。……风水先生选了墓地;择了〃吉日〃;给死鹰出殡下葬。出殡头一天;就在街中心搭起了一座高高的灵棚。出殡这天;四班鼓乐吹奏;死鹰用一匹蓝缎裹了;在柏木棺材里成殓。直闹到小晌午;这才响了三声火铳;开始起灵。那孩子的父亲;全身披麻戴孝;手里打着招魂幡;由两个看家护院的把式看着;走在死鹰前边。灵柩穿过大街;沿路还要设祭;让这孩子的父亲跪下磕头。〃给你飞虎爷跪下磕个头吧!〃谢香斋说。这孩子的父亲不肯;看家护院的就连推带搡;把他按在地上。一直闹到晌午大错;才将死鹰送到墓地埋了。据说;比庄稼人的坟头大好几倍。坟前还立了石碑;上面刻了一只大鹰;还刻了六个大字:〃谢家飞虎之墓〃。埋葬完了;这孩子的父亲已经昏倒在地;后来来了好多邻舍亲友;才将他抬回家去……

    在听到这段传闻以后的许多日子里;小嘎子心神不宁;他立志要永远永远和谢家势不两立;要迟迟早早为被污辱的父亲报仇。他曾经几次偷着要跑回家和仇人拼个死活;都被老康从半道上追回。不久;卢沟桥响起了炮声。又不久;那支戴着斗笠穿着草鞋的队伍就开到了冀中平原。人都说;这是好队伍;穷人的队伍;老康当了几个月的农会主席;就撇下小嘎子跟这支队伍走了。小嘎子也兴冲冲地跑到队伍里去;人家说他小;没有要他;小嘎子哭着回来。他又在这许家大院捱了两年;已经13岁了;个子长高了些;就又跑去哀求;队伍上还是嫌他小;他直哭了一个下午。这次他早已下定了决心:就是你打我、骂我;我也不走了;我赖也要赖上这支队伍。

    〃小鬼;你还没枪高哩!〃那个邓连长说。

    〃我就长不大吗?〃他翻翻眼说。

    〃你走得动?看你多黄多瘦!〃那个周指导员又说。

    〃我要吃点儿好的;模样马上就变过来了。〃

    连长、指导员哈哈大笑地说:〃当八路军可是苦呀!你吃得了苦?〃

    〃你们受得了;我就受得了。你们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们一步也拉不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祥。别人都叫我小嘎儿。〃

    〃唉!那就收下他吧。〃

    从此小嘎子就背起了一把黄铜军号;穿起了那身小大氅似的军衣;走在这支队伍的行列里转战四方去了。生活虽然很苦很累;可是他走得很快活;唱得很快活;因为在他脚下;是一条崭新的路……

    这些事想起来就叫人心酸难过;可是又怎么能叫人忘得了呢?郭祥挥挥手;把那片扯碎的高粱叶子扔在车下。他心里想道: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想当初是多么凶恶;多么猖狂呵!简直就像是搬不动的大山似的;可是现在呢?你们的威风哪儿去?你们到底被推翻了;被踩到脚底下了!……想着;想着;不由地微笑起来。他望望天空;星星像也在对他微笑。

    〃到了!〃赶车的用鞭梢一指;〃那就是凤凰堡!〃

    车声在深夜;显得越发轻快;好像春夜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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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母亲
 
 
    那辆花轱辘马车赶到凤凰堡村南;已是午夜时分。村庄寂静;夜风清冷。郭祥提着两个包袱;向村里走去。不知怎的;离家愈近;心里也越发忐忑不宁。

    按常理说;一个人最熟悉的;莫过于家乡的路。那里一个井台;一个小洼;一株小树;一条田间抄道;都从童年起刻在了他的心上;直到老死;也不会忘记。因为在那座井台上;从三四岁就跟母亲抬过水呀;在那株小树上有他抹过的鼻涕呀;在那个小洼里他摔过一个碗挨过骂呀。这些童年时代说不尽的英雄业绩和同样多的丑事;都同这些一起深藏在记忆中了。郭祥还清楚记得;在他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拿了一支小竹竿儿;闭紧眼睛装算命瞎子;他竟从十字街口一直走到他家的小坯屋里。可是现在他沿着村南头走了一遭儿;却不能判定哪个是自己的家门。

    郭祥记得他的栅栏门前;有一株歪脖子柳树。母亲总是站在这株柳树下喊:〃小嘎儿!回来吃饭吧。〃可是现在没有栅栏门;也找不到那株歪脖子柳树。郭祥的左邻右舍;原都是一些又破又旧的小土坯房;连个院墙也没有。现在却添了好几处砖房;围着秫秸篱笆。郭祥知道这是农民翻身以后盖的;心里十分高兴。可是究竟哪个门口是自己的呢?

    他停下脚步。忽然记起;在他的门旁边;有一个旧碌碡;他常常端着碗;蹲在上头吃饭。有一回不是还摔破一个大黑碗吗!那是小堆儿从背后冷不防给了他一家伙跌到地上摔碎的;他倒挨了大人两巴掌;还哭得怪伤心哩。……他拐回头走了几步;果然发现那个旧碌碡;在地上露出个头儿;想来这里是发过大水;它淤到地里去了。

    郭祥放下包袱;走到小黑门前;叩起门来。一连叩了几声;里边没有一点儿动静。他又喊道:〃妈!我回来了。〃喊了几声;听听还是没人答声。他心中疑惑;看见那边有一个墙豁口;就纵身跳了进去。走近北房一看;才看出房子没有门窗;没有房顶;屋里堆着破砖烂土;像是被烧毁的样子。院子里长满了一丛丛青草;秋虫细声鸣叫。他开门走出来;这时;月亮己经平西;像是一盏红纸糊得太厚的灯笼;挑挂在远处。郭祥心中一阵迷茫慌乱;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犹疑间;只听左邻的一扇小门呀地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咳嗽了一阵;问:〃谁叫门咧?〃郭祥走上去;见是一个肩宽背阔的老人;披着衣服;须发都斑白了。郭祥辨认着;想起他就是扛了30多年长活的许老秀。这个人是一位田园巧匠;耕作技艺;方圆三五十里驰名。他耕的地;不论地垅多长;比木匠打的墨线还直。地主雇他都要拿双倍价钱。郭祥走近去说:〃大伯;我把你吵醒啦!〃许老秀说:〃这没有什么!同志;你是要号房吧?咱家地方宽绰;就是我跟老伴两个。〃郭祥见他没认出自己来;又说:〃许大伯!我是嘎子呀。〃〃你?你是嘎子?〃许老秀凑到他脸上去看;叹息了一声;〃唉;小嘎儿!你出去了这些年;也不捎个信儿;把家里人都快想疯了。〃郭样忙问:〃我家里的人呢?〃许老秀又重重叹了口气;说:〃你娘这会儿临时在村东头住着。细情等会儿说吧;我先把你领去。〃说着;老秀舒上袖子;把衣裳穿好;领着郭祥向村东头走。走了没有几步;老秀忽然停住;回身拉住郭祥说:〃我看还是把你大娘喊起来给你做点儿吃的。你吃过饭;天也就亮了;再到你妈那儿去。〃郭祥执意不肯;老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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