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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剑桥中华民国史上卷-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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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他们认为西化的潮流搞得太过分了,因而对中国自身的问题不是以激进的反
对态度主张建立另外一种社会制度,而是采取传统的“拾遗补缺”的态度—
—只反对儒家价值体系中某些弊端和过分之处。
林培瑞的发现用对比的方式阐明了紧接在鸳鸯蝴蝶派之前的通俗文学和
其后的“文学革命”的性质。晚清文学显然经历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大众化发
展过程。它开始时是知识分子精英们的一种自觉的努力,要唤起中国社会下
① 林培瑞:《10和20年代传统类型的通俗市民小说》,载戈德曼编:《中国现代文学》,第327—328页。
并参看他的博士论文:《上海现代通俗小说的兴起》(哈佛大学,1976年)。
② 根据林培瑞的统计,这类小说中最受欢迎者“在上海肯定有40万至100万人读过”。参看林培瑞:《传
统类型的通俗市民小说》,第338页。鸳鸯蝴蝶派小说销售记录直至30年代末期都未曾被超过,以后便逐
渐衰落了。1949年以后的共产主义小说的销售量当然要大得多。
① 同上书,第330页。
② 同上书,第339页。
层阶级群众认识中国处境的危殆和维新的迫切性。因此,“新小说”更多地
是因意识形态的必要而不仅是纯粹文学方面的关注而出现的。但是由于写小
说后来成了一种有利可图的行当,这种意识形态的目的就被“争取读者”这
一商业上的需要冲淡了。大众化向晚清作者提出了教育与娱乐读者的双重任
务。当它从精英们的创作发展为流行作品的时候,“新小说”就逐渐失去了
它曾经充满的那种启蒙特质,而在一些情况下,正是这一特质使它具有长久
的文学价值。从商业的观点看,晚清通俗小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从理
智和艺术的角度看,它的发展却是以失败告终,尽管在开始的时候曾经有成
功的希望。1900至1910年期间出版的小说中,那种改良的、进步的观点,
在其后的十年中竟被保守主义和遁世主义所取代。当读者从1904至1907年
间写成的《老残游记》中,读到孤独的主人公在面对封冻的黄河那壮丽的冬
景而沉思国家和他自己生活的悲惨命运、突然发觉自己脸上的泪水也已经冻
结了的时候,很可能被这种难忘的激越的纯洁感情与美丽的诗意所感动。而
到了1913年,普通的读者却只会为徐枕亚的畅销小说《玉梨魂》中为爱情而
烦恼的“鸳鸯”情侣,一洒同情之泪了。
鸳鸯蝴蝶派小说大受欢迎一事证明了新的更加激进的一代人所早已感到
的迫切需要:重新创造一种完全不同类型的通俗文学以作为全面的精神革命
的一部分。从五四作家们的“新”观点来看,晚清的“新小说”,连同它的
庸俗化的鸳鸯蝴蝶派,已经“陈旧”了,应被归入腐朽的“传统”世界,尽
管他们的晚清前辈在建立方言文体、造就广大读者群和一种富有生命力的职
业方面曾作出过相当大的贡献。
五四时期,1917—1927年
在大多数中国文学史家看来,民国最初的几年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低落”
时期。一个产生了晚清文学中四位伟大小说家——吴沃尧、李宝嘉、曾朴和
