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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

[茅盾文学奖]第4届-刘斯奋:白门柳-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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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了呀,刚才不是……”
    “您老还带来什么别的没有?”
    “别的?没有了。”
    “既然刚才那件假玩艺儿早已看过,阁下又没带来别的,那为何还赖着不走?”
    “这……”
    “嗯,要是您老还赖着不走,小爷我可得往外轰人啦!您瞧,这合适不合适?”
    一直说到这儿,朱统缬始终是悄声细语,而且面带微笑,可是比起前一阵子那种大吼大叫来,却更加透着阴损狠辣,让人禁受不了。钱谦益像冷不防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心中一抖,身不由己地离开了椅子。
    “这,我……”
    “噢!”朱统缬马上跟着站起来,截住说,“您老是聪明人,想必不肯自讨没趣。那很好,彼此方便!”
    说完,他回头招呼主人:“龙老,您这位‘贵客’可是要走了,赶快送送他!”
    钱谦益狠狠盯了朱统缬一眼,心中极其愤怒,但又不便否认,看见杨文骢已经信以为真地站起来,摆出一副恭谨相送的样子,他自觉无法再赖下去,只好不胜懊恨地拱一拱手,沉着脸,转身就走。
    正在门外呆等的李宝见了,赶紧走过来,把那件已经收拾好的古董带上,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哈哈哈哈!”等钱谦益和杨文骢的背影沿着屋外的回廊,走得看不见了,朱统缬收回鄙夷的目光,同阮大铖对望一下,一齐放声大笑。
    “哎,好,好,大公子,真有你的!也没见你费什么劲儿,怎地就把那伪君子的头儿给乖乖打发走啦?”阮大铖乐呵呵地问。
    朱统镟大咧咧地一挥胳臂:“容易!别瞧这些老伪君子又奸又滑,讨厌得很,却是死要面子。只须悄悄儿捅他一下,他就坐不住,吓得没命地跑啦!”
    “噢,原来如此!”
    两人说着,又开怀大笑起来。
    “嗯,弟走了这些天,留都的情形如何?”当笑得差不多之后,阮大铖用乌溜溜的眼珠子瞅着对方,探究地问。
    “没事!”朱统镟挥一挥手,”自从史道邻同老马定议迎立桂藩之后,那伙书呆子便以为大局已定,又是忙着征发民夫修整宫室,又是派人持法物到广西去迎驾——都在做他们定策升官的清秋大梦呢!啊澳敲词返懒凇薄袄鲜吩缇凸私祷仄挚谡伪砣チ恕!?“噢,老史不在留都?”
    “不在!”
    “好,好哇!”阮大铖顿时兴奋起来,“史道邻不在留都,我辈大事必成矣!”
    “怎么?”
    阮大铖正要回答,忽然看见杨文骢匆匆走回来,便临时顿住了。他做了个手势,招呼朱、杨二人回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把十根手指交叠在肚皮上,洋洋得意地说起来。
    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自从得知马士英同史可法定议迎立桂王之后,阮大铖便立即带上南京江防提督诚意伯刘孔昭的亲笔信,抢先到了凤阳,果然发现守备太监卢九德正在忿忿不平。这个卢九德,小时候曾经服侍过光宗皇帝,号称“胎里红”。大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成了郑贵妃的一名心腹。虽然事隔多年,卢九德仍旧记着女主子的恩典。听说南京方面打算排斥福王,他便凭借自身的权势,暗地里把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四总兵召到凤阳商议,打算有所行动。阮大铖的意外到来,使卢九德十分高兴,彼此一拍即合。经过一番密谋,他们认为马士英虽然同史可法定议拥立桂王,但那只是由于他还没有意识到,可以凭借武力强行拥立福王。而一旦成功,马士英就将成为大臣中无可争议的定策元勋,并可以最终取代史可法的地位。只要把这一层利害得失陈述清楚,是不难促使这位刚愎自负的老头儿倒过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判断完全正确。当马士英回到凤阳,得知卢九德准备与江北四镇联盟拥立福王,先是十分吃惊,继而又表示生气;但经过阮大铖反复劝导,打消了他的顾虑,马老头儿也就横下一条心,同意加入拥“福”的阵营,并且俨然成为这一计划的领导者,积极行动起来……“昨日夜间,”阮大铖最后得意洋洋地说,“马、卢二位及江北四总戎的联名公启已着人连夜送来留都,请司礼韩公即速召集群臣公议,具启前往仪征迎接圣驾。
    弟只担心史道邻如果固执强项,东林那伙人自必也会跟着起哄。如今老史不在留都,真乃天助我辈,大事可成了!”
