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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云荒纪年-第91部分

小说: 云荒纪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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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无法回归到几步之遥的海水之中。可是垂死的鲛人气势不减,大睁着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上方,冷笑道:“帝王之血早已断绝,可能够练成变身术的鲛人却绵延不绝!此次不成,还有下次,空桑必定要灭亡的!”

“我就是帝王之血的传人。”风梧睥睨一笑,“只要有我在,你们就休想!”

“你说是就是么?”白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凭借一个谎言就可以夺得天下?‘皇天’戒指在哪里,你用什么来证明你的话?”

风梧的脸上升腾起了怒气,他挥手割断了白河的喉咙,让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看着自己骑狷跃上半空,一剑劈开了一艘正在下潜的鲸艇!火光冲天而起,将风梧的全身都罩上了神圣的光辉。

他只能用这样的神力来证明。尽管这样的神力是在他梦见星尊帝滴血入体之后得来的,却确实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除非,他能找到失踪已久的“皇天”和“后土”两枚戒指。在这之前,他还不能着急。

不过,他有信心——这天下,迟早是他风梧的。云荒就是这样,无论这中间如何变故,社稷既然由星尊帝开启,那么终归会回到他的血裔手中。

第二十章 罪

天黑了下来,远处的雕梁画栋里红烛高照,人声鼎沸,仿佛几日前冰夷进犯的噩梦都消融在酒精和金银里面,叶城依旧是那个繁华的不夜之都。

在这些流光的阴影下,一个黑影正摸索着从狭窄的陋巷里面穿过。他的身影有些摇晃,一看就知是受了伤,脚步几乎无力抬起,几次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一跟头。不过短短的路程,甚至还没有走出这片贫民聚居的小巷,他就弯着腰扶着墙根蹲下去,大口地喘息,压抑地咳嗽。

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从那黑暗中明显的花白头发,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老人。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痛苦喘息的人影,慢慢走了过去。

感觉到有人靠近,前方的人影没有回头,却蓦地用嘶哑冷酷的嗓音低低吼道:“走开!”

老人却没有停下脚步。就在对方脱兔般反身亮出手中断刀的时候,老人唤了一声:“小石头?”

拿刀的人愣住了,他定了定目光,终于认出了面前的老人:“羽边大伯?”

“是我。”老人分辨着鼻中吸进的血腥气,惊讶地问道,“小石头,你受伤了?”

“嗯,还好。”明石尽力回答,紧绷的身体一动不动。

“到我那里去歇歇吧,怎么说,也算你的家啊。兵荒马乱,这些年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杂耍班子里虽然日子苦,却也不会少你一口饭吃……”老人毫无芥蒂地扶住了明石,絮絮叨叨的话语让明石的身心慢慢放松下来。毕竟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羽边大伯,连那体温也是熟悉的,而杂耍班子里每一个人都像亲人一般,有好吃的先留给自己吃,有点钱就张罗着给猛长个子的自己做衣服……明石想到这里,鼻子里有些发酸,看着破旧的木门问道:“裘三叔、葛巾、岑萱几位姐姐他们都好么?”

“好着呢,今天都到陈大老板家里给老太太贺寿去了。我老了,不能表演了,只能留下来看门。”羽边说着话,点亮了屋内的油灯,照出室内简陋的陈设,也照出了明石前襟上淋漓的血痕。

“前两天被乱兵砍的。”见羽边大伯盯着自己打量,明石赶紧解释道。

“天下不太平,老百姓就遭殃。”老人点了点头,“柜子里面有干净衣服,也有药,你自己弄。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说着掀开帘子进厨房去了。

明石咳嗽了几声,端起桌上的水碗润了润冒烟的嗓子,自行换衣上药。他和这些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一切都太熟悉了,就仿佛回家一般自然。等到羽边烙好一张荞麦饼放在他面前,明石闭着眼睛咬了一口,细细品着那诱人的滋味,看得一旁的羽边都微笑起来。

自从在伽蓝地道前的战场上受伤晕厥,明石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坐下来吃饼的松弛。记忆里,只有四处横飞的血肉,将封住地道入口的精钢大门溅成一片暗红,而他奋力伸出去想要扳动开门机关的手却最终无力垂下——就算终于打开了地道的入口,他也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了。千算万算,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大功在望的时候,会从天而降一人一狷,将冰、鲛两族多年的苦心积虑化为泡影。从等待焚烧的死人堆里逃离的时候,明石感觉得到藏在贴身处的那瓶“太素”毒粉还在,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潜逃出叶城。他不敢随意处置那瓶“太素”,一旦这些毒素蔓延,就会永久毁掉一片土地,而这些土地也正是冰族所需要的。只有巫姑,才能决定将这些毒素洒在什么位置。

“困了么,就在这里睡吧。”羽边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明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太累了,伤口又一直没有得到处理,发炎引起高烧,昏昏沉沉地几乎沾上床就睡着了。

梦里又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他用蹑云术表演攀登蜡烛树的绝技,一双美丽的眼睛在下面担心地看着他。那个女人……他有很久没有想起过了,只有在表弟重烁的脸上,他偶尔能找到那个女人秀致的眉眼。毕竟是他的母亲啊,虽然她活着的时候他从来不曾对她有过好脸色,可到了这伤痛交加身心俱疲的时候,居然又梦见了她。

“危险,我的儿子……”当他骄傲地站在蜡烛树的尖端,那个女人在台下喝彩的人群中无声地说着,让明石的心猛地一颤。

他醒了过来,却无法动弹。努力抬起头,明石看到自己仍旧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可四肢已经被绳索牢牢捆住。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正对上羽边充满愤怒的目光。

“为什么……”脑中异样的眩晕告诉他,之前的食物中掺杂了迷药,药效强得让他连用蹑云术逃走都不可能。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羽边一个耳光落在那张长着蓝色眼眸的脸上,声音因为太过激愤而喑哑,“你刚才不是问裘三叔、葛巾、岑萱他们去哪里了吗?我告诉你,他们都死了,都是被你害死的!你真是出息啊,去给冰夷做走狗,举手之间就杀死了静海县所有的人,可怜我们班子正好在那里演出,为了积攒几个钱给我老头子看病!早知道当年就不要收留你们母子,你这头狼崽子,让你那个时候死了更好!”

