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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小酒店-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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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蒂埃和热尔维丝在音乐馆非常快活地消了一夜。到了11点钟该关门的时间,他们俩人不紧不慢地散着步回家。此时,夜里的凉风已微微刺痛皮肤,听音乐的人已三五成群地走了出来。路边树下的阴影里卖笑的姑娘们发出放肆的笑声,那是由于男人们走进她们开着粗俗的玩笑。朗蒂埃低声哼着阿曼达小姐唱的那首歌,歌名是:《那是我的鼻子在发痒》。热尔维丝漫不经心,神情恍惚,也跟着他哼着唱里的复句。她感到很热。她喝了些饮品,再加上拥挤的人群和烟斗里冒出的烟气的混合气味把她几乎冲昏了过去。尤其对阿曼达小姐留下了强烈的感触。她绝然不会像她那样当众裸露胭体。嗨!说真的,那女人的皮肉着实令人爱慕!她怀着一种放荡的好奇心听朗蒂埃讲述有关这个姑娘经历的某些细节,而朗蒂埃的那副神情像是在说,只有他才特别了解那个女人。

热尔维丝按过三次门铃,博歇夫妇还没有来开门。“所有的人都睡了。”热尔维丝说。

门终于打开了,但是门洞里漆黑一团。她敲了敲门房的玻璃,要拿她的钥匙,博歇太太在睡意朦胧之中向她说了一通话,起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后来她听明白了;原来值勤的警察布瓦松已经把古波送了回来。古波已是烂醉如泥了。那把钥匙应该插在门锁上。

他们进门之后,朗蒂埃嘟囔着:

“唉哟!他在这里干了些什么?竟然臭得这么厉害!”确实,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恶臭。

热尔维丝去找火柴,一脚却踩在一片湿乎乎的东西上。当她点燃一支蜡烛之后,呈现在他俩面前的竟是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古波像是把满肚子下水都倒出来了一般,卧室里到处都是呕吐物。床上,地毯上被吐得面目全非,甚至那横柜上也溅满了污物。古波躺在床上,可能是布瓦松扶他睡下的;他倒在秽物之中发出如雷的鼾声。看上去活像一头猪倒卧在淤泥中,一半脸难看地扭曲着,半张的嘴里伴着鼾声喷出一阵一阵的臭气;脑袋的周围尽是吐出的污物,他那看上去已经斑白的头发浸在一片肮脏的呕吐物当中。看到这一切热尔维丝气不打从一处来,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

“嗨!这头猪!这头猪呵!他把一切都弄脏了……呀!不,即使是一条狗也不会这样,就是一条死了的狗也比他干净呀。”

两个人都不敢动,不知道如何插足其间。古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醉而归,狼狈不堪,把卧室弄得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同样,眼前这一幕景象对妻子心中对他残留的一线爱慕像是迎面挨了当头一棒。从前,为他略有酒意回家的时候,她殷勤地服侍他,并没有厌恶感。然而,这一次他实在太过分了,他不由地大发雷霆。她甚至都不想用夹粪钳子去碰他!她脑海中闪动的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想起这脏汉子的肌体会挨着自己的皮肉,憎恶感会一下子笼罩全身,就像有人要追她在一个害了性病而死的尸体旁睡觉一样。她喃喃自语:

“我总得上床睡觉呀。总不能重回街上去安歇吧……对!我从他身上跨过去!”

她努力想要跨过那醉汉,为了不至于被秽物滑倒,她在横柜前面不得不止步。古波四仰八叉地躺满了整个床。朗蒂埃脸上露出微微一笑,他很清楚今晚她是睡不到自己的枕头上去的了,于是握住她的一只,压低声音,热烈地说;

“热尔维丝……你听我说,热尔维丝……”

然而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她挣脱对方的手,一时六神无主,她也像当年一时与他你我相称起来,没了客套。

“不,放开我……我求你了,奥古斯特,你快回自己卧室去……我自己想办法……我从他脚下跨上床去就是了……”

“热尔维丝,哎呀!别犯傻了。”他重复着,“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你万万不能睡在这里。来吧,怕什么?他听不到我们,放心好了!”

