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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部分

将夜-第6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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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说道:“何时开始?”

柳白说道:“你的剑还在修,待修好不迟。”

便在这时,铁篷下传出一声闷响,沉重的铁锤与火红的铁剑相撞,然后热剑入水,发出嗤嗤无数声,白雾大作。

二师兄伸手,接过修复如新的铁剑,说道:“剑修好了。”

“很好。”

青色车帘微动,被一只手掀起。

那只手很大,指节修长有力,很适合握剑。

柳白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这位被无数剑师奉为神明的剑圣大人,外表上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五官稍微有些深陷,面部线条如刻,但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

普通不止是形容他的形容,也是形容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很普通,看上去和传说中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因为他的精神气魄,都不在自已的身上,而是在剑里。

剑在身畔,在鞘中。

“小说故事,传闻野史里,往往能够见到普通人对修行者的想象,甚至是修行者的想象,说什么万事万物皆为剑,强者摘一花一枝便能杀尽天下英雄。然而这些只会空谈的论剑者,只是徒惹人发笑罢了。”

柳白看着二师兄手中的铁剑,说道:“剑就是剑,不能是花,不能是草,更不能是手里握着的一把虚无,因为剑必须足够坚硬强韧,笔直锋利,如此才能周游于青天之外,落于万里之外,不然连风都斩不破,摩擦都能烧融剑身,又何谈破甲杀人?我看人用剑,首先便看他用的是不是好剑。”

“今日我看到了两把好剑,叶苏的剑用的是异木,单从材质上论,已是最好的选择,但与你的铁剑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些味道。因为剑必须是铁铸的,铁铸的剑染上血,才叫铁血,杀起人来才畅快淋漓。”

柳白望向篷下的炉火,与憨实的六师兄,赞道:“书院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地方,居然有人能够打铸出这样的好剑。”

二师兄向原野间走去,说道:“但剑终究是人来用的。”

“你的剑法也很好。”

柳白说道:“这些年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和叶苏究竟谁更强,此时看来,果然还是你更强,你的剑更强,你的剑法也更强。”

二师兄说道:“但你才是最强的。”

柳白的神情没有什么改变,因为这样的评语,当年他听过很多次,直到世间再也没有谁敢对他的剑做出评价。

少年时,他在大河畔悟道,自此剑气纵横于山河之间,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剑道第一的名声提出过任何质疑。

“剑道在于剑与法,我一直很看重剑。”

柳白说道:“我在剑阁崖洞里培剑十余载,最终修成一柄好剑,然后被夫子借走,虽然有所遗憾,但那剑能在夫子手中斩神屠龙,也算荣耀。除了那把剑,我还有很多把好剑,比如现在腰间系着的这把,比你的铁剑也要强。”

“至于剑法,我并不觉得自已有何天赋。身前一尺,其实并不是我的开创。这种驭剑法门,最初出现在世间,来自于轲先生。”

二师兄说道:“但却是你发扬光大的,值得世间用剑之人相敬。”

在修行界尤其是剑道的历史上,柳白是一个无法忘记的名字,因为他是第一个把近战提到绝对高位置上的大剑师。

以往修行界的剑师,一直讲究飞剑驭剑,在他们看来,操控天地元气,这才是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最森严的分野。

直到柳白横空出世,以身前一尺之剑举世无敌,才让所有的剑师,在修行道路上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这种改变甚至可以说是革命性的。

正因为如此,二师兄对他持有敬意。

柳白说道:“早年间,其实我一直在两种驭剑术之间摇摆,直到经过东海长堤一战,我才明白这种摇摆,其实已经违背了剑的本义。”

“当时我一剑千里,伤了颜瑟,他对着堤外的狂暴海潮写了一道符,明明隔着那么远,那根秃笔却落到了我的脸上。”

柳白摸了摸眉毛,微微自嘲一笑。

“那一战之后,我才最终选择剑在手中。这两种驭剑法门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修行者是要用天地元气控剑,还是用剑控天地元气,其间各有优劣,并不明显,但如果你仔细去想,就会发现剑就应该用这种法门。”

“佛宗的铜钵不行,念珠不行,棍也不行,符亦不行,因为这些本命行都没有形,而剑有形,剑的形状就适合用来控制天地元气伤人。”

“因为剑是直的,并且有锋,所以不能中庸,任何中庸都不行,或者纵剑万里,或者身前一尺,你不能摇摆不定。”

柳白说道:“你先前与叶苏说了很多道理,我不懂那些道理,我只懂剑理,剑既然是直的,那就应该刺破,应该穿过,唯其至简,所以至强。”

二师兄说道:“道理本是人间之事,你本就不应该还留在人间,自然不需要理会,可如果你要留在人间出剑,有些道理,还是需要遵循。”

第一百四十八章青峡论剑(下)

“能破,便不能遵循。”

这是柳白的回答,也是强者们习惯的道理。

二师兄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他的铁剑是自已的规矩,却最擅长斩破他人的规矩,所以他继续问道:“既然要破,为何不破?”

这句话里的意思,只有他和柳白两个人明白——柳白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回答,只不过那个回答,不能说明二师兄。

柳白望向天空,没有说什么。

既然没有回答,那么便只能继续,最终还是要以剑论事。

“剑道分为剑与法,法又分为势与术。”

“势是念力,术是手段。”

“我初识之时,曾见滔滔黄河,念力当世最强。我练剑三日,身周八千方位,便无一遗漏,暴雨不能沾衣,手段当世最强。”

柳白看着君陌说道:“若是平日,你与我战,有败无胜,这两日,你剑斩千骑,血气渐旺,胜负之数当为九一,如今你又胜叶苏,剑意通达至极,当为八二,然则剑之一道,不以数论,所以你今日必输无疑。”

“既然不以数论,何必算数?”