“你杀了我吧。”明石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对羽边大伯竟然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干脆闭上眼睛,坦然道。

“杀你还脏了我的手!”老人颤声道,“你们冒充玄林大人侵袭叶城,现在真正的玄林大人来了,他会将你正法的!你听,衙门的人已经来了……”

“不,不要把我交给他!”原本一直镇静的明石忽然挣扎起来,咳嗽如同一串长长的鞭炮经久不停,点点血渍溅落在木床和地板上,“不要是他……求你,不要是他……”

“已经晚了。”羽边走出去,打开了被人敲打的大门。

原本驻守叶城的五万空桑大军全军覆没,无奈之下,镇海提督玄林带着自己的一半部属从沙头堡赶来,维持叶城基本的防守和治安。他刚到达叶城,就接到了静海县惨案凶手明石被捉拿归案的消息。

接过缉拿明石之人呈上的西洋玻璃瓶,玄林小心地观察着瓶内那些细小的黑色粉末,难以相信就是这些东西毁灭了静海县,还差点毁灭了整个伽蓝帝都。

“马上安排,我要提审明石。”意识到潜伏的巨大危机,玄林顾不得长途奔波的疲惫,郑重吩咐。

很快,明石被从大牢带到了玄林的面前。看着那个长发披散,满身血污的人,玄林暗暗一惊——亲手毁灭静海县的凶手,竟然也是空桑人!

“尚未开审,是谁擅自用刑?”玄林冷哼了一声,虽然对方罪大恶极,可他依旧按照惯例维护囚犯的权利。

“回大人,是……是兄弟们恨不过,随手打的……”押解的牢头擦了一把汗,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用惺惺作态了,玄林大人。”明石甩开遮住面庞的乱发,睁着双眼定定地看向玄林,冷笑道。

玄林对上了明石的目光,里面的讥讽之色让玄林忍不住晃了一晃,脚下一软跌坐在椅子内。他只觉一阵霹雳在头上炸开,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视听,他勉强吸口气挥了挥手:“都退下。”堂内其余人等果然遵命离开。

“赶走其他人,是因为你认出了我,怕自己的丑事外泄吧?”明石跪在地上笑了起来。他越笑越是开心,全身都在颤抖,整个堂内都回响着他手腕上铁链的叮当声。

“可怜我事到如今,才知道你名叫明石。”玄林撑着桌子站起来,如同迟暮老人般一步步挪到明石面前,“你才生下来,紫苏就带着你走了,就算后来我再次找到她,又和她生下了水华,她也死都不肯让我见你一面……”说着,玄林跪在明石身前,伸手想要抚摸亲生儿子的脸庞。

“都差点被你杀了,那个贱女人居然还会回去跟你再生一个孩子,真是死不悔改!”明石猛地一挣,甩开玄林的手,“大人不是要拷问我冰族的图谋么,怎么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没有杀她,一切只是为了蒙骗玄王……”

“不要把过错都推给别人。”明石冷硬地打断了玄林的话,“那女人对你早已绝了指望!”

玄林的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他不理会明石的嘲讽,自顾哽咽着说下去:“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长什么样子。直到在交城城头的时候,你来刺杀我,却事到临头偏开了刀尖,我就认出你来。从此我夜夜无法入眠,总是为你担心……现在叶城流传起我与冰族有私的传言,想来也是你们散播出去的,为什么我们父子两个,竟然要成为仇敌……”

“如果你当初不去招惹那个冰族女人,就不会有我这样畸形的存在,不会有你今天的烦恼。说到底,是你的欲望害了我们大家。”明石的口气依旧如同刀子一样锋利,对于母亲紫苏他都从不曾口软,何况玄林这个有名无实的“父亲”?

“是我的错……可是我当日若不将你母亲藏起来,她早已死在屠刀之下……”玄林无法碰触到明石,只能揪住他的一片衣角,“你们母子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我一直没有断了寻访……你母亲现在怎样?”

“早就死了。”鄙夷地扫了一眼玄林悲痛呆滞的神情,明石猛地站起身来,尽量想离玄林远些,“寻访到了又如何,在你心中,我们母子都是见不得光的疮疤,都是你的耻辱!否则你不会那么坚定地执行禁海令,用‘抗冰名臣’的身份掩盖你过去的荒唐!其实现在你又何必认我呢,佯装不知地杀了岂不更加干净?或者,你还想博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孩子……”玄林跪坐下去,以手撑地支持着全身的重量,虚弱地道,“我怎么能不认你……可一切都无法挽回……”

“我不是你的孩子,我只是你的敌人!”明石抑制住自己的心酸,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以我的罪,该怎么死法?”

“五斩。”玄林吐出这两个字,禁不住颤抖起来。这种砍去四肢再砍去头颅的处死方式,会让犯人的痛苦持续一个时辰以上,是苍梧王朝最严厉的刑罚。

“哦。”明石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他看着明显老了十岁不止的玄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就当我把你给我的,都还给你。我这一生,从来不欠别人什么。”→文¤人··书·¤·屋←

“可我还欠你,欠你一个父子的名分。”玄林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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