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武侠仙侠电子书 > 西方美学史-朱光潜 >

第94部分

西方美学史-朱光潜-第94部分

小说: 西方美学史-朱光潜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和理想都看作“病态”,他就尽量缩小这些因素的作用。他要针对想象来“为现实辩护”,认为理想还是一种想象,于是就轻率地否定了理想。其实这种观点不但和他的美的定义中“应当如此的生活”一句话的基本精神相违背,而且也被他自己的艺术实践所否定了。在他的小说《怎么办?》里,特别在其中“第四梦”里,他就描绘了未来的理想社会和理想人物,充分表现出浪漫主义的热情和幻想,这样他就通过他自己的创作证明了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并不是如他原来所想的那样绝对对立的,因为理想和现实也不是绝对对立的。
  别林斯基说过,“没有典型化,就没有创作”,这是一句一针见血的话。所以要衡量一位美学家的艺术观,首先就要衡量他的典型观。典型化在实质上就是理想化,“典型”和“理想”在许多西方美学著作中就是同义词。理想毕竟还是一种对未来的或可能的情况的想象,一种比现实更高的要求。车尔尼雪夫斯基对于想象和理想既然有上文所述的鄙视,他的典型观就必然要受到影响,而事实上它也还是充满着矛盾的。他的典型观之中有很多合理的因素,首先是他特别强调人物个性的鲜明生动。他指出黑格尔派的“美是理念在个别事物的完全的显现的”定义“也含有正确的方面——那就是美是在个别,活生生的事物而不在抽象的思想”。他还根据他的“人类学的原理”举出重视个性的理由:“人的一般活动不是趋向于‘绝对’,……他心目中只有各种纯人类的同的。……我们作为不能越出个体性范围的个体的人是很喜欢个体性的。”此外,“美是生活”的定义也要求艺术“尽可能在生动的图画和个别的形象中具体地表现一切”,“因为在自然和生活中没有任何抽象地存在的东西”。他指出典型的创造不是从抽象概念出发而是从生活出发:“诗人在‘创造’性格时,在他的想象面前通常总是浮现出一个真实人物的形象,他有时是有意识地,有时是无意识地在他的典型人物身上‘再现’这个人,”其次,作者还认识到艺术不能用自然主义的方式创造出典型,必须抓住人物性格的特征。“任何摹拟,要求其真实,就必须传达原物的主要特征;一幅画像要是没有传达出面部的主要的,最富于表现力的特征,就是不真实;但是如果面部的一切细微末节部被描绘得清清楚楚,画像上的面容就显得丑陋,无意思,呆板”。所以艺术家“需要辨别主要的和非主要的特征的能力”,“须能够理解真人性格的本质……此外,还必须理解这个人物在被诗人安放的环境将会如何行动和说话”。这一切都说得非常好,实际上已经概括了现实主义的典型观。在始终强调从现实生活出发这一点上,他比别林斯基徘徊于“理念”和“生活”之间,是迈进了一大步。
  但是车尔尼雪大斯基的典型观也还有在实质上无异于否定典型化的一方面。他认为“人能够在现实中找到真正的典型人物”,这种典型人物大半无须改变就可以从现实界搬到艺术作品里去,结果所产生的艺术形象也不过是现实形象的一种“苍白的,一般的,不明确的暗示”。这种典型形象往往是“作者自己的真实画像”或他的“熟人的肖像”。他反对“把一切个别的东西抛开,把分散在各式各样的人身上的特征结合成为一个艺术整体”,例如“凑合一个美人的前额,另一个的鼻子,第三个的嘴和下颚成为一个理想的美人”。作者没有意识到这是很大一部分古典派艺术家的创作方式,虽然不是唯一的乃至于最好的创作方式,但有足够的记录可以证明,这在大艺术家手中也往往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如果把这种方式理解为机械的拼凑,那当然是应该反对的;如果把它理解为有机的融合,从现实界选择原来不在一起的因素联系在一起,这正是形象思维的作用之一,车尔尼雪夫斯基自己在谈“想象的干预”时不也承认过诗人可以就记忆中从“别的场景中去借取”细节吗?在典型的问题上他和多数美学家(包括别林斯基在内)有两点显著的差异:第一,多数美学家认为典型化就是艺术创造,车尔尼雪夫斯基却竭力缩小创造的作用:其次,多数美学家认为艺术中的典型是经过集中和理想化的,所以高于现实中的典型;车尔尼雪夫斯基却反对集中和理想化,认为艺术中典型必然要远远低于现实中的典型。在这个问题上,真理是在大多数人方面。
  典型是“一般与特殊的统一”这个大原则下的一个个别事例。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病源在于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思想方法是形而上学的:他要为特殊而牺牲一般,因反对抽象化而抛弃概括化。他反对“诗人把真人提高到一般意义”的提法——这本来是别林斯基的提法——,理由是“这提高通常是多余的,因为原来之物在个性上已具有一般的意义”。这句话有对的一面,因为特殊与一般必然是统一的;也有不对的一面,因为个体性之中有偶然的非本质的为艺术形象所不必要的因素,就同类人物形象进行概括化是典型化所常用乃至必用的一项工作。车尔尼雪夫斯基反对集中与提高的提法是“事物的精华通常并不像事物的本身:茶素不是茶,酒精不是酒”。这话完全不错,但是从此所得的结论可以不同乃至相反。多数美学家的结论是:艺术虽反映现实,却不等于现实,艺术因为经过提炼,所以高于现实,正如酒精之浓于酒;而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结论则是:艺术只是现实的“代替品”,用不着提炼,提炼就是歪曲现实,现实是酒,艺术要的还是酒,酒精不能作为酒的“代替品”;而且酒从现实的壶里转注到艺术的壶里,还必然要减少和冲淡。从此可知,车尔尼雪夫斯基之强调艺术美必然低于现实美,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他的典型观。(49)