    朱统镟“噢”了一声,说:“怪不得我早先去访刘诚意,他家里的人说他早早就出门,上魏国公府议事去了。想必议的就是这件事!”
    “圆老,”杨文骢插了进来,圆圆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老马这样动刀动枪地干,弟总觉着是否太过了些。万一东林方面不肯就范,闹将起来,这局面怎么收拾?况且他们有左良玉撑腰,老左在武昌有七八十万兵马,若然也兴兵东下,与我相抗,可不是好玩的!”
    “哈哈,龙老只管放心!”阮大铖不在乎地摇晃着脑袋,“这一层弟与老马他们早计议过了。别瞧那伙伪君子平日吵吵嚷嚷的挺凶,其实一个个全是硬不起来的鸟!装腔作势,捶胸顿足地嚎上几句是会的,若说招左兵东下——哼,谅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老兄就等着瞧吧,哈哈!”
    说完,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又问:“咦,前几日有几位从北边逃下来的内监,是弟在淮安碰上的。弟让他们拿了我的信来见兄,可来了不曾?“杨文骢点点头:“已经来了。弟按兄的嘱咐,先留他们在寒舍住下,如今都在东偏院里哩!”
    “好,多谢,多谢!”阮大铖满意地拱一拱手,站起来,“那么,弟这就过去瞧一瞧。,‘等杨、朱二人跟着离开椅子,移动脚步之后,他又关心地问:”这几日,兄不曾薄待他们吧?唔,这是顶要紧的。须知这些人日后都要进宫里去服侍新君。你我将来的前程,一半就挂在他们那张嘴巴上!”
    七
    “太冲,太冲!”几声惶急的叫唤在天井里传来。
    正在西厢里给刘宗周写信的黄宗羲不由得一怔。当听出那是顾呆,他就放下笔,疑疑惑惑地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太冲,快来!”顾呆神色慌张地招着手,“不好了,仲老吐、吐血了!”
    黄宗羲吃了一惊,连忙跨出门槛:“啊,吐血——仲老?为什么?怎么会?”
    顾杲顾不上回答,一转身,又匆匆奔回堂屋里。黄宗羲紧张起来,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当他踏入堂屋,发现里面已经聚了好几个仆人,正七手八脚地帮着客人——前武德道佥事雷演祚,把主人扶到椅子上。黄宗羲来不及再问,先奔上前去,果然看见周镳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嘴角和胡须都沾上了殷红的鲜血,而且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微微摇着手,似乎表示并不要紧,让大家不必惊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到与大家一道把周镳安顿到椅子上之后,黄宗羲趁着仆人们忙着替主人擦拭血迹、递茶送水的当儿,满腹狐疑地转过身来,望着顾杲问。
    顾杲正吩咐一名仆人赶快去请医生,他回头看了看椅子上的病人,随即把朋友扯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适才雷介公来,说刚刚从钱牧斋处得知,马瑶草已经背毁与史公的成约,内结刘孔昭、李沾,外连江北四镇,意欲以武力拥立福藩。留都群臣为势所挟,已于昨日在中山王府定议以福藩告庙(告庙:到陈列着明朝历代皇帝牌位的太庙里去,举行祭告仪式。),并已前往仪征接驾了。仲老骤闻此事,急怒攻心,所以……”“什么?”黄宗羲的眼睛蓦地睁圆了。他情急地一把揪住朋友的衣袖,“定议改立福藩!这、这可是真的?”
