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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弧上的舞者-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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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家急按她手腕,已是命脉停搏,魂魄弃身而去了……
  画家低声对戴文祺说:“你别唱了,她咽气了……”戴文祺却像听不明白画家的话,仍唱:
  你纵是蛇类我也爱
  爱定情坚续残缘
  许仙今世若反悔
  青锋剑下尸不全
  ……
  人们想将芊子的两个儿子从她身边拉开。她的双臂,却将他们搂得那么紧那么紧,一时难以与两个痴傻儿子分开。仿佛全身最后的命力,在咽气之前,全集中于自己双臂了似的。他们也不容人们将他们与母亲分开。他们一左一右偎俯在母亲胸上,谁拉他们,他们就激怒起来,张口咬谁……
  戴文祺直唱得喷出了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画家和中学女教师相帮着人们,将戴文祺的绣像和芊子一起殡葬了……
  他身披重孝,在她坟前盘腿痴坐了几乎一整日……
  那一天是一九九六年夏末秋初的一天。那一天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大群鹊雀,遍村栖落,久不逸去。却一只也不叫……
  芊子卒年四十六岁。
  ……
  戴文祺回到省城,一病不起,数月后故世了。五十七岁不到。
  弥留之际,他的画家朋友问他:“戴兄,我想,你一定愿葬在芊子坟旁吧?”
  他摇头道:“不必。我二人之事,仅她为我,我为她而已。超常料理,难免又惹世人绯议纷纷,使我俩地下不得安宁。她有我的绣像随葬,我有她的画像同焚,也就算冥间为伴了……”
  他的遗嘱只一条——家具皆卖,钱款集中,三分之一,赡养芊子的嫂子,由女教师代为执行。另三分之二,尽作安置芊子两个痴傻儿的费用,由画家朋友执行……
第四部分
  柴火在炕洞里哔剥。趴在炕洞前的老狗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发出一声人语般的呜。似乎醉卧的酒鬼嘟哝了句什么。男人的身子被炕面烘软了。他觉得他的身子已不属于他了。头也不属于他了。因为头里没了思想。只有夹烟的那只手,嘬烟的那两片嘴唇,还受着他的机械的支配。
喋血(1)
  月光像半张锡纸裱在炕上。
  烟头一红,又一红,从朦胧中逼出男人的瘦脸。
  呆愣的眼睛瞪着屋顶——那男人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
  屋顶白。墙壁白。分明还没被主人的生活污染过。上下左右的白衬托着,男人的脸显得黧黑。烟头一红,跟着便红。
  外面的世界静极了。
  炕上的孩子睡实了。
  柴火在炕洞里哔剥。趴在炕洞前的老狗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发出一声人语般的呜。似乎醉卧的酒鬼嘟哝了句什么。男人的身子被炕面烘软了。他觉得他的身子已不属于他了。头也不属于他了。因为头里没了思想。只有夹烟的那只手,嘬烟的那两片嘴唇,还受着他的机械的支配。
  老狗又打了个哈欠,又呜了一声。
  终于,男人吸了最后一口烟,夹烟那只手果断地往炕上一捶,将烟狠狠捻灭在炕面上。
  “哎……”
  男人隔着孩子捅了女人一下。
  搂着孩子的女人不动。不应声。
  “你死啦?!……”
  男人咒道,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女人还不动。还不应声。
  “你……妈的……!”
  男人的手伸向女人的头,想薅女人的头发,却摸在女人脸上,摸了一把湿。
  他知道女人是在无声地哭了。他那只摸在女人脸上的手,犹豫了一下,就捂女人的眼睛。女人眼中于是淌出更多的泪,捂也捂不住。就像用手捂不住石缝渗出的水。
  男人火了,那只手握成了拳,一拳擂在女人肩上:“哭啥?哭啥!天无绝人之路,快给老子起!……”
  女人悄没声儿地爬起来,在炕上委了几委,移身至炕沿边坐着,一手揉肩,两脚在地下探索。接着又扑向墙,仍坐着,张扬着胳膊,双手乱抓乱捉。
  “你那干什么?!”
