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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四卷吴浊流:面对新语境 作者:石一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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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献身教育事业有关。 
  相亲那天,吴浊流和父亲、母亲、两个哥哥和姐姐一行六人一起到姑娘家去。姑娘在媒人的陪伴下,依长幼尊卑顺序敬茶敬烟,照惯例做了三次。姑娘最后到吴浊流跟前给他敬茶烟时,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张大双眼凝视他。吴浊流此刻才看清了姑娘的长相。他看到的是一双非常纯净、明亮的眼睛,卵型的面孔,白皙的肤色,中等的身材。 
  姑娘敬完茶烟后,吴浊流的父亲招呼大家到另一个房间商议。父亲大表赞成,母亲也没有意见,两个哥哥和姐姐也都说姑娘长得非常漂亮,适合做“先生娘”(教师夫人),吴浊流自己则没有分明的主张,只有听凭大家的意思。在回家的路上,吴浊流想起了曾通信的女教师,觉得今天这个姑娘比她要漂亮些。他还记起了嫂嫂给他介绍过的一个姑娘,当时那个姑娘和嫂嫂一边走着一边说笑,他觉得那个姑娘的嘴巴特别大,因而不喜欢。他想,看来自己的婚事就这样定了。 
  吴浊流从训导讲习会回校的第二年,又被从四湖公学校调到五湖分教场。这一次调动也是让他莫名其妙。过后他才知道,原来是貌似温和的日人校长对他心存芥蒂。吴浊流已经逐渐适应了在日本人的统治下受到摆布的命运,因此不再有太大的怒火。而且,五湖分教场比四湖的本校更闲散,所有的同事包括主任都是台湾人,互相之间不必有所顾忌,所以日子过得比较逍遥自在。只是寂寞依旧,下了课教师们就回家,主任去钓鱼,连一个聊天的人都没有。第一学期一结束,吴浊流就回家乡度暑假。 
  回到家的第二天,他偶然在街上又碰到曾跟他通信的那位女教师。由于是在街上,她没说一句话,只是交给他一件好像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然后迅速地离开。吴浊流回家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件丝织品。信上说恭喜您快要结婚了,丝织品是专门为了恭贺而亲手织的。这是一只怀表袋和印章袋。散发着光泽的丝织品上还绣着漂亮的英文字母。 
  吴浊流很想在婚前和女教师再见一面,好好地谈一下,然而又顾忌重重,连约她见面的信都不敢写,更没有勇气跑上门去找她。 
  不只对女教师是如此,对自己的未婚妻,吴浊流也是拘泥于旧习惯,没有胆量去见她。其实在当时,受过现代知识薰陶的人,打破旧传统,婚前就找未婚妻约会的并非没有。但他总怕别人说三道四,始终走不出这一步。 
  在这个暑假期间,吴浊流的同学钟壬寿从南部来看他。当天天气很热,他到新埔镇上去接,并领着客人看了看本地的名胜古迹,在参观学校时,两人还打了一场网球。第二天,吴浊流即发烧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四十天,吃了很多药,高烧仍然不退,有几天还相当危险。一次他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大哥二哥在悄悄交谈:“不知能不能挨过今晚?” 
