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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经济解释 张五常-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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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每工人的时间产出件数,也是时间工资的指引。厘定件工的每件工价可用时间工资指引,但更普遍的是以行内的其它类似的件工之工价为凭。一个行业之内分专业,例如拋光、上色、裁剪、车衣等,而一个专业的一般薪酬或收入,市场有公论。
    问题是件工不以时间算,新而又特别的产品,算件工的工价就比较困难了。最明显的例子是工厂收到订新货的要求,说明新产品的规格与量数,厂商为了出价要算成本。产品是从来没有造过的,件工的成本从何而定?
    调查所得,新奇的产品算件工成本,是找出应该由件工制作但以前没有生产过的那部分,与厂内的专业代表洽商。件工的工价是以数动作──每件所需的大动作与小动作的次数──经过洽商而订的。接单后制作,有一段练习时期比较慢,但手熟之后原订的件工工价可能要调整。一般来说,需要洽商的情况不多,而调整(再洽商)更少见。
    件工制作可以在工厂之内集中从事,也可以发出去由工人自己在家里制作。后者类似英国工业革命之前盛行的putting out system。英国工业革命的本质,是纺织业发明了庞大的织布机,太大而又太昂贵,不宜用于家庭,工人于是集中于工厂操作。是的,工业革命就只是「革」这一点,虽然当时织布机的两大发明有口皆碑。
    今天中国的件工制作也如是。零散的小件,不需用庞大或贵重机械的,可以发出去,但科技的进展与管理的系统化,发到家庭制作的件工是日渐式微了。一九七五年在香港调查件工合约时,我重视家庭的件工资料,因为有如下的一个问题。
    厂房的用地与件工用以生产的机械或工具,可以有很高的租值。依照边际生产理论,同样生产要素的租值是应该相同的。然而,不同的件工工人用同样的房地与机械,同时间其产量可以很不相同。如果不同生产力的件工工人获取相同的件工价,那么产量较高的会给工厂带来较高的租值,使房地与房地之间或机械与机械之间的租值不相等──于是,房地之间、机械之间的边际产值就不相等了。这样,重要的边际生产理论就被推翻了。是的,用于件工合约上,这理论的含意是在生产力明显地有差别的情况下,件工的工价应该累进:同样时间,产量越高的工人的每件工价越高。
    上述的推理有两个明确的验证含意。其一是机械越贵重──租值越高──件工会越多采用累进的件工价。其二是发出家庭制作的件工产品,房地与机械皆由家庭负担,件工价会较高,但不会累进。
    这些推断是证实了的。家庭车衣或家庭拋光,工人用自设的机械,如果工人包交收其件工价通常略高,但永不累进。工厂内,不用机械(工具也少用)的手织件工,有奖金的只按质量判断,不按产量而累进件工价。但以贵重机械操作的件工,例如用塑料机之类,奖金制度盛行──每天超过某产量,件工价外有奖金。生产力较高的工人用较新置而先进的机械,生产力较低的用旧机,甚至被安排在夜班工作。
    以下的件工故事是真实的。八十年代初期,香港的厂商到广东一带投资设厂。雇用的工人是政府分派的国家职工,工作时间与工资皆由政府规定,工厂老板不能解雇。工人散漫不在话下,长睡午觉也免不了。香港厂商一般亏蚀,怨声载道。一位朋友当时购置磨钻石的机械,搬进中国设厂。结果无能为力,把所有机械送给政府,买个交情,关门大吉。(他当年想不到,今天南中国磨小钻石成行成市,雄视天下。)
    到了一九八三年,香港厂商的投诉无日无之,不肯雇用国家职工。据理力争,厂商获得自由选择「合同工」──私订合约的工人──的权利。那大概是一九八四年。厂商差不多一致地转用件工合约,奇立刻出现。工人早上七时排队等工厂八时开门,不再睡午觉,下班时间要继续工作下去。改了产权制度(劳力改作私产),换了合约安排,产量一夜之间暴升一倍以上!八十年代中期,有好几年,广东几个市镇的干部朋友告诉我,他们每年的增长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第七节:小账安排深不可测
    司空见惯的合约安排,看来不重要的,可能百思不得其解。我没有深入地研究过,但多年来我对小账(gratuity)的合约安排想不通。
    一些地方侍应不收小账。一些收小账但是「共产制」──小账要与其它侍应分享。一些是「私产制」──每侍应有界定的餐领域,小账该侍应独占。一些「私产制」下,四客或以上同则餐前指明小账不低于餐价的百分之十五。一些「共产制」强迫小账百分之十,而强迫小账之上顾客还自愿地多付一点。一些「共产制」是与老板共分的。我们要怎样解释小账的安排及其多样变化呢?
    最明显的解释,小账是让顾客衡量侍应的服务或工作态度,然后随缘乐助。三十年前我想,如果这解释是对的话,凡是顾客不会再光顾的食肆,随缘乐助的小账会较少。不再回头,不用多买侍应的欢心。当时在美国,我驾车到四顾无居民的公路,每隔数十英里才有一家食肆的环境,查询三间餐馆的侍应的通常小账。答案不约而同:大约单价的百分之十五。这与市区内的一样!
    顾客衡量服务的假说还有另一个问题。强迫小账的安排说不通,而不强迫的「共产制」也不够不强迫的「私产制」那样说得通。强迫小账的安排深不可测。美国的高档餐厅,一四人或以上强迫小费百分之十五,可以理解。美国的习惯,是人多时各出自己的消费,组合给一人付账。这样,各自出钱会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小账。一些城市的五星酒店也强迫小账百分之十至十五。这现象我理解一小半。有些城市政府抽酒店的房间税是不算小账那部分的。但为什么强迫小账不增加而房租减少呢?为什么只是五星或高档酒店强迫小账?