她仍在抗争着,使劲摇头不从,然而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慌乱之中为了表示她一定要留在自己屋里,她便开始脱衣服,她把丝质连衣裙扔到一把椅子上,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白衬裙,皎白如皓的酥胸和臂膀袒露无遗。眼看就是自家的床,不是吗?她试图上床去睡觉,连试了两次,仍未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过去。然而朗蒂埃也并不放松,他拦腰抱住她,用春情荡漾的话语激起她体内的热血。天啊!她一时无可适从,愣住了。眼前是不争气的丈夫,阻挡着她诚实地钻进自己的被子里面;身后是一个淫邪的男人,他只想着趁人之危,重新把她掌握在手心里!朗蒂埃竟提高了嗓门,她求他闭嘴。她侧着耳朵朝着娜娜和古波妈妈睡觉的小房间静听了一会儿。一老一少睡梦正酣,能听到她们响亮的呼吸声。

“奥古斯特,快放手吧,你会吵醒她们的,”她把手放在胸前重复着,“你该明白事理。改天,换个地方……不能在这里,当着我女儿的面就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用微笑在等待着;然后他慢慢地吻她的耳朵,就像当年逗她玩时那般动作,让她头晕目眩,于是,她觉得浑身娇衰无力,耳边嗡嗡作响,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然而,她又向前迈了一步,但又不得不退却了。晦!那简直不可能!令人作呕的气味能熏倒人。她如果睡进被子,那气味会让她也醉了。再看古波躺在床上的样子,醉意已把他彻底击倒,四肢被酒液灌满,像个死人般直挺挺地睡着,歪咧着嘴喷出臭气,全街的人尽可以进来吻他的妻子,他身上哪怕是一根汗毛也不会动一动的。

“算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那是他的罪过,我不能……哟!老天啊!唉!上帝呀!是他不能让我上床。我没有了床……不,我不能呀,那是他的罪过。”

她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然而,当朗蒂埃把她推进自己的卧室时,娜娜的脸正贴在小房间玻璃门上偷看发生的一切。原来此时小姑娘恰巧醒来,她悄无声息地爬起,披了件衬衣,仍然是满脸睡容。她先注视着父亲在床上翻滚着呕吐,然后,把脸贴在玻璃上,直看到她母亲的穿着衬裙消失在对面另一个男人的卧室里为止。她大惊失色,圆睁着那双带着邪气的孩童眼睛,她那充满肉欲的好奇心像在眼中被点燃。

 第09章

 就在今年冬天,古波妈妈一口气背过去,差点儿送了命。每年的12月份,她明白那该死的哮喘病总会来纠缠她两三个星期。她不再是15岁的年轻人,到圣安东尼节时她就该是73岁的老人了。她虽然看上去既壮实又肥胖,然后体质却非常虚弱,很容易因气喘而窒息。医生预言她将会因咳嗽而死;只需道一声“乖乖,晚安,”老婆子就会像蜡烛一样熄灭!

当古波妈妈卧床不起时,她的脾气就会像一个出言不逊的人一般变坏。说实话,她和娜娜住的那间卧室的环境可是够糟的了。她和娜娜就寝的两个床之间,狭窄地只能放下两把椅子。墙纸也陈旧得退了色,像壁灯一样搭拉在墙面上。天花板上那只圆形的小天窗也只能透进了极暗淡的光线。这地方催人衰老,尤其是一个本来就呼吸不畅的人。夜里还算过得去,她失眠时便静听娜娜沉睡的鼻息声,倒也算是一种消遣。然后,到了白天,从早到晚没有一人陪伴她,她低声埋怨着,哭泣着,头在枕头上返过来调过去地连声说:

“上帝啊!我是多么不幸呀!……天啊!我是多么可怜呀!……这简直是在坐牢!是的,他们是要我死在监牢里呀!”

