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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佛罗伦萨来客(蓝玛)-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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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佛罗伦萨来客(蓝玛)
 
一  神秘的谋杀
        有关私生活的话题——那人死了——干茄子似的小老头——穿红风衣
    的女人——精神病患者——杭州  晴 
    拉面的大老黑已经累得比案头上那块面团还软了。他哼哼着,又在宣称“下个月打死也不干了”,——他这话迄今为止已念叨了十个月。而明天第一个上班的依然是他,他强调:别人和的面他不放心。
    的确够呛,一天十多个钟头的力气活儿,生是把七十多公斤面拉成米粒粗的细丝,除去技术不说,光力气也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消的。大老黑不止一次和经理吵架,每次都强调:“平阳路拉面馆没有你照样开张,没有老子就得关门。”把经理气得要死,发誓把他“炒”了。可是,大老黑至今安如泰山,月薪还在不断上涨。
    老实说,平阳路拉面馆没有这个“大拿”还真保不住垮台。
    去年的这个时候,街对面开了一家美国加州牛肉面馆,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式。大老黑笑笑,道:“别忙,鸡公民屎头截硬,有种的三个月以后见。”
    结果,不到三个月,加州就卷了铺盖四“加州”了。大老黑为穆斯林争了一回脸,进进出出眼睛始终长在头顶上。只有在他打着赤膊哗叭干活的时候,你才会感到,这老兄仍旧是位彻头彻尾的劳动人民。
    他指出:老子每天都要从古城至黑山口跑个来回儿!
    古城到黑山口一百四十多公里,他拉的面要跑个来回。有人计算过,果然能用个来回,还有富余。
    大老黑是这个拉面馆的摇钱树。
    此刻,他老兄正斜倒在凉椅上喘气,肚皮上的肉棱子一疙瘩一疙瘩的都是肥肉,肚脐眼儿上摆着个紫砂茶壶。时近初秋,又是晚十点,打店门处吹进的夜风穿堂而过,颇有些凉意,可这位大爷还在一个劲刚热。
    “猴子,该关板了,叫那几位赶快走!”他朝店堂里喊。从这儿望出去,店堂里至少有三位顾客。
    猴子是个q吩进来的待业青年,正处在那种听哈喝时期。几位师哥师姐都在后灶上忙活,店铺里的“糙活儿”全归他和小邱。
    听了大老黑的吩咐,他心里骂了句“老狗日的”,便朝门口那对小夫妻走过去。
    “喂,二位,你们聊得差不多了吧?”
    这对小夫妻已经在那里聊了快两个钟头了,弯着身子,头对头地小声说话,不时地放出一阵阵大笑,旁若无人一般。很显然,吃面并不是主要的。那男”的好像在说某个大款的事,和私生活有关,具体又牵扯到该人的生理缺陷,好像是性器官。猴子多少听到几句。
    他闹不懂,一个性器官值得没完没了地聊么?而且那女的听得似乎很投入。
    见猴子如此不客气,那男的也只有不客气了!“你叫唤什么,不就是钱吗?”
    大老黑在里边搭茬儿了:“猴子,你告诉他们,不是钱,是制度!”
    猴子道:“不是钱,是制度。”
    那男的抠着鼻子旁边的一个小包,问:“什么制度?”