二师兄说道:“我始终以为,一场没有开始的战斗,便没有确定的胜负。”

柳白大笑,赞道:“好气魄。”

…………君陌已经走到了原野之间,离青峡出口有一段距离,在他的身前,是一地零落如秋日枯枝的残箭,还有两百余柄剑。

这些剑式样各异,唯一的共通点是,这些剑都已经没有了主人。

青峡之战开始了两天多时间,他挡住了数百名修行强者的不断攻击,夺下了两百余柄剑,这些剑死气沉沉插在原野间,像是一片剑冢。

今日当他走到这片剑的坟墓里时,那两百余柄剑却仿佛感应到了一些什么,微微颤抖起来,就像是被风拂动的树枝,成了一片剑林。

很像书院草甸深处的那片剑林。

君陌站在这片剑林里,神情肃穆,举起手中的铁剑。

…………柳白静静看着那片剑林,看着剑林里那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右手伸出宽广的衣袖,握住剑柄,腰间的那柄古剑沉默无声。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最适合握剑,与剑柄紧紧相握,看不到一丝缝隙,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仿佛这只手与剑柄原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鞘中的古剑微微振鸣,发出欢喜的呼啸。

当他手握住剑柄后,鞘中的剑,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又或者说,他的身体变成了剑的延伸,二者再也分不出来彼此。

以手握剑,不代表就是剑在手中的驭剑法门。

柳白出剑时,也有可能是纵剑千里。

不走中庸之路,只行绝然之势,不代表在两个驭剑法门中只选择一种,当年的柳白或者会摇摆,到了如今的圆满境界,他早已不会被这种问题困扰,剑心通明哪会蒙尘,自可以随意择之。

没有人知道,他今日会选择哪一种驭剑方法。

人们只知道他动剑,便没有任何人能够接住,因为他的剑最快,除了无距境界的观主和大师兄,除了讲经首座能够以肉身抗衡,余者皆不足提。

有一个放诸四海皆准的道理,柳白先出剑,便等于胜利。

君陌没有让柳白先出剑,他选择先出剑。

即便铁剑先出,依然不见得能行。

因为柳白的剑太快,甚至可以快到后发而先至,所以君陌没有选择让铁剑破空而去,而是握着铁剑向身前挥出。

就像这两天他每一次挥剑那样。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院服没有一丝颤抖,宽直的铁剑随着袖子挥出,自然而去,没有卷起一丝云彩,却卷起了无数天地气息。

没有敌人,铁剑挥出要击向哪里?

他的身前确实没有敌人。

但除了秋风之外,还有插在地面上的两百余剑柄,有一片剑林。

铁剑挥入剑林,击打在一柄废剑上。

那把废剑深深地插在原野里,骤然受到重击,剑柄顿碎。

剑身弯曲到了极点。

从铁剑传来的磅礴的力量,就像是飓风一般,把它从泥土里抽了出来。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废剑化作一道剑光,向南疾飞。

君陌继续挥动铁剑。

他挥剑的动作依然是那样的自然。

每一道铁剑,都带着天地的力量。

每一剑挥出,原野间便有一柄废剑破空而去,劲逾强弩!

无论是剑势,还是剑术,他的境界都在柳白之下。

无论他使用何种驭剑法门,都不可能比柳白更强,比柳白的剑更快。

所以他选择了谁都没有想到的手段。

他没有握剑而前,没有飞剑而去,而是挥剑。

挥动衣袖,不是劈,不是斩,不是刺,而是砸,或者说是打。

他把青山间的天地元气,凝于铁剑,把地面上的废剑打出去。

以青山之力,助剑破空而飞。

唯如此,才能比柳白的剑更快。

是为青山打。

…………青峡之前,连绵响起无数声凄厉的剑啸。

数十柄剑,像受到重击的石头般,自血染的原野间跃起,变成数十道剑光,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到了马车之前!

飞剑是修行者用念力操控天地元气,再间接操控本命飞剑的驭剑法门,似柳白这种层次的强者,心在剑间,可以万里割人首级。

君陌用的青山打,则是直接把天地元气作用在剑身,略去了念力操控那个环节,把自然的力量尽数转变成剑恐怖的速度。

青峡之前这些剑的速度,已然超出了修行者对飞剑速度的想象,从来没有人想过可以这样驭剑,也从来没有人看见过这样快的飞剑。

这些剑快到原野间的空气都开始哀鸣,快到无论肉眼还是感知,都已经无法捕捉它的痕迹,快到等同于消失了一般!

快到柳白都没有信心,能在这些飞剑之前,纵剑而出。

所以他没有驭起飞剑,而是拔剑。

他手中的那把剑看上去很普通,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锈迹。

因为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真正拔剑。

没有人能够想到,柳白的第一剑,居然是守。

柳白也没有想到。

因为他没有想到,世间居然有人能够想出来比自已的剑更快的法门。

如果是平时,他会赞叹甚至激赏于君陌的强大。

但此时,他的神情必须凝重,因为他要面对这些剑。

他被迫防守。

不得不守。

于是,他横剑。

古剑横于身前,没有齐眉,不是施礼,而是一道剑意。

这道剑意就像古剑本身,绝对的平直,在秋风中没有一丝颤动。

只有修筑在坚固花岗岩上的雄城,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的剑上有锈斑,平直于前,便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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