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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霜月刀-第5部分

小说: 霜月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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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若尘本能的吸吸鼻子,移目注视,嗯,竟是个穿着桃红袄裤的大姑娘,大姑娘侧身骑在一匹青毛驴背上,悬在驴脖子下的一串铜铃儿沿路响着往下走;他瞧向人家,人家也回头瞥了他一眼,好个美人胚子,白白净净的一张清水脸,新月眉,剪水双瞳下是微微翘的小鼻子,那张嘴啊,宛若透蜜的一颗丰润娇红樱桃,看上去,会令人兴起吸吮一口的念头。
  只有一样不对,这大姑娘的神色宛若寒霜,冷冰冰的不见一丝笑容。
  展若尘直觉地感到那股子冷硬的味道,他暗忖,大概这位花不沾手的雌儿刚和她某位心上人闹过别扭吧!小毛驴绝尘而去,驴背上那一朵桃花,也便逐渐远淡,终于隐没在道路的弯角后。
  没有多久,展若尘也来到弯角的地方,路的右边,是一片丛生杂木树的斜坡,左边,则是野草齐胯的荒地;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低着头往前走。
  尚未走出八步,他突然站住了,因为已觉出四周的气氛不对,那是一种僵凝的、冷宁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氛;展若尘熟悉这样的情况,他知道,这是麻烦开始前惯有的征兆。
  于是,他又听到轻微的喷鼻声,以及偶而铃当被风吹动的细响、
  缓缓,抬起头来,不远处的路边上,那位大姑娘正在注视着他,目光是这般酷厉恶毒的注视着他,毛驴便静静的在一旁刨着前蹄。
  展若尘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停下来,有些迷惑的打量着路边的少女。
  盯着展若尘的那双眼神,就宛如两柄尖厉的利剑,那少女的声音更是撤出的连串跳动的冰珠了……
  “找着你真不容易,展若尘,但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找着你的。”
  展若尘清了清嗓门,道:“我是展若尘不错,但我却不记得曾在哪里和姑娘你认识过……”
  少女肃然的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是如此的认识你,魂索梦缠的认识你,哪怕你挫骨扬灰,我也能一丁一点的把你拼凑起来。”
  叹了口气,展若尘道:“听你说话的味道,好像对我颇有成见?”
  那少女猛一扬头,咬着牙道:“成见?展若尘,你错了,这不是成见,这是仇恨,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展若尘思索俄顷摇头道:“大概您错了,姑娘,我和你素昧平生,在此时以前,甚至不曾见过你,又何来的仇恨?”
  双眸中闪泛着血漓漓的光芒,那少女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你不认识我,但你认识另一个人,另一个惨死在你‘霜月刀’之下的人!”
  展若尘深沉的道:“谁?”
  少女的腔调已带着咽噎:“飞绫落虹卢伏波!”
  默然片刻,展若尘道:“你和卢伏波有什么关系?”
  深深呼吸几次,那少女似是在努力控制自己过份激动的情绪,她闭闭眼,声韵中却仍有掩隐不住的颤抖:“卢伏波是我的未婚夫婿,我们是自小订的亲,在他死前三天,我们才决定了迎娶的日子,我们再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是永远不会来临的了……你,就是你杀了他,用你的‘霜月刀’在他身上戮刺了七刀……他的血浸透了全身的衣衫,他的双眼不闭……展若尘你这屠夫,你这刽子手,你是一头毫无人性的凶残野兽!”
  展若尘毫无表情的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寻仇的?”
  那少女悲愤的道:“这已足够令你得到碎尸万段的报应……展若尘,你杀的不只是一个人,你杀死了卢伏波,你也杀了他的孩子,毁了我……”
  怔了怔,展若尘道:“怎么说?”
  少女的额头上浮凸起青色的筋脉,两颊的肌肉阵阵痉挛,她的声音迸自齿缝:“我们……已有了孩子……才三个月大小的孩子……伏波惨死之后……我悲伤过度,痛不欲生……孩子……也流产了……你……展若尘……你毁灭了我们的幸福、远景……糟蹋了我们美满可期的未来……我……我死也不会饶恕你!”