    “猴子,告诉他们,是作息制度。老子已经该下班了。”
    猴子用大拇哥前后指指,对那男人道:“听见没有,是作息制度。老子已经该下班了。”
    “你他妈是谁老子!”那男的跳了起来。
    猴子跳开一步,摩拳擦掌准备上。一天到晚干跑堂的,他还憋着一肚子邪火儿没处释放呢。在店堂里于上一架,大约和许多中外影片里的镜头差不多。
    倒是那女的有眼色,拉着丈夫骂骂咧咧地走了,临出门还朝地上唾了一口。
    猴子感到十分扫兴。便喝着牙朝墙角儿那位“独行侠”去了。
    这人似乎睡着了,长着一头长发的脑袋耷拉在胸前,看不见脸。两个肩膀支棱着,相当瘦。穿的是一件质地一般又十分不干净的灰面装,从半用的衣领处,露出半截深红色的领带,桌子下面,是一双棕色带网眼儿的皮鞋。由于角落光线很暗,他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桌上的面还剩下半碗,撒了不少汤,另有一碗面尚未动筷子。
    猴子踢了踢椅子:“喂,醒醒!这儿不是火车站。”
    他料定对方是个赶火车的外地人。
    对方毫无动静。
    “喂,说你呢!”猴子推了对方一把。
    那人的身子歪了一些,仍然没有反应。
    猴子的头皮突然有些发毛,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忽然有些激动,说不清为什么。总而言之,店堂突然冒出个死人,这对于处在毫无趣味、千篇一律、名声又不怎么响亮的日常工作中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刺激。
    他呆望了一会儿,直待大老黑又一次吆喝起来,他才慢慢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那人的瘦肩膀上捅了一下。
    只见那人身子慢慢地倾斜了,姿势没有多大变化,慢慢地、慢慢地,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似地倒了下去。身体和地板接触的一霎那,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大腿碰在桌腿上,桌子摇晃了一下。
    那是一种镀克罗米的折叠式餐桌。
    “咳!干什么呢?闹地震呢?”大老黑粗声粗气地吼道。
    猴子搓搓手,慢慢地向后退着。真怪,他头一次碰见这种事情,居然没有什么紧张感。
    “喂,黑师傅,你来一下。”猴子歪头冲里边扬了扬手,“情况好像不太妙!”
    大老黑正在系着外衣的衣扣,听见这声音,便歪了歪头,嘴角儿的烟卷一翘一翘的,“怎么啦?死人啦?”
    “您说对了,黑师傅,那人八成真的死了。”
    大老黑哆嗦了一下,嘴角儿的烟卷掉在了地上,随即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狗日的,你别吓唬老子!”
    话音刚落,他蓦地怔住了。他看见了倒在餐桌下的那个死人,此刻那人像只大虾似地躬在地上,头倒贴着地面,半张着嘴,一对死眼睁得很开,好像在注视着两个人的脚。
    大老黑的后背上冒汗了,冒出的是冷汗。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捅捅猴子,声音颤抖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妈的臭脚,快去报警哇!”
    猴子哎了一声,飞窜而去,又回头叫道:“黑师傅,是119还是110?”
    “110,匪警!”大老黑用凳子把现场圈了起来。
    他知道,此刻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个。
    桑楚有些低热,他很紧张。高热他不怕,那很容易查出病因。低热就不同了,也许什么毛病也没有,也许隐藏着大毛病,没准儿!
    要不是因为这莫名奇妙的低热,他很可能直接去杭州了,绝不会在古城下车。老般说明天送他到医院去查查血相。
    此刻,殷培兴正蜷在沙发里,满有兴致地在看那部十分叫响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嘴里还在哼哼叽叽地跟着唱。桑楚躺在老殷他闺女临时腾出来的那间小屋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女孩子的卧室里有一股叫人受不了的怪味。老殷很伤心地说:“谁让我没儿子呢。”
    堂堂一位公安局局长,也会为没有儿子而悲哀,这不能不使桑楚对此兄的言行产生怀疑。当然,同情是另一码事。
    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大,那位大卫正在和王起明斗法,为了争在同一女人,两个文化差异很大的男子汉,正在用不同的方式刺激着对方的神经。桑楚觉得,男人都他妈是残骨头。他对这部戏的评价不算很高,因为在同一部剧里来回使用两种语言,会使很多人挠头。另外,他们把美国纽约拍得太漂亮了,桑楚去过那个城市,知道那里有许多破败的角落。
    这时,电话铃响了。
    殷培兴把电视的音量放小些,顺手抓起了话筒。电话是刑侦处打来的,说是平阳路口的那家牛肉面馆发生了命案,问他去不去看看现场。殷培兴望望电视屏幕,挥手道:“算啦,你们先干着,我明天听汇报。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咱们还可以请桑楚参谋参谋。”
    电话那端突然没动静了,好半天才诈唬起来:“什么?桑楚在古城?”