刘鹗——和一些其他作者的朝气蓬勃的创造性的十年,忽然终结了。这四位
有才能的作家中,李宝嘉未及完成他计划中的120回巨著的一半就于1906
年去世。多产的吴沃尧(共写过15部小说)也于1910年死去。刘鹗,也许
是四人中最有文采的一个,只写过一部小说,而此书在30年代重版之前并不
十分流行。曾朴,在政治信仰方面最革命的一位,因过份忙于其他活动而未
能完成他的小说,并且和《老残游记》一样,直到20年代才得到充分的评价。

辛亥革命出乎意料的胜利,并没有立即引起一场文学的复兴运动。相反,
政局的混乱使逃避现实的鸳鸯蝴蝶小说式的书籍大受欢迎。唯一与之竞争的
派别“南社”,是涉足文学的革命政治家和报刊工作者的一个松散组织。该
社于1903年由三位属于同盟会的报刊工作者柳亚子、高天梅和陈巢南创建,
定期出版社员的诗文集,它们多半是社交聚会的产品,据说在民国初年很受
革命者和年青人欢迎。但是在半个世纪以后重读其中某些诗篇的时候,会感
到它们的情调和形象一般都属于旧传统。胡适甚至斥之为放纵不羁。②回顾起
来,南社的作用似乎不在于响应革命,而在于为革命者们提供一个表现文学
才能的场所。
和条约口岸的报刊工作者…文学家一样,南社的大多数社员都有很深的旧
学修养。但是他们的文体和词汇比他们晚清前辈们更加高雅古奥。如果说条
约口岸的文学报刊可以被看作是晚清维新主义在文学方面的一翼,那么它在
主题和文体方面肯定比南社的诗更加激进,后者的华丽词藻掩盖了他们所宣
称的爱国心和忧国忧民的感情。①南社曾经号称拥有1000余名会员,但在最
后一次“革命”行动讨袁失败之后,逐渐衰落了。大多数知名的社员卷入了
军阀政治的漩涡;柳亚子等另外一些人在短期从政之后,又重新从事报刊工
作。
当五四运动创造出一种崭新的社会…文化风气的时候,南社这一插曲差不
多已经被人们忘记了。虽然意识形态方面的鸿沟是显而易见的,但在五四领
袖们和这两个过渡群体的成员之间仍然可以在社会事业上找到某种联系。当
陈独秀说服一位上海出版家资助他的新刊物《青年》(不久就改名《新青年》)
的时候,一些南社社员和条约口岸的有势力的报刊工作者…文学家仍然掌握着
各主要报纸。上海三家主要报纸——《申报》、《新闻报》和《时报》——
的文学副刊的编辑是鸳鸯蝴蝶派的能工巧匠如周瘦鹃、张恨水、严独鹤、徐
枕亚和包天笑。包也是南社的一名积极的社员。五四的知识分子们很幸运地
能够在由南社控制的报纸上,宣传他们的事业,并能赢得其他革命的报刊工
作者和梁启超的追随者的支持。后来他们又逐渐从鸳鸯蝴蝶派作家们的手
① 新近对这两位作家的深入研究,见李培德:《曾朴》,和夏志清:《老残游记:对其艺术和意义的研究》,
《清华中国研究学报》,7。2(1969年8月),第40—66页。并参阅哈罗德〓沙迪克带有注释的《老残游
记》的精彩译本。
② 曹聚仁:《文坛三忆》,第150—151页。关于南社的一般情况,参阅柳亚子:《南社纪略》。
① 王平陵:《三十年文坛沧桑录》,第5页。
中,夺取了各报文艺副刊的编辑地位。其中最有名的例子是《小说月报》的
内容和版面的改变。这份由严肃的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杂志,本来是鸳鸯蝴蝶
派的基地,茅盾在1921年担任编辑后将它改造成了“新文学”的主要喉舌。
文学革命
当《新青年》越来越引起报刊界和学术界的注意的时候,文化革命的气
氛早在1917年2月文学革命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酝酿成熟。在1915至1917
年这段时间里,陈独秀的杂志发表了越来越多的吴虞、易白沙、高一涵和陈
自己的文章,攻击儒家和赞扬西方思想。胡适首先提出的文学革命的主张,
受到陈独秀的热烈欢迎,认为是整个反传统崇拜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胡适
