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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张五常学经济-第7部分

小说: 张五常学经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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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加起来颇全面,有可观。
 
回头说一九八二回港任职时,带着的还未发表的文稿是《公司的合约本质》。这篇文章从一九六八想到一九八一才动笔。该文有一个重点思维起于一九六三年。当时作研究生,专注价格理论,认为新古典的理论架构有个大困难:这传统把产品市场与生产要素市场分开处理,使我愈读愈胡涂,愈想愈不通。后来想通了:市场就是市场,没有产品市场与要素市场之分,只是合约的安排有所不同罢了。虽然一九八三发表的《公司的合约本质》指出这点,而该文受到注意,但该重点一般读者似乎忽略了。
 
七十年代初期,诺斯等几位朋友认为我是唯一的可以全面革新价格理论的人。有点无稽,但衷心直说,我认为他们说的不一定错。当时我想,马歇尔划定下来的新古典理论架构有启发性,但失误频频,而如果要革新,我必须提供一个新架构。架构有不同的建造方法,我应该从自己专长的解释现象那方向建造,不管其它。为这心愿我跑遍街头巷尾数十年,自觉解释得心应手,等到六十五岁才动笔写下三卷本的《经济解释》。以中文动笔,有待翻译,这三卷本的重量可以与英语文章结集打个平手。这样算,回港后多赚出来的是逾千篇的中语散文了。
 
香港的经济学术水平我不敢评论。曾经试过,由香港政府委任的什么评审组织,以十分为最高来评审学术研究水平,整个香港的经济学者中只有我一个拿零分,破了纪录。
 
戴天三次说我有苏东坡的才华,有待考证乎?很不幸,才华不知有没有,但苏东坡的际遇我是有的。苏子云:「吾平生遭口语无数,盖命在牛、斗之间……今谤我者或云死,或云仙。」
 
那就让我以苏子的《定风波》结笔吧: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鞵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二章:老师的启发——艾智仁
艾智仁(Armen A。Alchian)是我的老师。这个师生关系,经济学行内很多人都知道。较少人知道的是,我没有正式选修过他的课。我是他的旁听生,重复又重复地旁听了五个学期。这个师生关系的发展很有意思,我试把它写出来,希望后学的人能知道某一种教与学的方法是怎样的。
 
六○年代初期,洛杉矶加州大学的经济系在国际上不见经传,但于今回顾,那时其实是如日中天。赫舒拉发(J。Hirshleifer)、普纳(K。Brunner)、艾智仁当时都任职该校,是他们的全盛时期,锋芒毕露,不过,我离开加大之后他们才真正举世知名。跟我一起在研究院就读的好几位同学也是高人一等。当时我不知道,后来我到了芝加哥大学任职,见到那里有口皆碑的「明星」学生,相比之下,就知道了。如今,这些旧同学都大有建树。
 
我是一九五九年进入加大的,起先打算读商科,但过了一个学期就转攻经济。在经济系上了几天课,就听到一些研究班的同学谈及艾智仁的事。他们对艾氏肃然起敬,说他如何高深莫测。艾氏当时不教低班,也少在校园走动,我没有机会见到他。然而,关于他的超凡本领,我时有所闻。有一次跟有名的Scoville教授闲谈,说到艾智仁时,我提起听来的有关艾氏出神入化的本领,他笑笑说:「没有如此厉害吧,起码他自己不会同意。但他可能是当世最优秀的价格理论家。」我从小没有偶像,对任何人都不崇拜,但思想对我有很特别的吸引力,听到艾智仁有如天马行空,心焉向往,恨不得立刻可以上他的课。
 
我是六一年进入研究院的;那时艾智仁到了史丹福大学作客座教授。于是,我的价格理论跟一位从哈佛来的教授(R。E。Baldwin)选修。有一次,另一教授(C。Miller)在课室里谈到知名度的问题,提起艾智仁,他肯定地说:「目前只有行内的高手知道他的本领,但成名应该是迟早的事。」言犹在耳,大名鼎鼎的森穆逊(P。A。Samuelson)到加大演说,听众济济一堂。某学生提出一个问题,森氏回答说:「且让我教你一些价格理论……」他说着马上停下来张目四顾,改口说:「啊,我说错了,在你们这个地方我怎敢教价格理论呢?」全室大笑!大家东张西望,要找一个人。那时艾智仁在史丹福,而在座听众都知道森氏指的是什么与谁。
 
选修过的科目是不可以再修的。我在六二年获硕士后,尚要选修的主要科不多,旁听就成了习惯。价格理论是经济学的重心所在,我当然特别关心。在艾智仁回加大之前,我旁听的主要对象是赫舒拉发。后者毕业于哈佛,曾在芝加哥大学任教,价格理论中他专研投资理论,近二十年来举世商学院大行其道的「财务学」,赫氏是开山鼻祖。(我也旁听过赫氏五个学期,与他的师生关系也有不少可写之处,这是题外话。)
 
有一次,赫氏教到收入变动对需求的影响,一位同学举手大声说:「艾智仁说收入是不会影响需求的!」赫氏停下来,把讲义推开,神秘地微笑道:「我不知道艾智仁为什么会说这样愚蠢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吧。很多年前,在兰克公司的一个会议上,我遇到艾智仁。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在研讨中,艾智仁提出一个观点,愚蠢得难以置信,所有在座的人都认为他错了。很多人向他解释,但他老是不明白,坚持己见。我想,这个人真是蠢得可怜。过了好一会,我见他耽搁时间,就亲自向他解释为什么他是错了。殊不知说到一半,我突然发觉所有人都错,只有他才是对的。」
 
