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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走出扒子街-第22部分

小说: 走出扒子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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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婚姻自主的,作品确实写得好,两人经过斗争,终成眷属。老师说,事实上这两人没有结成婚,而是被一些人整死了,大悲剧。如果实事求是地写,那党的力量何在?解放区的光明何在?那不是给党抹黑,给新社会抹黑。作者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反其道而行之,整死他们的人整不死他们,有党撑腰,有新社会民主政策做主,他们胜利了,封建势力失败了。从那以后我就琢磨,我们做党务工作的,做宣传工作的,都要学习这种变通的方法,都要往前看,即使看到黑的,也要从黑里找到白的,找到光明,看它的反面,把它看成希望,看成光明,我们的社会不就充满了阳光,主旋律都是积极的向上的好的嘛!有两句话很有哲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你琢磨琢磨,是不是很有意思?是不是这个道理?”

  明廉频频点头,深感自己的水平比起书记来,确实还差一大截。难怪邬林每次作报告、演说,都能慷慨激昂、鼓舞人心。

  “历史的教训很多啊!”邬林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上过党校,学过党史。我不知你究竟学会了什么,学明白了什么。还有两句话现在不常讲了,可你绝不能忘了:不要埋头拉车,一定要抬头看路。这里有很深的学问,你不看路,看不清路,找不到路,那多危险,你的车非翻了不可。”邬林深奥地微笑着,不能再说得直白了,你自己去体会吧。

  明廉望着追逐六年的老领导,感到他那肥圆的大脑袋真可谓把党、国家、政治琢磨透彻了。他那宽厚肥硕的胸腹,不全是酒、肉、脂肪,而是装满了当领导的哲学,处世的哲学,为人的哲学。真是太丰富,太不简单,太有学头了。

  邬林亲切地瞅着他:“你到县委办公室好些年了吧?”

  “六年了。”

  “你看看,六年,多快呀!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六年!头两年当秘书,以后就是副主任、主任。主任也干了三年了吧?”

  “三年半,快四年了。”

  “你就不想再提提?”

  明廉谦恭地一笑:“这还要靠书记的关怀、栽培、点拨。”

  “所以我要你多动一点脑子。县委一班人,书记、县长、部长坐在一起都亲亲热热、嘻嘻哈哈,真是这么亲密无间?谁的心里没有一个小九九,在拨打自己的算盘?博川要升市,你以为这市委书记的位子就没人眼红、没人想抢?”

  明廉知道,邬林今年五十三岁,正是一个过坎的年龄段。作为县委书记,他该退下来;作为市委书记,他还可以任一届。博川升市,他是退是升,都要看他的上面关系,人缘和群众反映了。邬林当然希望自己能随着县的晋升而晋升为市委书记,这个职务是非常诱人的,他只要任满一届,死也暝目。明廉想到这里,说:“升市、市委书记也应该是你,还轮得到别人?谁也没这个本事能顶替你!”

  邬林很有风度地慢慢摇手:“话不能这么说。本事?什么叫本事?你上来了就有本事,你没上来谁管你什么本事!关键在把握时机,看你怎么运动,怎么找准关系,依靠关系,利用关系。”

  明廉忽然开窍,明白邬林为什么对一只小猴的失窃是这样地重视。他这时才清醒地认识到,今晚的会议确实重要,整理写好这篇汇报文章更重要。“邬书记,我衷心希望你连任。”

  邬林深沉地一笑:“希望没有用。要努力。我们都努力吧,啊!”

  浑浑浊浊,似醒非醒。

  意识里总有一只猴儿在隐现。

  时而是陡峭矗立的石崖,那猴儿在攀援上爬;时而是林幽谷深,那猴儿在树枝间翻腾奔跳。一会儿又是长街闹市,行人挤挤,那猴儿就坐在人的肩上,两只褐黄色的小眼还骨碌碌转动,瞅着他哩。他焦急万分,呼喊着来人,抓住它,抓住那猴。他奋力扑上去,两只脚却不听使唤,总也挪不动。他焦急地呼喊,焦急地挣扎……

  他软软地躺在床上,浑身无力,眼睛总也睁不开。

  仿佛又有个声音在催促:起来,快起来,绳副省长走了,好些事情得研究落实,这几天拉下的一大堆问题都得处理。得赶紧起来。公路是大事……得赶紧定下承包单位施工修建……可他的两眼就是睁不开,脑子像灌满了糨糊,黏黏糊糊,要清醒又不清醒。

  隔水人家柳数行,柳边风过水生香。定知园里花无数,蝴蝶一团飞出墙。

  这是谁的诗?李白——不,杜甫!

  你就晓得李白、杜甫。中国除了这两位大家,难道就没有别的诗人?除了唐诗,难道就没有宋诗、明诗?

  你别给我摆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架子,不就是四句话,二十八字,能难倒谁?

