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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小青] 郝拉德教授的时间跳跃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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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垂着头,将一只手搁在十字架的横梁上,心不在焉地躬身用另一只手去捡地上的一块小石块。
    他抓了个空。他明明已抓到了石块,但手抽回来的时候,手里空空如也。
  石块还留在原处。他继续试了好几次,好几次都是这样。
    死了?变成幽灵了?为了证实这点,他立起来,走向近旁的一棵树,用手朝树干伸了伸——什么也没有。
    那儿除了空气,什么也摸不到。
    他甚至也可以穿越那棵树!对于其它的树,亦同样是如此。
    现在,在属于他的那个世界,实实在在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八
    时间机器对托马斯来说还是比较实在的。他摸到它的外壁,碰到金属支架,腐烂的锈渣“簌簌”往下落,真难以置信,刚刚莱依卡驾驶着摩托就是从这个部位穿了过去,但他却无法做到。
    很显然,巨大的机器与托马斯本人都成了幽灵世界的一分子。
    他立刻想到那座坟墓,他记得不久前还将手搁在木架的横梁上。好奇心驱散了他的恐惧,他跑过去,用脚踢了踢坟冢边的泥土,是真实的。
    他的脑子顿时一片混乱,他已经无法对自己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所遇到的奇怪的事情足够他回味一生的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不由自主地拨弄那根十字木桩。他先将它摇松,然后一下子从地里拔出来。干这件事使他耗费了不少力气。他用刚到手的简易工具去挖掘墓穴,硬结的土一块一块被撬起。
    托马斯不知道挖掘“自己”的坟墓是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亵渎行为,他忽然感到好笑——他正在挖他自己的墓穴。
    当工具顶端与什么东西触碰到时,他一下子加快了亵渎的速度。他继续用工具刮掉一些碎土,看见木质的东西露了出来。
    棺材的盖子被用力掀开,腐烂的木板随之被拉裂了,露出一个黑糊糊冒着凉气的大洞。
    两具骷髅并排横躺在洞的底部,它们相互交缠着,已经不能清楚地分辨各自的那些部分。
    托马斯看着其中较小的一颗颅骨,在它周围有不少腐烂的毛发。“这难道就是——莱依卡?”他捂上嘴,拚命抑制住,不让自己喊叫出来。
    不,我不信!可是——
    实在是太像了。她侧着身,躺在他的胳膊里,一只手搁在他的胸上,姿势令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看上去她很平静,在经历死的那一刹那,并没有遭受太大的痛苦。而他的尸骨却截然不同,他的轮廓是由一片片碎裂着的骨头像做拼图游戏一样勾勒出来的,上面甚至有爆炸所造成的焦黑灼痕。
    此刻,托马斯发现自己快要垮了。他站立不稳,朝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这个世界是多么恐怖!他回想起过去,那个遥远的世界,他这时方才感觉出那个世界的温馨。“我要回家!”
    然而太迟了。
        九
    淡红的太阳升至头顶,光照四方。
    雾散了,可还是冷。他双手抱肩坐到刚才坐的一块大石头上,冷得直哆嗦,他的世界一如地狱似的寒冷刺骨。
    过了片刻,他想起一件事,如果那具躺在墓穴中的尸骨是莱依卡——
    她是谁?刚才那名骑摩托的少女?
    两个莱依卡?不,不可能,然而她和莱依卡却异乎寻常地相像,她们……几乎一模一样。如果那个死去的是他的妻子,那么活着的就应该……
    她难道是凯茜?
    托马斯心念一动。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浑身颤抖不止。
    少女的身影又浮动在他眼前,他简直不敢想下去,那竟然是他的女儿!她已经长这么大了,长得和莱依卡这样相像,那衣着,那神色,那紧皱的目光中也同样带有忧郁之色……
    真是太好了!她长大成人了!
    托马斯追悔莫及,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他是个罪犯,在凯茜成长的时候,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竟然去参加什么见鬼的时间游戏,而且一去无回。他回想着,事实是如此出人意料,当他扳下扶手上的开关时,就毫无察觉地把命给送掉了。
    十五年时光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飞逝得无影无踪。他已经死去十五年了,妻子莱依卡也已经死去十五年,凯茜在此之后,独自生活了十五年!
    她还是个孩子呀!
