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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走出扒子街-第76部分

小说: 走出扒子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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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明一岁七个月时,染上了天花,高烧四十一度,都开始抽疯了。高云也急疯了。两封电报,把他爸、爷爷、奶奶全叫了回来。家里一切事情她撒手不管,整天陪着儿子在医院,小明还就要妈妈陪着,别人谁也不要。尤卫红见妻子形容憔悴,面无血色,太累太辛苦,总想替换她,让她休息一会儿。等小明睡着,便叫她歇息,他来看护。小明也怪,睡梦里仿佛也有所感应,只要妈妈一走,闻不到妈妈的体温,他便很快就醒来,见是爸爸,一个陌生男人,更是不干,立即大哭大叫:“妈!妈!”爷爷、奶奶也帮不上手,干着急。最艰难的三天,七十多个小时,高云硬是抱着小明坐在床上,连躺一下都不行。她只要躺下,他就表现出不舒服、难受,哼哼呀呀。她为了他舒服,为了他能好好入睡,为了不让他哭叫,为了不在他脸上落下麻点,身上落下疤痕,她硬是坚持着连续熬过了七十多个小时,医生、护士无不感动叹息说:“世界上只有做母亲的才有这样大的决心和耐力,才能做出这种巨大的牺牲。”

  尤卫红说:“你把孩子带娇惯了。”

  奶奶很理解高云:“做母亲的能像你们当父亲的?她不这样,小明的性命都难保,还能好得这么利落?你没见他多危险,小命差点儿就完了,这全靠她精心护理得好!”

  高云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瞅着他那沉沉的睡姿。那已逝岁月的一些碎片相继出现在她的脑际。

  他们母子情深。她觉得,她的全部生命都融注着他的成分,她不能没有他。她不敢想象失去儿子她将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生活将会变得多么苍白、乏味,没有依托和生气。

  她的鬓角已有几根白丝,眼角也微露皱纹。她再也经受不住感情的折磨与生活残酷的打击。想到这里,她的心便像针扎似的疼,浑身不由自主地轻轻战栗。

  “我的儿,你怎会知道妈妈现在面对的问题是怎样的棘手,难以处理啊!这将意味着我会没有你、失去你。而这又是多么叫我难以忍受,宁死不愿接受的啊!立明,我的儿,你怎么要弄出这么个事?怎么要造成这样的后果?冤家路窄。难道天理注定?命中注定?难道这真是我爱你、宠你、娇纵你的报应?”

  在她眼里,尤立明永远是孩子,“不懂事”好像也很正常,可以宽容原谅。

  尤立明小学四年级,班主任老师要求严格,常常批评他作业做得马虎。放学后不让他回家,留他在教室做完作业。

  高云问他:“你怎么回得这么晚?”

  他骗妈妈:“老师让我扫地。”

  “你怎么经常扫地?”

  “老师说我比别人扫得干净,还要评我优秀哩。”他骗高云,一骗一个准,而且她还不接受教训,知道被骗了也不后悔、生气。不知为什么,她就相信他说的话,愿意受他的骗。

  老师家访,把尤立明骗妈妈的话揭开。高云表面也生气,可从来不严加管束,更舍不得动手打了。她耐心跟他讲道理,说学习的重要性。爷爷说,高云教育小明的话记下来会是一本两寸厚的书。的确如此。她总是不厌其烦,谆谆教诲,古今中外名人小时候的学习故事都搜集起来,讲给他听。完了她总是问:“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他答得很乖,天知道他听进了多少。

  “你努力学习吗?”

  “努力。妈,我一定努力。”

  然而他说归说,做归做。总是贪玩,成绩总也不好,跟班主任老师的关系越闹越僵。他痛恨班主任老师告他的状,竟拿了个鹅卵石从窗口扔进去,打坏了班主任老师的一颗门牙。他回家哭着对妈妈说班主任老师对他有成见、偏心眼,专挑他的刺,发誓不去他那个班上课。高云便也依了他,并求人托关系,把他送进另一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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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母亲的辛酸(4)     

  十八岁的时候,尤立明本来应该一直跟高云在省城,但在高中还差一年毕业时,他跟一个女同学谈恋爱,课也不上,书也不读,有时几天不去学校,闹得影响极坏。学校找到高云,一条意见,就是尤立明彻底改过,回到教室老实上课,不许再自由散漫,影响其他同学。他必须作出切实保证,否则就自动退学,不要逼得学校除名,那对他的名声有影响。

  高云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学校也更换了好几所。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他倒挺有主见:“我去我爸那里。”

  高云心想,这倒是个好事,让他爸严格管教,他也许会要好一些。尤卫红自然同意,把他带在身边,尽一份父亲的职责。

  “这难道是命中注定?”高云想起这些经过情形,心里再次涌出这样的疑问。他不跟着他爸,也就不可能留在博川;他不留在博川,就不会出这件伤人的事,即使伤人也不会伤到她……这仿佛就像上天有意安排似的,让你沿着事先规定好的轨迹行进,避不开,躲不过……

  她痛苦地闭着眼睛,自己竟是这全部问题的一个结。她这个结解开了,其他的结都能解开,问题都能解决。她这个结解不开,其他问题都解决不了。

  然而她要解开这个结,必须面对两大难题:丈夫的责备,儿子可能丧失。

  对于丈夫的指责、埋怨,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可以解释,说明自己的苦衷,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她相信尤卫红不会那么心胸狭窄,会原谅她的,他们究竟是三十年风雨相依的夫妻。可是对于儿子,他会接受得了这一事实?他会不会因此而痛恨、苦恼、消沉,从而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者,他远离了家庭,远离了她,从此不再认她?对于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经受不住的。她可以不要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但绝不可以不要儿子。失去儿子,意味着她失去了心灵的重要部分。她不敢想象她将怎么支撑生活,支撑将来的人生暮年。