当维尔吉妮或博歇太太来探问她的病情时,她并不提病的事,而是立刻向她们诉起苦来:

“哎!我在这里过活付出的代价真是太大了!即便是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家过活也不会受这般苦楚!……您瞧,我要喝一小杯药茶,却给我提来一大壶水,这分明在嫌我喝得太多了……再譬如说那个娜娜吧,她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一大早她赤着脚便走得没影了,然后,再也见不着她了。他们还嫌我身上气味难闻。到了夜里她睡得像头死猪,一次也不曾醒来,也不过问我哪里不舒服……总之,我对他们是一片诚心相爱,他们都在等待我早一点儿入土。哎!离我断气的那天不远啰!算我没生儿子,那个没心肝的洗衣妇从我手里把他抢走了!如果她不怕犯法的话,她还会打我,让我快些见上帝呢!”

说实在的热尔维丝有时对婆婆是凶了些。店里的生意不景气之后,每个人都极易发火,哪句话说不好便会吵起架来。一天早上,古波一觉醒来,感到浑身不自在,便开口嚷了起来:“那老东西天天说她快要死了,但怎么总不见她死呢!”这句话深深地戳伤了古波妈妈的心。家人责备说供养她花去了不少钱,平心而论,如果她不在家中过活,就能攒下一笔可观的积蓄。说实在的,她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无可挑剔。当她遇见大女儿罗拉太太的时候,痛苦地哭泣着,说儿子、儿媳妇让她饿着肚子,这一切都是好叫罗拉太太给她一个法郎,她用这钱买了零食解馋。她也对罗利欧夫妇说了许多可恶的谣言,讲述他们两口子每月给她的生活费那十个法郎,是怎么样被热尔维丝任意乱花的,诸如买了新帽子,又买了糕点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吃,并鼓惑说还有更加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甚至不敢说出口。有那么两三回,由于她的谗言险些让一家人打得不亦乐乎。她时而袒护这几个人,时而又袒护那几个人;总之把大家搅得一团糟。

这一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她的哮喘病犯得正凶的时候,罗利欧太太和罗拉太太在她的病榻前相遇,古波妈妈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们弯下腰来听她说话。因为她说话已十分困难。一阵喘息后,她用极低的声音说:

“真是本性难改!……昨夜我听到了他们。呢!是的,那‘瘸子’与那卖帽子的家伙两人在……两人竟搞得天翻地覆!古波的面子往哪里搁?真是本性难改!”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伴随着大口的喘气和剧烈的咳嗽。她说她儿子昨夜醉得半死,她无法入睡,所以所有的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瘸子”的赤脚在地砖上来回走着;还有那朗蒂埃小声唤她,又听到他们轻轻推开那扇通往两间卧室的门,然后发生的事她也听了个真切。那勾当一直延续到天亮,她却记不清确切的时间,尽管她想听到全过程,然而睡意催她昏然睡着了。她又说:_

“最让人恶心的是娜娜或许也听到了。平时她睡熟时总是握着双拳的,恰巧昨晚整夜她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像是床上放了块炭火一般。”

两个妇人听罢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露馅啰!”罗利欧太太小声嘟囔着,“或许那男人第一天进家时就开始……既然古波对此不在乎,我们也犯不着瞎掺和!但是无论如何,这未免有伤我们家的名誉呀!”

“要是我在场,”罗拉太太喷着嘴唇说,“要是我睡在这屋里,就会狠狠地吓他们一跳,我要大声嚷嚷,譬如说:‘我看到你了!’或者喊:‘警察来抓啰!……’有一个医生家的女仆对我说过,说她的主人告诉她、有时候那一声叫喊能够马上吓死一个女人。如果她当场被吓死,才有好戏看呢,不是吗?即使那样,也是报应,罪有应得嘛。”

不久,全区的人都确信无疑,每夜热尔维丝都去朗蒂埃房里过夜。罗利欧太太当着女邻居们的面愤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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