  想知道吗?想知道就别逞强,好好听我告诉你。这是清代张维屏写的《春村》,垂柳轻扬,小溪流动,蝴蝶忙碌飞舞,几笔就把春村的景色勾画出来,像一幅写意画,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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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猴案(16)     

  苏公何必问青天,自古人生亦皆然。但得婵娟无大恙,谁怜秋月几回圆。

  八月十五团圆节,他们结婚二十八年,绝大多数的团圆节都不在一起度过。那些年在他们这一代人的身上,思想里只有革命,只有奉献,什么节不节,团圆不团圆,好像很少想过。

  他把这首七言绝句,用行书带草的字体写成横幅,落款“丙子中秋之夜偶题·红雨”,悬挂在卧室的墙上。高云喜欢他这首诗,说他是革命乐观主义想亲人,坦荡对待生活,坦荡看待人生,表现出一种大度的难得的平常人的心态。

  “知我者,爱妻高云也;解我诗者,亦是爱妻高云也。”

  “去,酸溜溜的,叫我起鸡皮疙瘩。”

  这是前年的事了。

  如今高云回来,还要瞅上两眼,重温一下“谁怜秋月几回圆”的意境,感受他对她的相思,祝愿。

  她坐在床边,望着他沉沉迷迷的睡态。看来他是太累太辛苦了,一般情况,他早已醒来,只要她推开房门,他便会知道了。

  可现在她在床边都呆了好一会儿,他还浑然不知,又不像睡得很安稳的样子,手脚不时抖动一下,或发出一两声嗯嗯声。她忍不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臂,心想:你的婵娟倒是无恙,你可是过得不太轻松。

  他仍处在似梦非梦的朦胧状态。

  是梦吧,他感到她体温的热量,手指的触摸,她呼吸的气味;不是做梦吧,他仍又迷离地睡着,不知身在何处,意识里像粘着一层浓浓的胶。他费了好大的劲,努力睁开眼睛,这才看见高云坐在身边,正握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回来了?”

  “我能不回来吗,这么大的事!”

  “什么大事?你晓得我们县里的事?”

  “猴丢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猴是我托人从昆明买来的,花了四千块钱。”

  “你真舍得。”

  “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

  “绳纯来博川,你是县长,没有一点表示,行吗?这是关键的一着,他来的主要目的是考查干部情况,确定博川升市后的主要领导干部人选。你能不能就任博川市市长,还靠绳纯说话。他一句话可以叫你升,一句话也可以叫你不升。从长远考虑,你今后调省府,能不能安排合适的工作,都得靠绳纯。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没想到你们弄得这么糟糕,把个猴都丢了!人家从昆明带过来没有丢,你们倒在自己家门口给丢了,太粗心大意,你也太不小心、重视。”高云略带责备地埋怨着。

  他摇摇头,又扬扬手:“不是不小心,不重视,我还特别重视了,可说安排得万无一失。这不是一般的盗窃,是存心所为,问题很严重,我为这事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我听立明说,你当时在车站急得脸都变了色?”她温存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你这些日子好像瘦了一些,我也就为这事放心不下赶来了。你考虑是有人故意捣乱?”

  尤卫红轻微地点头:“恐怕是这样。一般的小偷哪会冒险偷猴;即使偷也会选在较隐蔽的场合、行事方便的地方下手,怎么就敢当着绳纯副省长和大家的面进行,这是对我们下的警告、威胁。具体地说,是对绳副省长或者我个人下的警告、威胁。”

  “谁会威胁绳纯?”

  “我想,在博川恐怕没有人想威胁他,主要是针对我来的。他们有内线,情况摸得很清楚,安排很周密,就是要在几十人的眼鼻底下显露身手,表现表现他们的实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不是要这只猴。你考虑我分析得对不对?”

  高云听他这一说,更感到问题的严重,竟坐不下来,在房里不安地走动。“你想出这人了吗?恨你的?嫉妒你的?想取代你、跟你竞争市长的?”

  “我都考虑了,县委常委和不是常委的两个副县长我都考虑过,觉得他们不会干这种事,我们平时关系都好,我对他们都比较尊重、客气,不是原则问题,我都不十分坚持,尊重他们的意见,也不斤斤计较得失,好事都让给他们。”

  “这话不好说。你对他好,他不一定就对你好;有些人表面跟你好得了不得,背后净说坏话,跟你捣鬼作祟。”

  “是有这样的人,不过……”尤卫红倒是想到一个人,可他不是县的领导成员,并不存在跟他竞争市长的问题,大体上说,他也没有怎么得罪他,难道他就这么缺德,做出这种事?

  “你想到什么了,怎么不说出来?”

  “算了,只是一点感觉。我们说点别的。老想这个事,把我脑袋都想疼了,真没意思,划不来。”他果然转换话题,饶有兴趣地问高云,“立明那天玩猴也是你安排的?”

  高云说:“我考虑,叫你直接送猴给绳纯,太显眼,县里一班人会怎么说?绳纯还不好意思接受;你也会别扭、不好意思,说不出口。我知道你那脾气,是不是?”

  “当然是。”尤卫红感动地握着高云的手,说了一句他们两口子在一起私下常说的话:“知我者,爱妻高云也。”

  “去,你别又让我起鸡皮疙瘩。”她推他一下,却又笑着把身子倒在他身上。

  他抚摸她的肩背,“你这一招真高,立明也表演得好,把绳纯逗得乐不可支。”他望着她的眼睛,动情地说:“人们常说送礼都得有学问,会送的,送得出去,效果还好;不会送的,碰一鼻子灰,适得其反,不但得不到好处,还落个不好的名声。没想到这还真有学问,而且学问这么深奥。我就奇怪,你怎么就会想得到?真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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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猴案(17)     

  “绳纯家里养过一只猴,上个月生病死了。”

  “原来这样。”

  绳纯的住所是一座北京式样的四合院,是民国的一个军阀留下的。院里有一棵歪脖子槠树,四季常绿,虬枝旁出,满院生荫,夏日清凉,寒冬阻挡风雪,好处极多。只是它的主干不该歪过墙头,伸在院外的走道上,有那不轨之徒,只要纵身那么两三尺,便可攀住枝干,爬到树上,顺利地进入院子,这是极不安全的隐患。本可以把树砍掉,但风水先生看了地形,说这是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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