  美学里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就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看法是把内容和形式割裂开来的。他反对“美在内容与形式的一致”的提法,这个”内容与形式统一”的大原则固然不足以见出美的特征,却仍然是美所必隶属的一个原则。他把现实生活的美叫做“客观的美或本质的美”,认为这种美“应该和形式的完美区别开来,形式的完美在于理念与形式的一致,或者在于形象完全适合于它的使命”(结论三)。这就是说,他所讨论的现实生活的美只是内容的美,须与一般技巧和纯艺术所共有的那种理念与形象一致的“形式的完美”区别开来(参看结论十四和十五)。他没有深究现实生活的美是否也还有形式的一面,但认为艺术再现现实,艺术与现实的区别不在内容而只在形式。在论证艺术的内容不只是美时,他声明他说的“是内容的性质,不是形式,形式任何时候都应当是美的”(50):在谈到艺术说明生活和对生活下判断时,他又说,“在这一点上,现实中没有和艺术作品相当的东西,——但只是在形式上,至于内容,至于艺术所提出或解决的问题本身,这些全都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51)他还沿用别林斯基的艺术和科学在内容上相同而只在形式有别的看法,并且进一步论证艺术和历史在内容上也是同一的,都是现实。他仿佛以为内容和形式并不互相影响,所以他说,在诗人用想象的细节来补充真实的事件时,“事件被这些细节补充后并没有改变,艺术故事和它所表现的真事之间仍只有形式上的差别”(52),这就是说,内容并不随形式而变。从此可见,他对于“内容”和“形式”两词的理解都很不精确。艺术的内容不应指未经艺术处理之前已存于现实中的素材,而是指已经艺术处理之后的具体形象,只有在前一种意义上才可以说艺术和科学与历史在“内容”上相同,而在后一种意义上,即在具体的内容上不但艺术和科学与历史不同,而且这一具体艺术作品和另一具体艺术作品也不能完全相同。每一个具体作品都有它在形式方面的独特性,因为每一具体作品都有它在内容方面的独特性。所谓艺术的“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只能理解为这两方面的独特性的一致。但是按照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看法,内容和形式都是通套的,都是在艺术创作之前就已存在的,内容是通套的现实,形式是通套的“史诗”,“戏剧”,“小说”之类体裁,而“内容与形式的一致”不表示内容与形式两方面的关系,只表示“形式的完美”一方面的性质(如他在结论三里所明白规定的),而这个性质还不是艺术所特有的。这样把内容和形式割裂开来,他在事实上也就把美割裂为两种:内容的美(即“本质的美”,这种美与形式无关)和形式的美(这种美又与内容无关)。在讨论艺术内容不只是美时,他所指的就只是前一种美而不是后一种美,如他自己一再郑重声明的。在论证美感不苛求时,他说,“只有缺乏美感的人才会不懂得贺拉斯,维吉尔,奥维德”等罗马人的诗歌,在这类作品里不是完全没有内容,就是内容毫不足道。但是“这些诗人已经把形式提到了高度的完美,单是这一点好处,就已足够满足我们的美感”(53)。这不就已落到了形式主义的陷阱吗?这当然不符合车尔尼雪夫斯基偏重内容的基本态度,但这毕竟是他对内容与形式的割裂在理论上所必然导致的结果。
  对想象与现实,内容与形式以及典型化之类问题的看法都要涉及主观与客观的关系,车尔尼雪夫斯基在这方面的看法也有矛盾。他并不是完全没有看到主观因素的作用,他的美的定义中三个命题以及关于艺术作用的三个命题都充分地说明他实际上很重视人的主观作用。他说得很明白,“人的生活充满美和伟大事物到什么程度,全以他自己为转移。生活只有在平淡无味的人看来,才是空洞而平淡无味的”(54),在谈到艺术再现不是复写时,他说,”在艺术里,人纵使想忠实地照实物抄写,他也不能放弃他自己的作用(不用说,这种作用固然很小),不能放弃运用他的全部道德力量和心智力量(包括想象在内)的责任”(55)。但是与此同时,他却说过一些完全忽视主观因素的话,例如说,”我们觉得崇高的是事物本身,而不是这事物所唤起的任何思想”。“美与崇高都离开想象而独立”,现实中就已有戏剧和小说,记录下来就可成为艺术作品;纵使有所虚构,也改变不了在素材状态的事物,(56)如此等等。他的矛盾突出地表现于他对崇高的看法,他替崇高所下的定义是:“一件东西在量上大大超过我们拿来和它相比的东四,那使是崇高的东西。”这个定义就假定了人的比较活动,事物不能离开人的这种比较活动而就产生崇高的印象,某些东西的大对于熟悉的人可能是很平常的,只有对于突然遇见而惊讶其大的人才引起崇高的印象。在这里就不能说是没有思想或心情的作用在内。作者虽不承认崇高的东西就是“可怕的”,但也承认“可怕的感觉也许会加强崇高的感觉”,尽管如此,他还是断定崇高在事物本身,而“不是这事物所唤起的任何思想”。(57)这里的漏洞是很明显的。作者后来仿佛也意识到这个漏洞,在《自评》里他的提法就有所改变:“美与崇高其实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