  展若尘感唱的摇摇头,道:“我当初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牵连,但是,我被迫得非如此施为不可,我实在没有选择余地!”
  少女脸色在青白中透着激动的紫红一抹,她哆味着道:“展若尘……你双手染血,杀人如草……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残酷凶邪的豺狼……我这一生,早已心死如灰,万念俱寂……唯一在我魂魄中燃烧,精神上煎熬的一件事,就是杀你替他们报仇,如何剜了你的心肝至我夫儿墓前祭慰他们……展若尘,我要不顾一切,不惜一切的来达成我这今生最后的愿望……”
  人的仇恨如此根深蒂固,沸腾在血液,凝结于肺腑间了,便会无形的透露着那种舍身的执着与奉献的疯狂,那是刚烈的,凛然的,不惧的,有若信仰上的狂热,从这人的思想本质上,便不会有任何犹豫迟疑的了。
  展若尘看得出,这位被仇恨啮嚼中的少女,便正是如此!
  润润嘴唇,他道:“杀戮本就是一桩悲惨的事,杀戮的过程及后果大其可叹,但在许多情形下,却只有以杀戮的手段来达到慈悲的目的──姑娘,你的怨恨,我很谅解,不过,你曾否想过卢伏波遭到不幸的原因?”
  少女凄哀却冷硬的道:“这要看你是用哪种种事来污蔑他了,展若尘!”
  展若尘平静的道:“我要告诉你的,只是唯一的一个事实,没有编造,没有虚假,没有渲染,只是一个事实!”
  少女悲切的道:“我会等你说完,等你为自己的狠毒行为申辩!”
  展若尘缓缓的,微带苍哑的道:“十六个月前,我记得那是个月圆的晚上,我由‘杏村’徒步,到清水沟去办件事,半途中经过‘卢家庄’,通向庄口的道路上忽然狂奔出一个人来,月光下,那是个满脸鲜血,粗实憨厚的小伙子,他拼命奔跑,后面有几十个庄里的人在追赶,领头追得最快的一个,就是你的未婚夫卢伏波!”
  少女尖锐的叫:“他们追的是个贼,是个可恶可耻的偷鸡贼!”
  点点头,展若尘道:“不错,那是个贼,请你让我说下去──那小伙子在慌张奔逃中,猛的看到了我站在路口,不由吓得失去了主张,正想转身往旁边庄稼地里窜,已被卢伏波用他的丈二长绞飞绕于脚,扯翻摔跌。”
  咬咬牙,少女没有出声。
  展若尘又接下去道:“于是,卢伏波带着庄里的人冲了上来,开始殴打那小伙子,他们掴他、踢他,用木棒砸他,打得那小伙子满地翻滚,死去活来,求饶声的凄厉与咒骂声的恶毒是个十分鲜明的对比,在双方的哀告与叱骂声中我明白了个大概──很简单的内情,挨打的是个偷鸡贼,为了他母亲想吃鸡肉而出来偷鸡,但经验与技巧欠佳,偏又偷上具有真材实料的,‘飞绫落虹’卢伏波,结果偷鸡未成,失风被擒,而看样子,恐怕他不止是失风被擒而已,‘卢家庄’的人显然还想要他的命!”
  少女唇角抽搐了几次,仍未答腔。
  展若尘安详的道:“鸡是美食,鸡肉滋补,但是,却不会比人命更珍贵。偷窃的行为可耻,却不至严重到以死相惩,因此,我上前调解,并表示愿意替那小伙子出钱赔偿,没有想到的是,‘卢家庄’的人居然坚不答应,甚至鼓噪起来,卢伏波更指我和这小伙子是一路的,而我一再解释,他们也悍不接受,竟群起向我围攻过来。”
  少女突然悲愤的喊叫:“你就为了这贼杀了伏波!”