  男人低吼。
  “开灯,找鞋……”
  女人嗫嚅着。
  “不许开灯!摸黑找!”
  朦胧的幽暗里,女人停止抓捉灯绳,怔怔地望着男人。
  “瞅我干什么!你想开灯招人来呀?!”
  女人明白了男人不许她开灯是有道理的,两脚往下一沉,踏在了地上。蹲下摸鞋。
  女人摸到了鞋,穿好,站起来悄问:“这就走?”
  男人说:“不走还等几时?!”
  女人不再问什么,复上炕,轻轻掀开一只炕柜的盖,取出一个早已打好的包袱,NB053在手臂上,静等着男人发话。
  男人这才下了炕,先解开腰带,重新将棉裤腰刹得紧紧的。然后穿上了棉袄,戴上了皮帽子。刚戴上,又摘下,扔给女人。
  “你戴着!”
  “我不戴,你戴着吧。路远,冻坏了你……”
  女人说着又想哭。
  “叫你戴你就戴!NB023唆啥?!……”
  女人戴帽子时,男人从墙上摘下了双筒猎枪,枪筒朝上斜背身后。
  女人用一床小被包好了孩子,因为NB053着个大包袱,竟不能将孩子抱起。
  孩子仍睡着。
  男人推开女人,将孩子抱了起来,率先往外便走。
  女人跟在男人后。
  老狗跟在女人后。
  男人出了门,见老狗跟在女人后也想出门,一脚将它踢进了屋里。随即,用一把老式的虎头大锁锁上了门。
  入冬的第一场新雪,从白天下到黑天,不知是哪会儿停了。新房子的房顶上,小院土坯围墙的墙头上,鸡窝上,一辆旧自行车的车坐儿上,积雪一尺来厚。
  月亮挺大。挺圆。当当正正地悬在墨蓝的天穹上。没风。一丝风也没有。整个村子如同被雪盖住在一个沉梦里了。世界是静极了静极了。
  然而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寒冷之极。有经验的北方人,其实是宁可冒着徐徐大雪赶夜路,并不在雪后出远门的。雪后不冷则罢,若冷,很凛冽。啐口唾沫落地丁当响,指的正是这一种寒冷。
  男人将孩子交付女人,戴上棉手闷子,轻轻抚去了车坐儿和车后架上的雪,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地用鞋跟慢慢磕起了车蹬子,歪一下头,示意女人坐到车后架上去。
  女人却不知男人是什么意思,反应迟钝地呆站着。男人就踢了女人一脚,同时将手在车后架上一拍。
  女人这才明白过来男人的意思,却因双手抱着孩子,胳膊弯还NB053着一个大包袱,踮起双脚,干着急坐不到车后架上去。
  锁在屋里的狗扑门,呜呜叫。那低吠有些恐惧,似乎预感到了今夜对它和它的主人潜伏着某种不祥,某种凶险。
  “妈的!”
  男人又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骂的是女人,还是狗。
  他复支好车,从眼面前推开女人,一大步跨到门前,摘下一只手闷子叼在嘴上,掏出钥匙便开锁。
  “你要干啥呀?”
  女人懵懵地问。
  “得把狗弄死。”
  他低声然而坚决地回答。
  “别,它肚里正怀着崽呀!”
  女人心肠特软地说,带有哀求的意味。
  “不弄死它,它叫得全村的狗都跟着叫,那麻子还能让我们离开村子吗?”
