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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中国人的精神-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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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的端方对于中国官场风气的败坏,比任何一个高级官员都严重——除了袁世凯之外。说句公道话,端方比起袁世凯来,还是要强得多。在血液里,他毕竟有或者说曾经有过英雄主义和高贵昂格,而暴发户袁世凯除了贪婪、伶俐和狡诈之外,实在一无所有。他那种狡诈,卡莱尔称之为“狐狸之智”,一种缺少优雅成分的智识,或者说是被欲念强化的常识。就端方而言,他身上那种满族英雄主义和高贵品质的毁坏,使他感到痛苦,就像罗斯伯里患下可怕的“失眠症”一样。相反,那些骨子里卑鄙无耻的人,如袁世凯,他们那无良心的、乃至于荒淫无度的生活,只能使他们变得越来越肥。其实,端方这种人,在本质上还不算卑鄙无耻,只是道德品质被其轻率任性和固执的自我放纵削弱和毁坏了。——这种人对一个国家和民族最大的危害在于,他们身居高位以后,那些寄生虫,国内的那些邪恶分子便蜂拥而至,聚集到他的周围,像一块臭肉上的蚂蚁或杆菌,不仅损害这些虚弱者自身的身体,而且危及一个民族和国家的道德命脉和物质命脉。最近当端方离开南京北上时,一个中国学者兼诗人在上海报纸上发表了一首讽刺诗,极为辛辣,其中有一句是:“狐鼠都来穴建康”(所有肮脏的动物,如狐狸、老鼠,都来这里搭窝造巢)。简而言之,像中国的端方和英国的罗斯伯里勋爵这种人,其最大危害在于,当他们成为首相或总督时,正如德赖登对白金汉公爵的描写那样:
  挥金如土,是他特有的能耐
  无事不赏,只有弃他一事除外。
  孔子说:“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这就是孔子对于英国的罗斯伯里勋爵和中国的满人端方这种人、这种自称为帝国主义者的现代型新人所作的描绘。
  在本文的开篇,我曾对满洲贵族及其英雄主义和高贵品质说过许多赞赏和表扬的话,人们可能会因此认为我著此文乃是利害攸关,偏爱使然。其实,我赞赏和要表扬的,乃是中国满洲贵族至今依然的那种良好的质地和高贵的气质。不过,我必须指出,中国满洲贵族目前的实际状况,确实离值得赞扬还差得很远。
  跟英国贵族一样,满洲贵族最初是个军事部族。明朝末年,中国复兴时代伟大的爱国皇帝——我指的是明朝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他的后人经过苦战,终于将蒙古游牧民族赶出中国,恢复了尚武精神和高贵品质,即古代中国的豪侠之风——后来,大约三百年前,中国的统治阶级又一次退化了,丧失了其高贵品质,无法保卫中国文明。当时,未退化的中国人,只有生活在白雪覆盖的深山中的那些女真部族——他们最初仅有二十八甲——因此,他们不得不进入中国本土,来指导和协助中国统治阶级,照管好中国人民的道德生活及其物质福利,并保卫中国文明。简而言之,中国现有的满洲贵族,最初是一个军事部族,后来成为了整个国家的核心和潜移默化的内在力量,它激励、改善并形成了中国的新统治阶级。
  然而,跟英国的不列颠贵族一样,中国的满洲贵族打败了汉人,赢得并重建了中华大帝国。此后,他们逐渐地不把具有古老文明的大帝国视作人民托付给他们照管的神圣之物了,而只把它看作祖宗的遗产或既得利益,认为有特权享用,而没有任何责任。因此一味地花天酒地、以为可推动劳工阶级的利益促进商业繁荣。有个真实的故事,讲一个无知无识、颇有来头的满族高级官员,太平天国暴乱前受任为两广总督。这位出身名门的满洲贵族,把全部时间都用来搜集和玩赏玻璃器皿和鼻烟壶上,当有人规劝他要他好好尽,一个总督责任的时候,他说:“我的责任!笑话!哎,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满人受圣上的鸿恩被派来当总督,不是来办什么事,而是来享福的?”可惜,我们中国没有像法国格拉蒙特公爵的回忆录和英国最近出版的卡狄根夫人回忆录这样的书,将太平天国前中国上层社会的腐败情形如实记述下来,传之于世。
  