    “此事已确定无疑!”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黄宗羲转过身去,发现雷演祚那张胡须虬结的脸,正在两尺开外的地方对着他。
    “是吕少司马亲口告知钱牧老的。”雷演祚神情沮丧地说,“昨日中山王府的集议,显见是规布已定才召诸臣去的,由司礼韩太监出头主持,徐魏国、刘诚意诸勋臣及吏科的李沾互相唱和,一到就开读马瑶草及卢九德的公启,然后不待群臣公议,就即时宣布以福藩告庙。当时吕少司马坚执不允,并与李沾相争于堂上。无奈群臣慑于马瑶草的军威,虑生内变,俱噤不敢言。吕少司马孤掌难鸣,最后不得已而从之。闻得钱牧老为这事极其愤慨,与吕公好吵了一场,并说日内便要整装回常熟去了!”
    黄宗羲呆住了,局势竟然发生这样的突变,是他所万万没有料到的。事实上,刚才在西厢里写信时,他还给在杭州等候消息的老师描绘了一幅颇为乐观的前景,认为由于史可法等大臣的明智决策,留都的局面可望较快地稳定下来。如果新君即位后,能够与民更始,励精图治,事情看来还是有可为的。谁知,马士英之流竞出尔反尔,使出如此卑鄙横暴的手段……“可是,可是,史道邻——莫非也随波逐流不成?”他心神激荡地颤声问。
    “听说史道邻也是事后才得知此事。所以昨日连夜从浦口赶回留都。“雷演祚说。
    “哦,那么定生也回来了?”顾杲连忙问——几天前的那个上午,虽然周镳曾经令人吃惊地对陈贞慧大表不满,指责他怀有野心,不过,在这危急存亡的当口上,顾杲大约已经忘记了那件事。
    雷演祚摇摇头:“今日一早,弟便上兵部打探消息,也问及定生,说是还在浦口,未曾回来。”
    “出了这等大事,他怎么不回来?”顾杲颇为着急。
    雷演祚苦笑了一下:“只怕定生还未知此事哩!”
    “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黄宗羲咬着牙问。由于激愤,他那张小脸涨得通红。
    没有人回答。显然,雷演祚正是感到束手无策,才找到周镳这儿来的。至于顾杲,这两天还未能从消沉绝望中彻底摆脱出来,就更拿不出什么主意。
    “……史道邻,只有、去见史……史道邻!”一个低沉、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周镳。他已经睁开眼睛,并挣扎着试图坐正身子。
    黄宗羲连忙走过去,扶住他,疑惑地问:“去见史道邻?”
    “嗯,快去,我也去!”
    黄宗羲望了望委顿不堪的病人,摇摇头:“先生如何去得?况且,医生就要来了——这样吧,由介老、子方二位同弟一起去,向史公泣血直陈,务请他设法主持。
    仲老就在家将息,等候音讯。”
    “不错,仲老万万再动不得,不能去!”顾杲和雷演祚也同声劝止。
    周镳抬起须发蓬松的脑袋,虚弱地望着他们。突然,那一双隐藏在浓眉下的眼睛闪射出愤怒的光芒:“别哕嗦了,这是什么时候!
    我的病自己知道,快、快走!?
    说着,他伸出双手,让仆人搀扶着,强挣着站立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位于洪武门东侧的兵部衙门外。顾杲让大家先在外面等着,径自上前要求通传。谁知,门公回答说,史可法今日不得空,已经吩咐门上,不拘什么客人,一律谢绝不见。顾杲起初以为他嫌银子少,又添了几钱,但对方却死活不肯收,弄得顾杲毫无办法,只得懊丧地走回来。
    黄宗羲一听,不禁急红了脸,气冲冲要上前吵闹。倒是周镳摇手,把他拦住了。
    “史公既已得知此事,”他歪在轿座上,苦笑地说,“眼下想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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