    最不容易明白还是香港中级或以上的食肆,百分之十的强迫小账是例行的。那是为什么?说这百分之十要与员工分享,不通,因为食肆大可以加食品之价而从价中抽百分之十出来分享的。我想来想去,认为这强迫小账有点欺骗的成分,有点取巧于费沙所说的货币幻觉(money illusion)。餐馆似乎要说,我们的餐价不高,强迫小账是服务费。这解释牵强。无论怎样,只要大多数的中、上级食肆强迫小账,类同的食肆都要跟做,因为在竞争下,离群之马是不智之举。
    我没有解释小账的理论。没有深入研究过,但间中地想了很长时日,有两点建议可能与答案有关。其一,随缘乐助的小账可以鼓励服务态度,但也可以对服务有反作用,后者可见于好些监管不当的食肆,顾客「乐助」的小账不够多,侍应就黑口黑脸,甚至粗言粗语。其二是一些民族对自己的文化有尊严,认为他们的服务本来就是好的,所以不收小账。日本是不收小账的。好的服务拒收小账令人欣赏。
    (《经济解释》之八十八)
    第八节:失业的理由
    「失业」是经济学的一个大题目,是社会最关注的。传统把这话题算在「宏观经济」之内,应该是错误的归纳。正确的处理是把失业放进这里的生产要素的合约安排。可不是吗?劳力是生产要素,而失业是合约安排的失败。在《佃农理论》之前,经济学者不关心合约安排,而虽然今天的新制度经济学重视合约,但没有谁把失业看作找不到合约伙伴。一士谔谔,就让我在这里说说吧。
    政府的统计数字是有「失业人数」这一大项的。然而,到今天经济学者还不能肯定失业为何物,有些行内高人甚至不肯定有失业这回事!传统的失业定义,大概是由剑桥的庇古(A。 C。 Pigou)提出的。这定义说:一个人有能力工作,愿意工作,但找不到工作,就是失业了。这定义有三个困难,使后人不知所指,虽然庇古的同事凯恩斯(J。 M。 Keynes)的看法类同。
    第一个困难是该定义没有说工资或薪酬是多少。愿意接受够低的薪酬,任何有能力工作的人都可以找到工作。说愿意工作但不愿意接受低薪,有点前言不对后语,而这样界定失业近于套套逻辑,没有什么内容。为了挽救这定义,英国的经济学者首先提出了隐藏性失业(disguised unemployment)这个理念。他们认为一个大学教授在街头卖花生,学非所用,虽有工作,但隐藏真正的失业。这说法牵强,难以接受──例如教授转替学生补习的收入可能比卖花生还要低,但却是学有所用。后来在五十年代的经济发展学说中,隐藏性失业被看为边际产值是零或负值,盛极一时,皆胡说八道。
    第二个困难是该失业定义通常是指遭解雇,或找不到雇主,而这些是替外人工作的问题(即合约问题)。自己工作的选择则少被提及。一个人当然可以自己工作,或在家中读书求学,或作其它知识投资,皆有所业,有没有饭吃是另一回事。
    第三个困难是该定义含意失业是非自愿(involuntary)的。是的,失业通常是指involuntaryunemployment。这可能是最大的麻烦。「非自愿」是说不是自己的选择,但不是选择性的行为或现象,经济学是无从解释的。这是说,要以经济理论解释失业,我们一定要从失业者自己选择失业的角度看。当然,不同的局限条件对这选择有不同的约束。失业于是可以看为在某些情况下某些局限提升而导致的选择。
    让我先处理几项政府干预市场而引起的「失业」,然后分析比较困难的。
    (一)福利制度,包括香港今天的综援金,肯定是会增加政府统计的失业人数的。不工作(尤其是要证明没有工作)而有福利收入,薪酬不够高就当然不工作了。
    (二)一些国家有最低工资的规限,例如今年(2002)美国规定的最低工资是每小时六点九美元,加上其它政府指明雇主要付的,近八美元一小时。一个劳工不值这工资,找不到工作,统计说是失业了。
    (三)一些国家,得到政府的批准,工会势力庞大。说要罢工,工人非罢不可,也算作失业。
    (四)一些地区──如香港──政府规定有强积金,或解雇员工时要付长期服务金。这些或促使雇主解雇,或减少雇用,因为工资是间接地提升了。统计失业也会增加。
    上述的「失业」,不容易说服经济学者算是失业。政府干预市场,什么奇形怪状的现象都可以发生。另一方面,今天的经济学者没有谁会同意上文所说的庇古建议的失业定义。事实上,写到这里,我还没有告诉读者失业究竟是什么。不是有意故作神秘,而是要先谈一个「失业」现象肯定是真实的。那就是政府的干预不变,统计的失业数字却时高时低,有大幅度的上落,其规律是经济不景失业人数上升,欣欣向荣失业数字下降。不管失业是什么,其数字有规律的升降与社会人士的关注是重要的现象,需要解释。
    上述失业数字的大幅升降不能归咎于政府干预或不干预市场。主要的原因,是员工被解雇后,一时间他的劳力不容易再卖出去。这与任何其它生产要素或资产往往不容易在短期内卖出去一样,只是劳力与其它生产要素的性质不同,在细节上出售的困难有别。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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