  吴浊流听了这话,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也不觉得悲哀。脑子里掠过未婚妻和通过信的女教师的影子,但也是一瞬间而已。只是觉得胸口很闷,呼吸困难。 
  所幸高烧最终还是退了。吴浊流能下病床时,暑假已经过去。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了学校。 
  父母担心大病初愈的吴浊流远离家乡和亲人,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于是不等他完全恢复健康,选中9月20日这一吉日,为吴浊流完婚。时值1924年,吴浊流二十四岁,妻林先妹十九岁。 
  完了婚,吴浊流携妻回到学校。妻子林先妹只读过四年小学。虽是农家女,却不怎么做田事,只在家里做女红,皮肤很白,手指纤巧。这样弱如细柳的妻,莫说农田粗活,就是做大家庭的饭都难以胜任。婚后的吴浊流继续服务教育界的决心更加坚定,因为娶了这样的妻子,改行经商或务农这种退路算是断绝了。 
  “思来想去,我对人生最重要的婚姻,也忘了原有的主张,一切听凭命运。这也是我的软弱的性格的弱点之一吧!”吴浊流:《无花果》,(台北)草根出版事业有限公司2001年10月初版第7刷,第63页。不过,吴浊流对与林先妹结婚,也有积极的感受:“陌生人与陌生人结婚,也有一点趣味可言,大家都不熟识,都很客气,很有礼貌,凡事互相商量,不敢生气,不敢粗鲁,真正‘相敬如宾’。”吴浊流:《一束回想》,张良泽编:《吴浊流作品集·南京杂感》,(台北)远行出版社1980年2月再版,第11页。    
第七节 辞职抗议  
  婚后没多久,吴浊流即碰到一件令他很愤怒的事情。 
  寒假来临,他带妻子回乡,路过新竹市时,两人在一家日本人开的照相馆照了结婚纪念照。当时,乡下没有照相馆,所以结婚时他们没办法照相。 
  过完寒假,他和妻子返回学校,途中顺便去取照片。吴浊流在柜台前将照片仔细看了一遍,看到照片上有皱纹似的痕迹,不禁自言自语:“并不怎么好。” 
  付了钱,走出照相馆,他听到里面老板问其女儿说:“那清国奴,刚才说了什么?” 
  一股热血直往吴浊流的头上涌。他勃然变色,握紧拳头,想转身回照相馆。妻子被他的表情吓坏了,拉着他的袖子,柔声说:“车子要开了,不快去会赶不上的。” 
  吴浊流忍下了这口气。但上火车后,还是愈想愈气。他一次又一次地自责:为何不勇敢地回去理论。不理解丈夫心情的妻子把照片拿出来欣赏,说:“我的脸照得还好呢!”说完把照片递给吴浊流看。正在气头上的吴浊流把照片拿过来一把撕掉了。妻子吓坏了,把剩下的两张照片紧抱在胸口,然后偎在他的身上哭泣起来。 
  吴浊流觉得对不起妻子。他想,不懂“清国奴”意思的妻,是不会感到侮辱的吧。这是在日本殖民统治之下,无知日子反而好过的又一个例子。民主、民族自决、“六三法”问题,再次在他心中起伏。想专心于教育的决心又动摇了。随即他又想到台湾人反抗日本殖民者的北埔事件、苗栗事件、西来庵事件,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抵抗只有破灭。而且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了,没有生活能力、只知依赖丈夫的妻,自己是不能丢下她去冒险的。想到这里,他的心境略为平静了一些。 
  正当吴浊流的生活稳定下来时,一天他忽然又发起烧来,而且咳嗽不停,胸口剧痛。医生诊断说是急性肺炎。当时没有肺炎的特效药,患此病者十之八九会死。西医给他在胸口疼痛处涂上消炎镇痛的涂剂,然而一点不起作用。眼看死神就要光顾,分教场的主任急忙写信告知他父亲。父亲立刻赶来,给他服下“白虎汤”和“大八宝散”。这两种药奏效了,一夜之间退了烧,疼痛也消失了。父亲告诉他,“白虎汤”是烈药,如果无效,那就完蛋了。 
  吴浊流在烧退后,坐轿回到故乡静养。一个月过去,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不能请假太久,他又携妻子返回学校。 
