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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越界--桐野夏生-第5部分

小说: 越界--桐野夏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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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事。有个能干的妻子本是件好事,但对于懒汉丈夫来说,反而会成为他的眼中钉。我们家的那口子不就是这样吗?良惠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因肝硬化去世的丈夫。良惠越是孝顺婆婆,做好家务,搞好副业,拼命为这个家操心,丈夫越是对良惠无端挑剔。
    大概弥生的丈夫也是因弥生太能干而不喜欢她吧?与自己的丈夫一样,是个为所欲为的家伙。不知这人世间是怎么安排的,为所欲为的男人总能娶一个能干的妻子。不过作为妻子,也只能忍耐,恪尽妇道。良惠随意地推测,因为弥生和自己有相似之处。
    良惠麻利地为婆婆换了尿布,在厕所涮了涮,然后再去浴室洗净。虽然她也知道有很方便的纸尿布,可是太贵,根本买不起。
    “喂,还出了不少汗呢。”
    良惠走出房间,背后传来婆婆催促让换衬衣的声音,那是等一会要做的事。
    “我不是说知道了吗!”
    “难受死了,这要感冒的呀。”
    “等我把这个晾上。”
    良惠回答道,瞬间,涌出一股类似杀意的情感。感冒了,那才好呢。由此而引发肺炎,死了更省心,那自己就能彻底解放。然而,良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立刻打消了那种邪念。真是胡思乱想,对于需要自己照顾的人却咒她早死,这会遭报应的。
    旁边的四个半榻榻米房间里的闹钟响了。己接近七点,到了在都立高中上学的美纪起床的时间了。
    “美纪,该起床了。”良惠喊道。
    拉开拉门,身穿T 恤衫和短裤的美纪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不是说知道了吗!”
    美纪厌恶地背过脸。
    “妈妈,不要拿着那脏东西拉开门嘛!”
    “啊,对不起,对不起。”
    良惠道歉后,走向厨房旁边那间狭小的浴室。她被美纪的冷酷无情而深深刺痛了。以前是个多懂事的孩子呀,经常帮助自己干些又脏又累的家务活。当然,自己也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和朋友攀比的美纪为自己的家庭环境而感到羞愧。
    “为什么感到羞愧?”
    良惠发现自己没能理直气壮地批评她。自己没有批评她的勇气,因为最感羞愧、悲惨的并非别人,正是自己。
    然而,良惠感到束手无策,谁能救自己呢?必须要坚持活下去。因为,即使感到像奴隶似的,即使认为自己永远是勤杂工,如果自己不干,将会一筹莫展。
因此,只能拼命地干。否则,就会受到惩罚。在想出好的对策之前,良惠也只能如此。
    在盥洗室洗脸的美纪用的是牌子最新的洗面奶。因和香皂的气味不一样,所以马上就能够闻出来。无论是隐型眼镜还是流行的摩丝,好像都是她用打工赚的钱买的。美纪的头发在晨光中闪着棕色的光。
    洗完尿布,把手消毒以后,良惠对坐在镜子前一本正经地梳理头发的美纪说:“你是不是染发了?”
    “稍微染了一下。”
    “染什么发,不学好。”
    “什么‘不学好’,这个词早就不用了。”美纪放声笑道,“说这种话也只有妈妈吧,好多人都染发了。”
    “是吗?”最近发现女儿越来越好打扮,真替她担心。
    “暑假你打工的事都联系了吗?”
    “已经定下来了。”美纪朝长发上喷着透明的发胶。
    “什么地方?”
    “站前第一食品店。”
    “每小时多少钱?”
    “高中生每小时八百元。”
    良惠受到莫大的刺激,沉默了一会儿,这比盒饭工厂的白班计时工资还高七十元。仅仅因为年轻就这么值钱么?
