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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没有情节的故事 主编:季羡林_2-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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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的正义感和爱国心而外,往往也掺杂着追寻个人出路等等的私心杂念。这种人一旦掌了实权、大权,个人的目的已超标准地达到,若再要他们舍弃这些既得利益继续为真理呐喊、为正义而拼搏,他们就得掂量再掂量孰轻孰重了。很多人也许觉得当年的革命正义和爱国心这颗无比硕大的砝码,突然轻得微不足道了。
  当然,在老一辈中,也不乏洞知真伪、明断是非的人。但他们为了顾全大局,维护表面上的团结一致,却又不得不顺着毛主席的意趣而牺牲别的战友。这样,就把我们的党演变成了一个宗法大家庭,不管辈份最高的老爷子的一些作为如何地不对头,但做下辈的人都还要维护老爷子的权威与尊严:是也是,不是也是。受了委屈的人还得被迫自打耳光:“怪我不好,是我不对!”
  至于一般工农出身的人,他们之所以投身革命,往往出于追求自身的翻身解放。在革命过程中,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能一不伯苦,二不怕死,有着百折不挠的大无畏气概。但如果在这艰苦残酷的斗争中,他们没能升华为真正视野高阔的共产主义战士,一旦个人翻身解放的目标已彻底实现,并且还掌了权,他们则往往不会再侧重于我们的党和国家如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更甭说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了。对于毛主席,那是使我们翻身解放并掌了权的大救星、大恩人。大救星、大恩人咋想咋说咋做都是百分之百的英明正确,谁说一个“不”字,那就和他拼命,不共戴天。
  在如此这般的状态下,像谭嗣同那样“我自横刀朝天笑”的人,像鲁迅那样“我以我血荐轩辕”的人,誓死也要改革到底革命到底的人,宁可用自己之一死也要唤醒亿万群众而绝不苟且偷生的人,是极少极少的。如此下去,则必然“为君不君,为臣不臣,乱之本也”。“夫爱人者不阿,憎人者不害,爱恶各以其正,治之至也”的至善理念,也顶多在嘴头儿上空叨叨罢了!总有一天,会出现《史记?秦始皇本记》中所痛述的那种局面:“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
  ……
  我想得很多,但只是在出工收工的长途跋涉中独自想想而已,干活的当儿仍一如既往,尽力而为。
  五
  十年大庆快到了。中央颁布了对“战争罪犯”和各种犯罪分子的特赦令,也颁布了对已经“改恶从善”的“右派分子”摘帽子的决定。我们奉命利用每天下工后的业余时间,在微弱的烛光下断断续续地写自己的“改造小结”。
  在通过‘小结”的会议上,我以争取分清是非、提高认识的态度,简而略之地谈了前述的许多真实思想。大家认为我是诚恳的,有人还表示很赞赏,一致通过了我的‘小结”。
  但是,表面上在一边旁听、实际上是临场监督指导的畜牧二队盖队长,用他的胶东口音突然说:
  “戴煌的问题很严重,尤其对国家生活的一些看法,是继续对党对毛主席不信任的表现。大家没有对他进行批判,反认为这是敢向党暴露真实思想,对他赞扬,这是极端错误的,是‘右倾'!大家应该与戴煌划清界限,对他进行严肃的批判帮助!”
  像往常一样,每当这紧要关头,一些人立即转为检讨自己“觉悟不高”、“立场不稳”、“政治嗅觉不灵”,等等,继而就对我批了一通。老实一点的人,先谈自己也有类似的“糊涂认识”,然后才浮皮潦草地规劝我几句。最后盖队长又讲了几句话,对我的“小结”会才算结束。
  平心而论,盖队长是个“上级说啥都正确”那种类型的工农干部和共产党员。他作风严谨,工作刻苦,从不沾公家丁点大的便宜,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也很有分寸,也很尊重我们的人格。很明显,他与朱麻子、武副书记之流不是一路人。但遗憾的是,他的内心世界不自觉地或本能地拥有宗教式的个人偶像崇拜倾向,而且崇拜得极其虔诚。他对我们思考的这类问题是不理解也不可能理解的。而且上有他所崇拜偶像的指路明灯,他自己压根儿就不会去作这种种“无谓的胡思乱想”。
  隔了几天,在打小叶草的草原工地上,盖队长和一位姓王的副指导员又找我谈了一个多小时。当问我“想通了没有”,我表示“还没有想通”时,他们一脸没好气。
  一天晚饭后,在瑟瑟秋风中,盖队长在食堂前的小院里“晚点名”,当着全队的面,指名批评我说:
  “戴煌老是想些与党的观点不一致的问题。这样下去很危险!党把要说的话都说了,改不改全在他自己……”
  不少朋友都为我捏把汗,不知道我将会再出什么事。但是我老想着好像是歌德说过的那句话:“一个真正的人所要求的最先和最后的条件,都是对真理的热爱。”要我昧着良心认黑为白,指是为非,那是十分痛苦的。我还是应该坚持走自己认准的路,其是非曲直任由别人去说吧!
  中秋节的夜晚,我特地备了一瓶红葡萄酒,请几位好友举杯对明月,遥祝我母亲的七旬诞辰,祝她老人家健康长寿!