第三章 满洲贵族重新掌权(11)


  不过,我们中国有一部著名小说叫《红楼梦》。据可靠说法,书中内容是以纯粹的事实为根据的——它的故事原型是一个名叫明珠的满洲大贵族家族的兴衰。这种大家族生活型态的衰落,乃由和目逄ㄋ隆:瞳|是乾隆朝权势显赫的政治家,以贪婪著称。后来被乾隆的继位者嘉庆皇帝给杀掉了,但《红楼梦》在写作手法和风格上与《金瓶梅》不同,《金瓶梅》才是真正的写实主义小说。它描写了明朝末年的社会状况,比左拉的任何一部小说都更有力度。
  《红楼梦》所描写的是没有高尚理想的社会生活;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除了吃、喝、穿戴、互相调情之外,没有一点正经事情——所有这一切,都只是略施淡墨,描个轮廓而已:那些违反了第七条戒律(指基督教中上帝予摩西“十诫”中的第七条,即“不可奸淫”)的无味细节,只是一笔带过,并未大加渲染。不过,《红楼梦》尽管算不上是写实主义小说,但它所反映的满洲贵族中上层人物堕落的程度已经很是惊人了。从小说里所描写的一件小事便可见一斑。书中的角色之一(焦大)在谈及这个满洲贵族大家族时,曾说过这样的话:“整个王府内外,也只有府前那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了。”
  的确,在太平天国叛乱之前,正如我在本文开头所说过的,由于丢掉了尚武精神和高贵品质,丢失了高尚理想,结果,堕落了的满洲贵族,无法给予国民所期望的高贵引导——正是这一切,造成了卑鄙无耻的浪费性消费,最终招致了那场太平天国大叛乱的灾难和激变。如果说在太平天国叛乱之前,中国的满洲贵族实在犯下了大罪,那么,他们在太平天国叛乱中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些头扎红巾的狂热的叛乱分子,突如其来、气势汹汹地杀入那些无忧无虑、尽情享福、腐化堕落、享有各种特权的满洲显贵驻防的城市。正如那位希伯莱预言家所说的:“地狱已因此自动扩大,并张开了它那无边无涯的大嘴,他们的盛名,他们的民众,他们的荣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得不落入那张巨嘴之中。”事实上,太平天国叛乱刚刚爆发的,时候,驻防在不同城市的许多满族显贵,几乎全部丧命:老人青年、男孩、妇女、女孩、婴儿——统统被狂怒的太平军赶尽杀绝。所有满人和站在满人一边的汉人,都被称之为“妖”或“阎罗”,必须加以斩杀。
  在太平天国叛乱之后,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中国的统治权,也从满洲贵族手中落入到中产阶级儒生手里。由于丧失了在国家政治中的主动权,中国的满洲贵族便无力发挥他们在社会组织或社会秩序中的应有作用——激励和引导中国人民去过一种高尚的国民生活。既然无力发挥应有的作用,那么他们在中国的社会结构中,也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简而言之,如不列颠贵族组成了英国上议院一样,享有特权的中国满洲贵族也构成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中国“上议院”。因此,除非从外部来人,或从他们内部出现强有力的成员,着手改造满洲贵族,给其体内注入新的生命力,我们中国的“上议院”,犹如英国的上议院一样,将不得不被废除。但紧接着,我们就会陷入两难境地,如果我们按照中国的改良派和革命者打算做的那样,学英国的激进党和社会主义者,把上议院解散——那么我们就会丧失英雄主义和高贵品质,国家便会失去英雄主义和高贵品质的集结点与重振的依托。