    “怎么啦?”美纪惊奇地盯着良惠。
    “没什么。你奶奶昨晚没事吧?”良惠换了话题。
    “被恶梦吓醒了,不断地呼喊爷爷的名字。真烦人。”
    昨晚,不知为什么,婆婆像孩子似的缠人,怎么也不让良惠去上夜班。刚一想走她就嘟囔着说:“你打算不管我了,是吧?反正你是把我当作累赘看待了。”
自脑梗塞导致右半身瘫痪以来,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很老实。但是最近却变得比小孩还任性。
    “真奇怪,是不是患上老年痴呆症了?”
    “啊,对对对,所以应该原谅她。”
    “你不要光耍嘴皮子,快点给奶奶擦擦汗吧。”
    “我不去,还没有睡醒呢。”
    美纪拒绝后,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易拉罐饮料,用吸管吸了起来。良惠一直没有发现,原来那是小卖店卖的代替早餐的食物。美纪是因为朋友之间很流行而买回来的。。
    不喝那种流质,把昨晚自己做的米饭和酱汤作为早餐,该多好啊。真是奢侈,乱花钱,良惠心中不快。盒饭也是,以前是自己把搭配好的饭菜装进饭盒里。可是最近,美纪好像和朋友一起在第一食品店吃午饭。从哪里弄到的那笔钱呢?良惠用一种无意识的眼光盯着美纪。
    “干吗?用那样的眼光看我。”美纪像要驱赶对方的视线一样瞪眼看着。
    “没什么啊。”
    “老妈,修学旅行的费用怎么办?学校明天可要交呢。”
    良惠已经彻底忘了,不由得大吃一惊,皱起眉头。
    “需要多少钱?”
    “八万三千元呢。”
    “要那么多呀?”
    “前几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美纪生气地吼道。
    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在良惠陷入沉思时,美纪匆匆忙忙换上衣服,上学去了。钱、钱,还是需要钱。良惠的心事更重了。
    “我说良惠啊。”良惠又听到婆婆的催促声,急忙拿着洗好的睡衣走进六个榻榻米的房间给婆婆收拾好。
    良惠换下繁重体力劳动时穿的衣服,吃完早饭,又给婆婆换了一次尿布,洗完堆积如山的衣服之后、终于在婆婆身旁躺下时。已接近九点了。
    婆婆已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是将近中午时还会闹的,所以自己想睡也不能睡,午饭是肯定要让她吃的。良惠只能睡几个小时。下午趁着护理婆婆的空隙再打个盹,再就是上班前稍稍能睡一会儿。断断续续的睡眠加在一起不足六个小时。已达极限的体力,勉强能保持正常的运转。这就是良惠的日常生活。有时她担心说不定哪一天会突然倒下呢。
    良惠给盒饭工厂的总务科打了个电话。到月末发工资还有一段时间,请求预支。
    “我们从不照顾特殊情况。”财务经理冷漠地答道。
    “这我懂。可是,我干这个活已经好多年了。”
    “我知道。但规定毕竟是规定。”经理待理不理地说。
    “这件事就别提了。我说吾妻啊,你一周不休息一天可不好办。劳动标准局老来找麻烦啊。”
    “这我明白。”
    良惠最近从未休息,一直上班。因为她想,哪怕多挣一天的工资也好。经理继续甩出侮辱性的语言:“你可要注意呀!你不也接受生活保护了吗?如果超过限度可就危险了。”
    没借到钱,反倒要向对方赔礼,良惠边低头边放下电话。其他能够求助的人只有雅子了。迄今为止,有好多次都是她帮忙救急的。
    “是我。”话筒中传来低沉的声音,是雅子本人。可能是刚睡醒,稍微带点鼻音。
    “是我呀。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吧?”
    “啊,是师傅啊。不,没关系。”
    “我想求你件事。要是不行你就直接说。”
    “说吧,什么事。”
    对雅子就直说了吧。良惠有点犹豫。雅子的直爽,在工厂里也时常令人敬佩。
她最讨厌那种多余的吞吞吐吐和社交辞令。
    “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多少?”