本人曾津津有味地谈论这一著名史实,并在无意中把自己对这一重要事件的
“看法”永久化了。①下面的分析可能与胡适的说明不尽相同,但不可避免地
要加以引用。
当胡适在康乃尔大学写的一首诗中首次使用“文学革命”一语时,他的
主要意图只限于和朋友们对中国的语言进行学术性讨论。他急于争辩并证明
白话可以作为有生命力的文学工具。早在胡适之前,白话的重要性已经被认
识到了;大批晚清的思想家和报刊工作者…文学家,早已将它作为一种群众启
蒙手段加以宣传和使用过。胡适知道这些先例,但他的确也提出了一种“革
命”性的主张——他的先驱者们或者是不曾觉察到,或者是未能有信心地加
以提倡。晚清提倡白话的人,虽然认识到它可以作为普及政治教育的媒介,
却没有承认它是文学表现的主要形式。胡适比严复和梁启超走得更远,他明
确指出在过去的千余年中,中国文学的主流并不是古典文体的诗文,而是白
话文学。在胡适看来,文言已经是“半死”的语言,它对传统中国文学内容
的僵化和形式上的过分雕琢,尤其是诗歌,起了助长的作用。而白话则是文
学演变的自然结果;它作为一种活语言的生命力,已经在宋朝理学家们的语
录和元明两代的戏剧和小说中得到证明。胡适认为书面语言和口头语言的统
一趋势在元代达到了一个高峰。这一趋势,如果不曾被“八股文”的强制推
行和明以来的古文运动所遏止,中国文学就可能发展成为一种口语的白话文
学——胡适把这一现象与但丁以后的意大利文学、乔叟以后的英国文学、路
德以后的德国文学相比拟。(因而以后他在芝加哥大学讲学时说,这次文学
革命是“中国的文艺复兴”。)因此,他相信一种活的语言是现代思想运动
的先决条件,而中国文学革命的首要任务,就是用白话文代替文言文,换句
话说即是恢复宋朝以来文学演变的自然过程。
胡适知道白话文学本身并不能成为一种新文学;“新文学必须有新思想
和新精神”。但是他坚持语言工具的优先地位:
死文字决不能产生活文学。若要造一种活的文学,必须有活的工具……我们必须先
把这个工具抬高起来,使他成为公认的中国文学工具,使他完全替代那半死的或全死的老
工具。有了新工具,我们方才谈得新思想和新精神等等其他方面。①
① 参看胡适附录在《四十自述》之后的著名论文《逼上梁山》,第91—122页。还可参看他在芝加哥大学
发表的英文演讲《中国的文艺复兴》,和1958年在台湾发表的演说《中国文艺复兴运动》,该文收入刘心
皇:《现代中国文学史话》,第1—15页。第二手材料有杰罗姆〓B。格里德的《胡适与中国的文艺复兴》,
第3章;林毓生:《中国的意识危机:五四时期激进的反传统主义》,关于胡适的一章。胡适在文学革命
时期的大多数论文均收入《胡适文存》第1卷。
① 胡适:《逼上梁山》,第112页。
后来他自己承认纯粹是“文体革命”的这一想法,在他1916年10月给
陈独秀的信中表现得很清楚,在这封信中胡适列举了新文学的八条原则:
一曰不用典。
二曰不用陈套语。
三曰不讲对仗。
四曰不避俗字俗语。
五曰须讲求文法之结构。
此皆形式上之革命也。
六曰不作无病呻吟。
七曰不摹仿古人,语语须有个我在。
八曰须言之有物。
此皆精神上之革命也。
胡适在这一最初的说明中,对文学形式方面所提的建议显然比对内容方
面更为详细和具体。陈独秀虽然热烈地支持胡适,却担心他的八不主义可能
被理解为传统的“文以载道”。因此胡适在《新青年》1917年1月号上发表
的下一篇文章《文学改良刍议》中,改变了他的八不主义的顺序(新的顺序
是八、七、五、六、二、一、三、四),并试图对新文学的实质加以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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