  17 最彻底的否定之后(Ⅰ)
  一
  1959年11月中旬,北大荒以其冰雪晶莹的景色,迎来了关心流放中的“右派”及对其进行“改造工作”的中央考察团。
  考察团由中央有关部门的人事保卫干部组成,由国务院人事局负责人领头。
  这时候,我正在完达山中烧木炭。与我一道于这烧炭新行当的共有100多名“右派”。其中有我们打草队的这个排,另有“三间房”、“五间房”来的两个排。
  这两个排,此前统称为云山畜牧场“基建大队”,并已把“三间房”扩建为比较正规的“七间房”,拥有相当宽敞的大食堂。他们在直接掌管这个大队的云山畜牧场王副场长及祝大队长的严酷统治下,活很重又吃不饱,又受气挨骂,长时间得不到休息。“右派”同类中的一些班排长又蒙上压下,踩着同类的瘦脖子去争取摘帽子,使大家深感苦海茫茫。一些意志不坚或原来就品质不纯的人,越来越丧失了做人的理智,暴露出最高级动物向低级动物急剧倒退的“本能”。很多同志由于调动频繁,实在带不了的保存在“五间房”后坡上一座无人看守的草棚里的衣物乃至大把大把的公债券,都被偷摸殆尽。我本人的皮箱也被撬坏,毛巾被和崭新的军官皮鞋等物不翼而飞。
  甚至还有铤而走险谋财害命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谋财害命被逮捕法办的首犯,正是朱麻子之流十分喜爱的、曾自称是我们“监工员”的那个排长田振兴。
  这就使得那些本来就把我们不当人待的场队干部们,更把我们视同“猪猡”和奴隶。
  1959年11月23日,云山畜牧场各队的三四百名“右派”,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集中到“七间房”新落成的那间宽敞的大食堂,参加第一次摘帽大会。“回到人民怀抱”的人,约占总人数的1/10。其中当然不会有我。早被调往虎林850总场和其他地方的杨角夫妇、丁聪、王卓如等人的命运,也不知如何。
  当晚,我们烧炭队的人,回到了原来拉爬犁运木头的住地——老电锯厂。三天后的晚上,烧炭队指导员隋凤祥同志召集全队人员讲话。他个头精小,浓眉大眼,白白净净,书生模样,谈吐很文明,转业前是空军某部队的中尉机要秘书,年方二十七八岁。他主要说了说这次没被摘帽的人今后的努力方向。最后,突然专门针对我讲了一大段话,他说:
  “戴煌到北大荒后,一贯表现不好。他不管到了哪个队,都有一整套意见。不仅对各个队的领导有意见,对整个农场有意见,就是对党中央毛主席制定的大跃进、放卫星、人民公社、反对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一系列方针路线,他也都有意见。似乎他比党中央和毛主席还高明!
  “听说很多人都敬佩他,怕他,凡事都跟着他跑。他有什么可怕、可敬佩的?他有什么本领?党把他培养了这么多年,从小培养到大,可是他从战争到和平,从国内到国外,没给党干过一件好事,反而练出了一身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本领!
  “大家要站稳立场,和他划清界限,不要再跟着他跑!他自己也要悬崖勒马,严格地批判自己,写出书面检查材料。否则,他们机关这次跟中央考察团来的同志说了,就要把他逮捕法办,送去劳动改造,不能再让他享受国家的每月32元的生活费①!”
  ①鉴于农场劳改犯刑满释放后每月至少也有32元工资,我们到北大荒后的第二年起,生活费由28元提高到32元。
  好极了!这是我到北大荒后一连串被否定中的最彻底的否定。这不但否定了我到北大荒后一切诚实繁重的劳动,连在北京“反右”高潮中都没有被否定过的、当年在战争岁月中舍生忘死的一切努力,也一古脑儿地全被否定掉了。似乎我写了罗盛教、写了胡志明以及多种多样的报道,都是“坏”事!我多次冒着生死莫测的危险深入前线采访,甚至参加过白刃战,当年也曾在新华社苏北前线的电讯中被表扬过,这也都是“坏”事!在朝鲜前线,由于报道成绩比较突出,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为我记了三等功,朝鲜最高人民议会给我颁发了三级国旗勋章和军功章,新华社机关报《前进报》为此曾在一期的二版头条作了报道,其标题就是《新闻战线的光荣,志愿军总分社戴煌等八同志立功》,这也都是“坏”事?!
  隋凤祥指导员并不了解我的过去,我不怪他。他显然是受到了跟随中央考察团来的新华社保卫科一个人的蛊惑。这不禁使我想到,当年我干这些“坏”事的时候,新华社保卫科及其他一些部门不干这些“坏”事而“奋勇‘反右'的英雄儿女”们,还不知躲在哪个保险柜里于“革命”哩!他们现在彻底否定我的一切,究竟是“对革命的忠贞不二”,还是想踩着别人的骨头架去捞取更为宽大的“黄马褂”?!
  我越想越愤慨,愤慨得脑子里乱嗡嗡的,但我没有当场站起来申辩,因为我扪心无愧。“国事千钧重,头颅一掷轻”,个人生死是不足惜的。与文天祥同科中进士的南宋诗人谢枋得在《和曹东谷韵》中唱得好:“万古纲常肩上担,脊梁铁硬对皇天。人生芳秽有千载,世上荣枯无百年。”只有等号称“左派”的人们把我推上断头台时,我再高呼几声“共产主义万岁”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不过很快,我又在内心中批判了自己:一个人如果受不起委屈,老是不忘往日的荣誉而不是常常寻找潜在的不足,就会失去持续上进的动力,甚至会导致消沉和堕落,特别在这种并非是我们的革命必然要经历的“非常时期”。
  二
  中央考察团走了。被摘了“右派”帽子的人们,属于中央军委三总部的就地重新分配,属于中央国家机关各部门的回了北京。留下来“继续改造”的人们,虽然大多表示“不灰心,不泄气,争取下一次”,但人人都明显地带着失落感与悲观惆怅的神色。大家佝偻着腰,顶着狂吼的大风雪,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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