  展若尘叹了口气,道:“不是这么鲁莽一我没有法子,只好击退那些村人,卢伏波也已看出我是江湖同源,可是,这不仅没有引发他‘红花绿叶是一家’的念头,反更激使他授我一试身手的想法,他向我盘道,咄咄相逼,非要我和他动手不可;我想,卢伏波大概是自觉空负一身本领,在这荒村陋庄里却难以施展,闲腻了,要磨磨手脚,试试锋头,我却没有与他消遣的必要,所以我再三不肯应战,想不到的是,他突然向我攻击,来势猛烈,显然要迫我对抗……”
  少女神色晦涩凄暗,喃喃的道:“你终于杀了他……”
  展若尘道:“我只是在无奈之下伤了他,我带着那小伙子匆匆离开,但我才走出几步,卢伏波竟骤而跃起,从我背后以‘白绫门’中最为狠毒的致命绝招‘白绫唳血’攻击于我一我一向有个习惯,每在遭到敌人致命的攻扑时,也皆以毒攻毒,反以辣手回敬,因此,卢伏波身中七刀,便铸下这段憾事。”
  顿了顿,他疲乏的笑笑:“卢伏波太过桀骛自大,他以为报出他的师门名号会慑住我,这,当然不可能,但令我意外的是,当我说出了我是何人之后,他竟然也毫不退让妥协,他应该早就明白,凭‘白绫门’那几下子,是对付不了我的。”
  少女窒了一下,阴冷的道:“你说完了?”
  展若尘道:“还有一点──那个偷鸡的小伙子,我曾跟他到他家里,他说的是真实话,确实是为了他六十多岁的寡母才去干下这件偷窃的事,他们也是贫苦人家,买不起鸡吃,而他们左邻右舍的人也曾证明,这小伙子本性忠厚淳朴,在此以前,从未有过偷窃的行径……”
  少女幽幽的道:“偷窃不能因为孝心而获得宽恕,为了惩罚宵小,更不该遭受杀身的报应,展若尘,你以为你有理?”
  展若尘温和的道:“偷窃不能因为孝心而获得宽恕,但也不能因为偷窃而以死相惩,姑娘,卢伏波的身亡,表面是肇始于他的惩罚宵小的行为,实际上乃是他个人狂妄偏颇,起意过份恶毒的结果,造成如此下场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
  少女吸了口气,道:“现在,你说完了?”
  展若尘道:“说完了。”
  少女用双手十指抚压着两颊,慢慢向两侧舒展,似是要缓和面部肌肉的紧张,她沉痛的道:“你在杀害伏波的一刹间,我刚好得信从庄里赶到──你说的对,那是一个月圆的晚上,月色很好,它映照着你的脸,你那一张冷漠、生硬、苍白得毫无表情的脸,只那一瞥,已经够了,我把这张脸印入脑里,烙上心版……我用伏波的鲜血起音,我要毁掉生看这张脸的人……”
  展若尘轻轻的道:“姑娘,我很遗憾不能帮你的忙,我认为,只凭你个人的力量,恐怕不容易完成这个心愿……”
  少女坚定的道:“你说的对,只凭我个人的力量,不容易完成这个心愿,但是,你该明白我必须完成它──”
  低喟一声,展若尘知道了,他的目光缓缓回巡──山坡的杂木林中,道路边的草丛里,有幢幢的人影,宛著幽灵鬼硷般,悄无声息的飘然出现。
  把挂在肩上的灰色小包袱往上挪了挪,他心里在呼叫:“大师兄,像这样的情势,又怪得了谁呢?”
  两边围抄过来的人,大约有二十余个,其中,展若尘发觉有五名是右臂上缠以白绫的人物──“白绫门”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携带他们的武器“白绫带”,并借机表明身份!然而,这五个“白绫门”的人都不似是这批狙击者的主力,他们只是迫近到一定的距离,便停止不再向前。
  走向少女身边的,是六个气质特异,举止沉稳的人,少女对这六个人,也有着一种流露于眉宇问的亲切与尊敬。
  六人中,一个身材高大,脸膛朱赤的六旬老者,首先爱怜的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少女的肩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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