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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永失所爱-第18部分

小说: 永失所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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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卿啊。你的小跟班,我没说错吧?”王老师指着开了锁的大门说,“她刚来没多久。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来开门。你们约好了吧?快进去。”说完,他捏着那张签过字的纸兴高采烈地往家赶去,“走的时候把大门给我锁好喽!” 
周子衿目送他离开,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

  影子越拉越长。他感到奇怪,这个女人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终于,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暑期为了用电安全学校拉了大礼堂和排练厅的电闸。走廊唯一的光亮就是倾洒一地的月光。

  排练厅没人。黑暗里,周子衿熟悉的音响断断续续地传来。他知道是哪里。声音是从乐手们放乐器的房间传出的。

  这音响令他心脏绞痛。那是大提琴在闷哼,又或是琴弦被触动。

  通往地下室的门半敞着,周子衿倚在门边,先看到月光倾泻下浮着点点斑驳的三号柜。

  柜门是开着的,挡住了年卿大半个身子。她就蹲在那儿,轻柔地擦拭周子衿当年用的那把琴。大提琴哼咛着,显然被伺候得很舒服。

  周子衿想起当年对年卿的吩咐——

  “别忘了每次都把琴弦调松。”

  “弓子上的松香一定抹均匀,隔一段时间也要把弓子调松。乐器是有生命的,它会呼吸。这里空气潮湿,别忘了买点干燥剂放进柜子里。”

  不论他说什么,年卿总是用眼睛瞄着别处,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年卿你怎么总是不看我?”周子衿也会着急,急了就会问年卿。

  “……不敢。”

  “什么?”

  然后年卿也着急:“你太好看了。”一股脑说完她会头也不回像超人一样消失在周子衿的视线里。

  久而久之,这种轻度调戏成了周子衿除拉琴之外的最大乐趣。

  他兀自陷入回忆,却被年卿忽然的叹息拉回到现实来。

  “嗯,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按摩了啊。别不愿意,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年卿在对大提琴自言自语:“你说他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丢在这里,我没事跑来伺候你,多傻。柜子的钥匙一会儿我就不拔了。明天我会给王老师打电话让他给你找个好人家。就你这品质扮相再加上曾是周子衿旧爱的身份,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呵呵,到时候钱我拿着啊,算是结清这么多年照顾你的费用。”

  她把琴轻轻放回琴盒,拍拍它浑厚黑黝的肚皮:“老兄,再见。”然后“啪”一声锁上柜门。

  见她要出来,周子衿迅速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他屏住呼吸,年卿几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她的头发发质蛮硬,有那么几根丝丝顺顺从他脖颈中抚过,惹出周子衿浑身的战栗。

  走出五米开外迟钝体质的年卿才像是警觉到什么,顿住身形问:“谁?谁在那儿?”

  此时若有人拿个话筒放在周子衿胸前就能听到他的心跳快得惊人。

  过了十几秒钟,年卿松懈下来继续朝排练厅大门走去。她的手指触上门把手,像是触上时光的闸门。

  一阵年卿从未听到过的奔跑声将她席卷。那声音挤破了时光的闸门,简直要用超越光速的能量摧毁她。

  年卿被这股力量推倒,和这股散发着酒香的力量纠缠滚在排练厅木地板上。随着力量的消退热量迅速取而代之,压着年卿烫的胸膛快要融化她。

  周子衿钳着年卿的脖子,恨得不得了:“谁要你来擦它!谁要你来的!”

  “周子衿你放手!”

  “我不放!谁要你来擦它!谁要你管它!”

  “周子衿!”她快要没气了。

  “年卿,你以为你是谁?谁要你来管我的事?”

  她放弃挣扎,嗓子眼里勉强挤出两个字:“子衿。”

  周子衿终于放手。他把自己放在年卿身上,像是扁舟航行在宽阔的河道,又像孩子徜徉在温暖的母体。

  他们都在拼命呼吸。

  年卿先平复下来,抬腿对准周子衿两腿间拼命一顶。痛得周子衿大喊一声从她身上翻下。她用自己蹩脚的自由搏击招数跟周子衿打起来,像个不要命的拼命三郎,或者,会使九阴白骨爪的泼妇。

  “你恨我?这么多年你就为了这个恨我?周子衿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破琴我看都不会再看一眼。我再多碰那把破琴一下我就是王八蛋!我,我……” 她还在搜刮更恶毒的语言来遮饰自己早已溃不成军的心,谁知眼睛比嘴巴诚实,泪水在脸上泛滥到一塌糊涂。

  “你哭了。”周子衿抓住年卿发狂的双手,怔怔问。

  “你他妈才哭了呢。”

  周子衿忽然松开年卿的手,任她在自己身上肆虐。他的眸光越来越柔和,比月光还柔和,就那么笼在年卿身上。他拉开左手衣袖,让狰狞的疤痕暴露在月光下: “年卿,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重新开始,嗯?”

  年卿成千上万次地幻想有一天自己看到周子衿的伤痕会怎样。当它真实发生了才明白这种痛原来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口,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呼吸。

  她蹩脚的自由搏击招式统统停了下来,双目瞪得极圆,用手指着周子衿:“你,你,你……好。”这几个字被她艰难地挤出喉咙,然后她的身体宣告了罢工,瘫软得再无法直立。

  

  乐队庆功宴还在热闹地进行着。

  苏朵焦躁不安。他很焦虑,非常焦虑。

  是酒喝多了吗?为什么觉得呼吸忽然变得艰难。

  他到处搜寻年卿的身影。她好像凭空消失了,大家一会儿说在卫生间里看到她了,一会儿说在露台上看见她了,要不然就说年卿喝醉了直接在酒店开了间房休息去了。

  苏朵胸前的窒闷感越来越强烈。人生信条为“有热闹不凑王八蛋”的陈高兴正捧着肚子大吃大喝,刚吞掉半条鱼就被苏朵抓住。

  “见到你姐了吗?”