  他说时,已开了锁,撇下女人在院子里,独自迈入屋去,反手将门插上了。
喋血(2)
  他一进屋,老狗立刻不叫,嘘嘘地嗅着他,似乎减少了几分动物本能的恐惧,获得了几分安全感。
  他想找根绳子勒死它,又不敢开灯找绳子。寻思了一阵,决定用斧子劈死它。看来只有用斧头劈死它了。往脑袋上劈。狠狠地一斧头,不怕不能把它的脑袋劈两半,省事而利落的法子。
  这么想定了,他就走到灶前,摸索到了斧头,紧紧握在手中。
  “巴虎,巴虎……”
  他蹲下身,假意亲近那狗。
  狗便往他身上扑,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肩上,湿漉漉的,散发着腥味儿的舌头长长地吐出口,舔他脸。
  “趴下,趴下……”
  狗立刻听话地趴下了,卖乖地举起四只弯曲的爪子。狗尾巴沙沙地扫着土地。借着从灶间的窗子透进来的月光,他能看出老母狗的肚子有多么鼓胀。怀着几只崽呢?再过一个多月就该下了。养了七八年的一条狗哇!抱来时比头猪羔大不了多少。又能看家护院,又能跟他进山打猎。可是条好狗呢!影影绰绰的朦胧之中,惟狗那双眼睛明亮亮的。亲昵而信赖地瞧着他。
  他有些不忍对狗下毒手了,弃了斧头。
  但随即又想到了逼债人那张六亲不认的麻脸,冷酷无情,使他连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他没少因那一大笔根本还不起的债对麻老五鞠躬作揖,低三下四。受尽了百般的羞辱和呵斥。亏他眼下还是这个村的党支部书记呵!他原本剩下不多的一点儿威望,经过麻老五当着全村人的面的多次扫荡,已然丧失尽净。他是再也没法儿在这个村里住下去的了。而且,欠着麻老五两万元的一笔巨债,麻老五也绝不会容他住得安生,定会三天两头带着些狐假虎威的人来逼债。电视机、录音机、缝纫机,一切一切值些钱的东西,用借麻老五的钱买的东西,早已被麻老五指挥人大白日地搬走了。眼睁睁看着被搬走,他连个响屁也没敢放。麻老五还限他十日内腾出秋末才盖起,住上没多少日子的新房子抵债。还勒令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到麻老五的矿上去白白做工。他心内清楚,如果他依了,他那细皮嫩肉,俊眉秀眼的儿媳妇,便等于是麻老五的口中之物,想要什么时候受用一番就什么时候受用了……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又狠了起来,重新操起了斧头。
  “巴虎,巴虎,别怪我心狠手毒,我是被人逼到了这份儿上呀!……”
  他自言自语着,潸潸然泪下。
  老狗以为他在跟它闹着玩呢,两只前爪抱住斧头不放。
  他觉得它那张狗脸似乎是在傻笑。
  他猝然从狗爪中抽出斧头,举过头顶,将浑身的力量都运到手臂上,猛地往下一劈。
  老狗的两条后腿像被人扯着似的伸直了。而两条前腿一下子搂抱住了斧头。一只爪子搭在他的手背上,爪钩深深抠进他的肉里。他清楚地听到了一声类似斧头砍硬木的声响,感到了有什么黏乎乎的东西溅在他脸上。老狗却连哼也没哼出一声。
  他一时蹲在那儿怔住了。
  老狗搂抱住斧头的两条前腿经久不放松。
  他想抽出斧头,抽了抽,没抽动。斧头分明被狗脑袋夹住了。分明劈入到地里了。他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老狗那鼓胀的肚子,觉得有几团东西在不停地蠕动着。尤其因为那几团已然有了生命的东西,他心底里产生了一种罪过感。
  他的手松开斧柄,用衣袖抹了一下脸,抹去了溅在脸上的血和狗脑浆,缓缓地站了起来。
  老狗的两条后腿渐渐蜷缩了,搂抱住斧头的模样相当古怪。一双狗眼仍那么亮。甚至显得更亮了。似乎仍那么亲昵那么信赖地望着他。斧刃将狗的上腭劈歪了,看去更像在傻笑了。
  他不禁有些害怕狗脸那种似乎在傻笑的样子。
  一步步倒退着,用背撞开了门,他踉跄到了院子里。
  “你,把狗咋样了?……”
  女人怯怯地问。
  他不说,有点恶狠狠地瞪着女人。
  女人竟被他瞪得抖了一下……也许是冻的。
  他第二次锁了门,第二次磕起了自行车镫子,将车身偏了些,好让女人容易坐到车后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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