  学校在4月间又增加了一班,变成有六个班级的分教场。代用教员辞去一个,来了两位训导,其中一位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女教师邱兰妹。邱兰妹年轻漂亮,常到吴浊流借住的保甲事务所值班室的宿舍来聊天,因此与吴浊流的妻子很要好。有时太晚了就住在吴浊流家。由于房子太小,只有一张床,三个人就像兄妹一样睡在同一帐子里。闲暇时,吴浊流就带着两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到野外去摘龙眼或番石榴。村中的青年有时碰到他们,都为两个女人的美貌而惊呆。这一段时期是吴浊流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然而,这样美好的日子并未能维持多久。第二年(1926年)10月,吴浊流被调回四湖本校。这是由于他曾在新竹州主办的教育研究会上发表了题为《对会话教授的研究》的演讲,引起刚到任不久的校长颖川的注意。恰在这时,四湖本校的本岛教师之间闹纠纷,颖川寄希望于他;而且四湖的父老也积极运动他回本校任教。 
  吴浊流于是从五湖分教场回到四湖本校担任教员主席。经他调解,本岛教师之间的积怨得以消解。在早稻田读过两年书的颖川学养较为深厚,与吴浊流很谈得来。两人也有私人来往,颖川有好多事都和他商量。然而,毕竟颖川是日本人,吴浊流与他的关系也有一些复杂的因素。 
  一次,颖川的独子忽然发烧,颖川来找吴浊流商量对策。吴浊流想来想去,认为在乡下既然没有西医,就只有采取中医的办法。他建议让小孩试服犀角,颖川采纳了。小孩的烧当天即退了。但次日温度又升上来了。颖川太太问吴浊流是不是因服了犀角才再发烧。吴浊流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想,原以为与他们一家感情很融洽,谁料番仔到底是番仔,跟我们还是不同的。如果是本岛人,决不会有怀疑服了犀角会发烧的傻瓜。这正是民族与民族间的距离。尽管彼此有一二年的交情,但在这种殖民体制下,毕竟无法完全沟通和了解。他突然又想到万一颖川的孩子病情恶化,可就糟糕了,于是动员他们赶紧送小孩去住院。颖川的小孩住进了苗栗的医院后,化解了劝服犀角的责任,吴浊流才松了一口气。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再也不对与日本人的关系抱天真的想法了。 
  不过,颖川调走后,吴浊流又见识了一位不同类型的日人校长。新校长思田束年是国语学校甲科出身,由狮潭调过来。狮潭是新竹州交通最不便、邻近台湾少数民族的地方。因此,这位思田束年也是一个被左迁的人。思田性格很怪,一张长脸上满是络腮胡子,因而得了“天智天皇”的绰号。思田对当局的决定总是唱反调。如当局强调的农业教育,他认为没有必要特别重视,学则上不予记载。对当局号召的社会教育(即所谓国语讲习会),他认为这是庄役场(乡公所)的事,不应以学校为中心。他也不理会村中父老办补习教育的要求。因此当局和老百姓对他的评价都不好。他到任不久,看到村民把校园当大路来走,立即叫人用带刺的铁丝网围起来,因此有不知情者晚上走路碰到受了伤。愤怒的村中青年在夜里把铁丝网剪掉了。改用竹篱笆,村里的青年又将篱笆砍倒。思田被激怒报警,三个青年被警察逮去处罚。他最后改建城垣似的土墙,阻绝了村民的通行,因而与村民的关系也就彻底搞僵了。吴浊流觉得,从教育的立场来看,思田这样做并非不对,只是做法过于生硬,与地方上的百姓完全形成对立,对学生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从个性来说,此人特立独行,却是非常有味的男人。没有日本人的优越感,没有上司的架子,在吴浊流的面前也毫不客气地说日本人的不好,攻击当局偏重农业教育的不当。他没有名誉欲、成功欲,得空便研究地质学,连校长会议都常让吴浊流代理出席。以后吴浊流与他双双离开四湖公学校后,吴浊流还曾好几次走访他,几乎每回都与他聊天聊到天亮。这是吴浊流长达二十年的教师生涯中与他最投契的一位校长。 
  四湖在清朝时是文化区,单是一个刘氏家族就出过四个秀才。由于浓郁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薰陶,这里的旧读书人很多。吴浊流读师范时,与南社社长赵云石的儿子赵雅佑是同学,赵雅佑在校时经常翻诗韵作诗,一有得意之句就念给吴浊流听,而且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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