    “八万三千元。是美纪修学旅行的费用。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了。”
    “没问题。”
    从来没有半点犹豫的雅子只问了两句,就痛快地答应了。良惠感到无比的高兴。
    “谢谢!我一定报答你。啊,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我这就去银行取钱,今晚带给你。”
    良惠松了一口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向雅子借钱,真难开口,但能有这样的朋友,的确令人自豪。
    良惠正趴在餐桌上打盹时,门铃响了。身披夕阳的雅子站在门外,脸上没有化妆,显得略黑。她直盯着良惠。
    “师傅,我想起来了,工厂里不能放现金,所以我就送来了。”
    雅子把一个银行的信封递到眼前。在银行取钱之后,雅子这样想着就顺路来到这里。真是雷厉风行,不愧是雅子一贯的作风。而且,带到工厂去会被人发现,可能这一点她也考虑到了吧。良惠体察到雅子的细心。
    “谢谢。月末我一定还你。”
    “你分期还好了。”
    “那可不行。你不是也要还贷款吗?”
    “没关系。”雅子莞尔一笑。工作中轻易见不到她绽开的笑脸,所以良惠像欣赏珍宝似的注视着雅子的笑容。
    “不过……”
    “师傅你不要在意。”
    雅子爽快地说后,表情严肃起来。于是,看起来像伤痕似的小皱折在眉间的右上方浮现。良惠认为那是雅子有心病,总在为她优虑。不知道那究竟是为什么。
另外,使她不安的是,即使明白,像自己这样普通的妇女最后不也是不能理解吗?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到这样的工厂来呢?”
    “你说什么呀,好了,一会见。”
    雅子挥了挥手,向停在马路边的红色花冠车走去。
    雅子刚走,美纪就从学校回来了。良惠把信封递给她。
    “啊,钱!”
    美纪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接过信封,往里面瞅了瞅。
    “这是多少啊?”
    “八万三。”
    “谢谢!”
    美纪把信封随意地塞到黑色登山包的内兜里。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到“到手了”
这样一种表情。良惠的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种旅费是否要少得多的疑惑。但是,和以前一样,良惠本能地回避了了解事物的本质。美纪有什么理由撒谎呢?作为亲生的女儿,怎么会忍心对穷困潦倒的母亲撒谎呢?
四    佐竹专心致志地追逐着银色小球的去向。
    听说新购进了弹子机,佐竹早起排队占了一台。他已连续打了三个小时。该出现转机了吧?他在耐心等待着。因为一直盯着色彩鲜艳的屏幕,加上可能与睡眠不足有关,眼睛疲劳得受不了。
    佐竹从放在面前的意大利造手包中取出眼药水。停下打球的手,把药水滴在眼中。药水渗入干燥的眼球,淌出眼泪。孩提时代,就轻易不哭的佐竹玩味着从脸颊淌下的液体的感触,任其流淌。
    旁边坐着一位背着登山包、正在玩的年轻女子,她瞥了佐竹一眼,令人感到她对佐竹颇感兴趣。另一方面,又很明显地让人感到不想和佐竹这样衣着华丽服装的男人来往。佐竹泪眼模糊,盯着年轻女子肌肉紧绷的面颊。她大概刚二十岁出头吧。佐竹有对遇到的感兴趣的女人即兴品评的习惯。
    佐竹四十三岁。粗壮的脖颈把剪短的平头和膀大腰圆的身躯连在一起,总体印象是不好对付。但是与身体相比,小小的吊角眼看起来很精明。通天鼻。修长的手指和协调的关节使他的手显得很美。健壮的体格、纤细的手指和细腻的表情,这种不协调使人对佐竹产生一种不和谐的印象。
    佐竹从油亮的紧身黑色裤兜中取出质地柔软的手绢,用修长漂亮的手擦拭眼睛。在和裤子一起定做的黑色丝绸衬衣上现出洒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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