    殷培兴用眼皮翻了翻溜达进来的桑楚,琢磨着为什么桑楚这家伙走到哪儿都这么令人惊喜,他尽可能把口气放得很随便,对话筒道:“他是来了,中午到的,现在正在我旁边打哈欠呢。我说,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也只不过是个干茄子似的小老头儿!”
    “那就对了,桑楚就是那副长相!”话筒那头兴奋地说。
    殷培兴朝桑楚苦笑了一下,冲话筒叫道:“废话,这还用你说么,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好了,干活儿去吧,有话明天说。”
    刚要放话筒,桑楚说话了:“叫他们带我去看看现场,现在就来,我在你这烦得慌。”
    “这又何必,你在发低烧。”殷培兴显得很为难,“不一定是大案。”
    “小案也成,干干活儿低烧就好了。”
    殷培兴只得举起了话筒:“喂,把车拐到我这儿来一下,桑楚想去看看。”
    他听见那头儿嗷地一声怪叫。
    “性格很奔放,是否有外国血统。”桑楚觉得那声怪则非常有意思。
    殷培兴眼睛直了,他简直无法相信,桑楚这家伙仅仅凭一声怪叫,就格出对方有外国血统,而且让他猜对了。
    “见鬼!他的确是个二毛子,刑侦处副处长,现年二十八岁,未婚。桑楚,你是不是见过他?”
    桑楚换上他那双旅游鞋,笑道:“我很想见见他,一般的来说,中外杂交的品种都很优秀。”
    “不错,这个小伙子很聪明,母亲是白俄的后代,父亲是中国人。你知道,古城当年是白俄的避难之地。不过,你只能叫他二毛,千万别叫二毛子。不管什么人,只要叫他二毛子,他准跟你急。”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殷培兴站起来,小声对桑楚说:“注意他的头发和眼睛,还有那两个腮帮子,非常像伊凡诺维奇或者瓦西里什么的。”
    公安局长作了个鬼脸。
    出现在桑楚面前的年轻人的确很精干,头发是黑色的,但卷得非常别致,皮肤是黄色的,但眼睛略微不同,深棕色;大个子,宽肩膀,两腮果然有些像瓦西里。
    桑楚很想像列宁同志那样把两个大拇指插在坎肩儿里试试。
    “走吧,二毛。桑楚有几百个朋友,唯独缺少个混血儿,这趟古城没有白来。”他拥着二毛走出门去,甩下殷培兴在那儿发呆。
    二毛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桑楚竟如此随和,连个敬礼的机会都没给他。两个人快步下了楼,桑楚觉得低烧没有了。他大概其比划了一下,发现二毛足足比他高出一头,至少一米八几。二毛耸耸肩,告诉桑楚:个头儿太大其实弊多利少,他宁愿像桑楚那样,小个儿,一脑袋智慧。
    桑楚发觉二毛子在吹捧人方面不亚于纯种的中国人。
    二毛还告诉桑楚,他母亲也不是纯粹的俄国人,外祖父是个荷兰富商。桑楚叫他别说了,再说就说到比利时去了。
    警车鸣叫着开到出事地点时,已是夜晚十点半,路上行人稀少,银色的街灯家珠串般伸延远去。十几年没来了,桑楚对这座滨海的古城只剩下些十分朦胧的记忆。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正在批“两个凡是”。
    “二毛,你去过俄国老家么?”桑楚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估计自己的低烧是感冒引起的,因为凡是抽烟不香,十有八九是感冒了。
    二毛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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