后来有机会与赫舒拉发谈起思想的问题,我好奇地问:「你与艾智仁相比如何?」他坦率地回答:「我所知的广博,他的范围比较狭窄,但如无底深潭。」于今想来,这是识英雄、重英雄的衷心话。
 
以上是我遇到艾智仁之前,所知道的有关他的一些事情。我心目中认为他不会像传说中那样出神入化,但我知道,能听到艾氏的课是难得的际遇。我硕士的成绩好,本来打算转到芝加哥大学去,拜师于佛利民门下,但听到艾氏快回加大,就打消去意。我本来也打算在六二年考博士试的,但因为要先上艾氏的课,要考他出的博士试卷,就改迟了一年。好些同学有意避去艾氏的试题,但有几位却像我一样,明知困难而为之。可以说,在听艾氏的课之前,我的心理准备是足够的。
 

(二)
 
一九六三年初,我开始旁听艾智仁的课。他有一条众人皆知的规例:旁听生在课堂上不准发问,也不准答话。在大学上课,我是一向不做笔记的,但总带着张纸,装模作样地画点什么。艾氏既然连问也不准问,我就索性连纸笔也不带了,专心聆听,一早就走进课室,找一个少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坐着,如临大敌。
 
第一课,课室坐满了人——大概有五十多人吧——那差不多是当时整个研究院的学生了,大部分是旁听生。铃声一响,艾智仁进入课室,鸦雀无声。我细看这个传奇人物,见他长得高瘦,头发有点斑白,领带打得走了样,西服陈旧,但还算清洁。他向窗外望,笑了几下。「哈,这么多人!我敢打赌,几星期以后一半的人会不见了。」我想,他是指我们这些旁听生吧。没有学生回应。他好像有点尴尬,继续说:「我从来不备课,没有讲义。从早到晚都在想的问题,天天想,想了那么多年,是不用准备的吧。讲义对我没有什么用处;今天写下来的,明天的想法又有点不同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残旧不堪的纸头,解释说:「我知道,如果没有一份作参考用的读物表,你们就会麻烦我。这两张读物表是学生几年前逼我编出来的。只有这一份,你们影印后要还我。介绍这些读物只是为了应酬,与我教的不一定有关系,你们可以不读。」这样,下课后我和几位同学就抢着到图书馆去,争先恐后地找那些读物,跟着大家君子协定,作谁先读谁后读的安排。我们都听说艾智仁对一般读物看不上眼,认为没有什么值得读的。如今竟然有此读物表,秘籍无疑也。
 
就这样,他开始讲课了。他说:「假若你在一个有很多石头的海滩上,没有任何量度的工具,而你要知道某一块石头的重量,怎么办?」问题提出来后,没有回应他不会继续,这是大家预先知道的。正式选修的同学此起彼落地提出各个办法,但每个办法都证明不可行。下课的铃声响了,一位同学来不及把话说完,艾氏已匆匆离去。这是第一课。
 
每星期三课,每课五十分钟,课上都在谈量度石头的重量,都找不到办法。这样就花了几个星期时间。显然,与经济学似乎无关的事,同学们都认为其中必定大有玄机。过了不久,每次下课后我和几位同学就开会讨论艾氏在课室上所说过的话,要寻求他所指的是什么,和有什么含义。这个课后学生自搞的小组(后来维持了两年),在不知不觉间,使我们对价格理论的认识、运用,大有所获。
 
一位老一辈的,在几年前上过艾智仁教的统计学课的同学,见我们在「石头」的问题上打转时有点心灰意冷,便安慰我们,说艾氏教统计,从头到尾都在谈赌马,最后大家从赌马中学得统计学所有的基本概念。赌马显然与统计有关,但石头呢?难道我们要胡里胡涂地在石头的问题上花一个学期?
 
第五个星期,艾氏进课室时满面笑容,欣然自得,问:「你们明白了没有?」学生反问:「明白什么?」答曰:「量度石头重量的困难。」他于是指出,量度必定是武断的事,是武断而又有系统地将数字排列、分配、定名。他跟着谈到不同量度系统的局限,功用的含义,功用理论运作的基本条件,量度与推断的关系,客观与价值观的区别,需求定律的重要,福利经济与科学扯不上关系,等等。在五十分钟内,他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使我听得呆了。其见解的精辟,其逻辑的紧密,其哲理的湛深,使我意识到学问是可以这样迷人的。
 
古人说的「学究天人」会使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觉。说艾氏学究天人,本来不错,但他那样淡然处之,不渲不染,对重点的刻画挥洒自如,使我觉得他在学问上的深度,我也有机会达到的。从那天起,在敬佩艾氏之余,我有了自信。假若没有经过那四个星期去想石头的如何量度,我不会在五十分钟之内被艾氏说服的吧。在此之前,我对福利经济很感兴趣,下过不少功夫,但从那天起,我不再涉及福利经济的问题。
 
学期很快过去了。艾智仁明显地错了一点:他推断学生人数会减少一半,结果并非如此。选修也好、旁听也好,到学期结束时,课室还是满满的。后来有人说,有我们那个小组坐镇,或多或少起了一点作用。
 

(三)
 
第二个学期,艾智仁一进课室就问:「什么是货币?」这是经济学幼儿班的问题,任何学生都知道答案。但问题由艾智仁提出,大家都知道课本上的答案不管用,无谓自取其「辱」,所以没有谁敢回答半句。艾氏把问题重复,到最后,有一位同学终于大胆地反问了:「什么是货币?」
 
「为什么马铃薯不是货币?所有的书本都说马铃薯可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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