  不能影响尤卫红的晋升、发展。他努力奋斗了大半辈子,这接近尾声的一搏,她怎能忍心伤害他,拉他坠马,不能前行,影响他,给他留下终生的遗憾?那对他未免太不公平,太残酷了。

  她已没有别的选择,无路可退,已被逼到悬崖的顶端,惟有自己作出牺牲了。她忍不住又瞅着沉睡中的儿子,真想把他搂在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儿啊,我的小明,你长成这么大,妈没有让你受过委屈,没有在感情上冷落你、精神上伤害你。你没有受过生活的磨难,人生的挫折,精神的打击。如今这一切将要来临,你如何面对?你承受得了吗?

  她愿意作出牺牲,是的,牺牲,为了丈夫和儿子。可是尽管如此,也还是不够啊!

  她深深地思索,直到东方泛白……

  方平正在整理材料,起草文稿。丁玉娥已授权、委托她全权代理,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她坐在招待所的小房间,趴在写字台上奋笔疾书。

  服务员敲开房门:“你的电话。”

  她急忙跑到服务台,只说了简短的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收拾起写了一半的文稿和材料走出招待所。

  石榴巷9号热闹非凡,堂屋里坐满了十八九、二十岁的小伙子,他们都是王子青的朋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蹲过监狱的人都另眼相看,尤其是同辈的青年伙伴。这个“另眼”绝不是歧视、避嫌,而是了不起,不一般,不同凡响,有一种盲目的崇敬、追逐。遇上什么不好办的事,他们便说:“他怕什么,牢都坐过!”仿佛坐过牢的人便英勇无畏,什么也无须顾忌了,成了响当当的英雄。现在这伙小伙子正是这种情况,他们聚集在王子青周围,听他讲监狱里的见闻。

  “老悍打你吗?”一个小伙子问。“老悍”是指警察,这是他们特有的语言。

  “哪有不打的。他穿警服就不打,不穿警服就往死里打你。是这样吗,王子青?”

  “我开始进去也分不清楚,反正免不了挨打。关进拘留所,那打你的人就不是警察,是监子里的犯人,大多是小偷、扒手、流氓。他们当牢头,新去的人都得挨他们的毒打。”王子青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说着他被关押的情况,“那些人最坏,你家里有钱,送烟、送酒、送一切好吃的,首先都得进贡他。他高兴给你一点,不高兴他全占了,一点也不给你。你要是不满、反抗,他打得你更凶,让你睡在粪桶边,甚至还往你脸上喷屎。”

  “警察不管?”

  “警察管你?”王子青满脸鄙夷,一副不屑细说的样子。

  “多么可恶,这比宋江住的监狱还要黑。”他们近来看电视连续剧《水浒》,了解一点监狱里的情况。

  王子青说:“我爸、我妈有病,顾不上我,没东西送去。他们生气,说我是榨不出油的干鬼。”

  一个小伙子笑起来:“这才好哩,凭什么送去进贡给他。”

  “可他们有办法治你,叫我服苦役,任什么活都叫我干。”

  “那里有什么活干?”

  “怎么没有!”王子青说,“倒粪桶,打扫地面。这都算了,牢头还叫我给他捶腿、扇扇子,他晚上睡觉,叫我一夜不停地为他扇风,他凉快、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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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母亲的辛酸(5)     

  “你也干?”

  “不干他打你。他有一伙人。”王子青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仇恨,“有天夜里,我困得不行,扇着扇着就睡着了。那牢头揪住我的耳朵,用脚踢我的肚子。我想,反正是死,不如跟他拼了。我揪住他的脖子,乱打乱咬乱踢,打得他嗷嗷鬼叫。他手下的人拥过来撕打我,我就死死揪住牢头不放,死打牢头。整个号子都大闹起来。狱警来了问是怎么回事。我说,这里比地狱还黑,他们要打死我,我活不下去。他们关我禁闭,我不在乎,一个人呆在黑屋子没人打搅,还安全哩。”

  一个小伙子说:“看来还得有功夫,会打,就不怕。”

  “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王子青深有感触地说,“好人也会变坏,坏人变得更坏。”

  方平出现在门口。大家的眼睛都转向她。

  “老丁呢?”方平问。

  王子青急忙迎上去:“我妈和我爸去人家里了。有事?”

  “当然。”

  “我就去叫。”王子青话没说完,人已跑了出去。

  “远吗?”

  “不远。”王子青扔下一句话,“一会儿就来。”

  方平果然没等多久,就见丁玉娥急急跑来。她也不跟她详说什么,拉着她就回招待所。

  王子青指着方平的背影给伙伴们介绍:“女律师,省里来的!”他语气很自豪,好像方平很了不起,他也了不起,他们家都了不起。

  “呵,律师!刚才我没好好瞅瞅。”

  王子青说:“了不起得很,真有水平。几天工夫,什么证据都找到了。我们跟她比,真是太没有用了!”

  “这么说,那人跑不了了?”

  “跑,跑到山沟里也得把他拽出来。”王子青说,大家哈哈大笑。他又说,“我们准备到法院告他狗日的。”

  “也关他一年半载的!”

  “会判刑吗?”有人提问。

  王子青说:“不管他判刑不判刑,赔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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