  “没。怎么,才一会儿没看见就急成这样?”

  “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到处找也找不到她!”

  陈高兴送进嘴里一块糕点,语音不清地嚷嚷:“接着打。打到她接为止!她那部三年没换过的破电话根本就是一被虐狂!跟表姐一样不虐待不老实。小姐夫,加油!”

  苏朵无可奈何地拿起电话今晚第N次拨打年卿的手机。在他觉得不可能接通准备挂掉的时候电话通了。

  他重新把电话凑回耳边:“年卿?”

  电话另一端是长久的缄默。

  “年卿,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朵朵。”这是小舅的声音。他说:“对不起。我后悔了。”

  他后悔了。周子衿说他后悔了。

  苏朵死死抓着手机,液晶屏幕“咔嚓”一声碎裂。

  “啊。”陈高兴尖叫起来,像只被拔毛的火鸡,一张脸涨得通红。

  苏朵的眼投给她毫无意识的注视,似乎她陈高兴是这个地球上奇怪的入侵物种。

  陈高兴张大了嘴,像只搁浅的鲸鱼大喘粗气:“小,小姐夫,快送我去医院。我,我好像要……”

  苏朵终于缓过劲来,从僵尸状态中复活。他把手机抛进盛着香槟的酒杯里,打横抱起爱凑热闹的陈高兴拼命朝医院赶去。 

    午时
 产妇阵痛时产生的力量无比巨大。陈高兴的手指拧在苏朵身上,痛得他直龇牙倒吸凉气。

  “阿树和路虎不是说你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吗?”

  陈高兴被他小心塞进计程车,她眯着眼看计程车司机苦大仇深的表情,咧嘴笑出声来:“我乐意呗,谁让我叫陈高兴。”

  苏朵顾不上跟她打嘴,吩咐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巴不得这个羊水破了的产妇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自己的车,忙呼啸驶出。

  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乱得是人仰马翻。医生要苏朵签手术同意书。苏朵不是孩子的爸啊,怎么签?

  正头疼着,闻讯赶来的阿树离了老远叫喊:“我来我来,我是孩子的父亲。”

  医生瞧瞧病床上声嘶力竭号叫的陈高兴,再瞧瞧满头大汗的苏朵和阿树:“这可是生孩子,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跟过家家似的。”

  直到陈高兴被推进产房,苏朵才松了一口气。他拍拍阿树的肩,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阿树不忘感谢苏朵:“今儿可真谢谢你了,小姐夫。”

  小姐夫三个字令苏朵心里一阵憋闷。他脚步越走越快,他要抢回他的女人。

  回国前他给沈义打了国际长途,问他:老沈,那个女人现在结婚了吗?有人照顾吗?她过得好吗?开心吗?

  沈义照实回答。

  苏朵又给周子衿打了国际长途,问他:小舅,你是不是已经忘了那个女人?

  周子衿说是。

  于是他放下即将完成的学业,连夜飞回北京。他不想再逃避十年前犯下的错误。如果大西洋与太平洋之间相隔的欧亚大陆都无法令他对她忘怀,如果东伦敦 Brick Lane、Hoxton那些来自世界各地风情各异的学艺术的女孩儿们都遮盖不了十年前把他从泳池里捞上来的那位姐姐的脸,他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

  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周子衿家的大门前。下车,付了车款,他在老槐树下静静站了一会儿,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斗争积蓄力量。

  二楼周子衿的房间亮着灯。落地窗被白色窗帘密密实实遮住,偶尔能看到瘦削身影从窗前闪过。

  姐姐,你在里面吗?

  回答他的只有槐叶被风揉搓的“沙沙”声。

  终于,他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他要冲进去,告诉姐姐十年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请她无论如何原谅。

  黑暗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横冲过来将苏朵拦住。来人用有力的臂膀紧紧钳制住苏朵,将他拖向别墅相反的方向。

  “你是谁?放开我。”苏朵满腔的怒火都冲向这个人,开始强有力的反击。

  “苏朵!”

  听到这一声低喊,苏朵的动作缓下来,凑着月光凝神看清对方的脸。他难以置信,僵硬的身体松软下来:“你在这儿?”

  沈义没有松懈手臂上的力道,点头说:“是,我在这儿,就为了阻止你犯浑。”

  “我犯浑?”苏朵怒极反笑,冲着别墅亮灯的房间一字一句反驳,“她是我的女人。十年前就是。”

  沈义丝毫没有大吃一惊的反应,他只说:“苏朵,你舅舅好容易放下过去。你和年卿十年前的那晚只是意外。她为这个意外心里怨恨了子衿十年,子衿不能否认不能承认也不能跟她在一起。你这孩子,只想到自己痛苦,你舅舅的苦呢?”

  这番话听得苏朵大吃一惊:“你知道?”

  沈义看着他:“恐怕只有你把这个当做十四岁时无法提及的秘密。你以为你妈为什么突然把你送到英国念书?十四岁就出国不嫌太早些了吗?嗑了迷幻药闯出这样的祸端,你以为只有天知地知你知?”

  苏朵艰难地消化着沈义的话,渐渐地,一切都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小舅一直都知道?”

  “知道。”

  “是他安排我离开的?”

  “是的。”

  苏朵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气力,猛地挣脱沈义的钳制:“他怎么能这样替我决定?他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愿意负责任愿意承担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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