  眼下,马修·阿诺德对他那个时代英国贵族的看法,用在中国的满洲贵族身上也是合适的。他说:“真不知道,世界上是否还有人像我们上流社会一般英国人这样,对于世界的现实变化如此的无知、迟钝,糊里糊涂。他既无思想,也没有我们中产阶级的那种严肃认真态度。正如我常说的,这种严肃认真态度,可能是本阶级得以拯救的伟大力量。唉,当听到贵族阶级中一个年轻富豪兴致勃发,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对财富和物质享受大唱赞歌时,我们勤劳的中产阶级中人,即便庸俗透顶,以其良心所在,也会吓得倒退几步。”
  说起我们的满洲贵族缺乏智识,任何一个与北京汉人称之的满族大爷的人因公打过交道者,都能告诉你这么一个头戴蓝顶子或红顶子的白痴,他会毫无理由地与你辩论不休,纠缠没完,“而根本不懂什么叫交涉或辩论,一直到你觉得非逃之夭夭不可,不然你就得气疯,被迫犯下谋杀之罪,因为你忍不住要去掐他的脖子,把那个面无血色、两眼无神、絮絮叨叨的白痴给憋死”。不过,目前在中国,满洲贵族最大的缺点,还在于他们缺乏严肃认真的态度。现任摄政王是个例外,在我看来,他倒是有点过于严肃认真的毛病。我在北京见过的大多数满族王公和其他名流,他们不仅没有意识到当今国事的严重,也没有意识到在国家财产方面他们那特殊化的、朝不保夕地位的危险性。正如拿破仑说起上个世纪的法国顽固派那样,现在中国的满洲贵族自太平天国叛乱以来,甚至于义和团灾变之后,虽然吃尽了苦头,却丝毫也没有接受教训。他们所剩下的惟一一样东西就是骄傲——那种门第高贵、身无分文的苏格兰少女的骄傲。
  


第三章 满洲贵族重新掌权(12)


  当然,我以上所说也有许多例外。目前的满洲贵族中,像铁良等人,便有强烈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中国的满洲贵族最杰出的道德品质,那种或许可以拯救自身的伟大力量——是他们的纯朴和耿直(guilessness),即便是今天,满人虽然有许多缺点,但仍然是一个不狡诈的民族,一个具有伟大的质朴心灵的民族,其结果是生活简朴,清风可操。现任外务部侍郎联芳(62)曾留学法国,在李鸿章手下供职多年。他本有机会像李鸿章手下的“暴发户”们那样大捞一把——然而现在,他大概要算是中国留过洋的人当中最贫寒最清廉的一个了。还有一个锡良(63),即现在的东三省总督。他是从小知县做起,最后升任大总督的。其生活也很清寒,是个廉洁的人。说实话,要是不怕把这篇文章写得太长,我本可以再举出官场内外我所认识的许多满人贵族的名字,他们心地质朴,举止优雅,并有法国人所谓“发自内心的得体的礼貌”(1apoutesseducoeur)。他们都是真正的君予一旦知道怎么办,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尽职尽责,一旦听到召唤便不惜为了君国的荣誉献出生命。在此,我还想再提一下满洲妇女,特别是较为贫寒的满洲家庭里的那些妇女,她们靠朝廷补贴的微薄俸银为生,自己过着克己、半饥半饱的生活,像奴隶一样做苦工,努力成为一个贤淑之妇,去尽自己对孩子、丈夫、父母和祖先的责任。(64)
  总而言之,公平合理地观察中国目前的种种混乱和颓败状况,我必须指出,那种最好的材料,凭借它可以产生出一种新的更好的事物秩序,一种真正的新中国的最好材料——将仍然要在中国的满洲贵族中去找。的确,正如马修·阿诺德所说的,处在我们今天所生活的扩展新时代,所有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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