    对于女儿凯茜来说,这漫长的十五年是怎样度过的,简直难以想象!同她的生活相比,托马斯痛苦地想,他以前所受的冷遇又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呢?他不止一遍地问自己。最后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从内心不断涌出的对自己的责备和痛骂声淹没。他把一只手托在额上,就以这种姿势呆呆瘫坐在地上,坐了很久。
    夕阳西下,天空的云层被涂上火红色调,显得辉煌灿烂,而又萧条无比。
    直到现在,托马斯方才想到去其它地方走走。他双手撑着膝盖站立起来,久坐使他周身无力,连脚也麻木了。他艰难地迈出酸痛难忍的双腿,抬头往四面望了望,后来决定返回到时间机器里去。
    他失魂落魄,感到又冷又饿,但他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想这件事。黑洞的门已在他前方,如同是一个巨兽张开的大口,不住地朝外呵气。
    他迎着风跨入门内,停下。不久以前,正是站在这个位置,他回过头,看见了教授。
    托马斯再次回头,期望还能看见什么。但是没有,再也没有什么了。
    他的心仿佛又经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他看上去是那么绝望和愤怒,又是那么苍老憔悴。用力拉上那扇矮门后,他便走向实验舱中央处,坐到椅子上。
    门上的小窗在黑暗中还透着一些淡光。很快,最后一束昏黄的光线也在此消失,四周变得漆黑一团。
    于是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闭上眼睛,在寂静中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向那看不见的神灵祈祷。
    有一会儿,他激动不已,忍不住用手使劲地揪着头发,失声痛哭。
    哭到后来,他逐渐有些疲倦,便伏在椅子左面的扶手上,一面抽搐,一面昏沉沉地睡着了。
    夜间他曾醒来多次,每次都是被可怕的噩梦惊醒的。当他醒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他更加害怕。
    就这样,醒过来,睡过去,恐惧反反复复折腾着他。他最后一次醒来时,窗子已经泛出亮光,这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走出去,东方发白,几颗淡淡的星星相继在消失。黎明到来了,这个世界又迎来一个美好的开端。
    但对于托马斯,白昼和夜晚的区别并不很大——它们只不过是些色彩斑斓的图像在动荡不停而已,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他既听不见树梢上鸟雀欢叫的“喳喳”声,也嗅吸不到清晨树木枝叶散发的清新气息。
    他绝望地向前走着,把时间机器远远抛在身后。走了几百步后,四肢微微有点发热,尽管寒意仍在,但至少不像刚刚那样麻木了。
    于是,托马斯干脆迈开大步,不停地走下去……
    半个钟头不到,他就开始喘不过气来。
    虚脱的汗珠从他额上滚下来,他精疲力尽,他饿坏了。
    森林在他眼中摇摇晃晃,脚下的路面更像是着了魔一样随着他的步伐移来移去。
    他吃力地提起软绵绵的两条腿,勉强又走了两步,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趔趄,仆倒在地上……
        十
    一天以后。
    托马斯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正糊里糊涂在吃一些东西。
    莱依卡端着一只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将碗内的稀粥舀出来送到托马斯口边。
    当他和妻子目光相触时,脸上禁不住一阵发红——他们毕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这样吃过东西了。曾经有好几个月,他甚至竭力躲避她的关怀。
    莱依卡看着托马斯。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早已经说明:“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女儿凯茜悄悄出现在托马斯身边,她笑盈盈的,笑意中透露几分纯洁和天真。他想起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情,禁不住热泪满眶,猛地将她们搂在怀里。
    天哪,我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托马斯仰起头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心想谢天谢地,他终于又回来了。
    好一会儿,莱依卡悄悄对他说:“下午将有两位客人来造访。”
    “是谁?”
    她神秘地笑了笑,“反正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十一
    医生伯恩和郝拉德教授的到来令托马斯大惊失色。
    “看样子,他离痊愈还远着呢。”教授伸出一只手走上前去,想摸摸托马斯的额头。
    “别过来,你这鬼魅!”托马斯叫道,他没料到“噩梦”里的人物真的出现了!
    莱依卡俯下身,用嘴贴近他的耳朵,安慰道,“别怕,他们都没有恶意。他们是来看望你的!”
    “顺便还把整个事情的真相稍作解释。”伯恩接过话,停顿片刻后说道,“我和教授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认识了,我开了一间小小的诊所,而他……”
    “我被军事基地拉去做苦力。”郝拉德抢着说道,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伯恩继续说:“上个月,我们不期而遇。谈话间,我向教授说了关于你的事,我对他说,我的一个病人总是幻想自己受到冷遇和歧视,总——啊,啊,对了,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他笑着敲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你要知道,郝拉德教授对你的情况仔细分析后,便出了这么个鬼主意。”
    “你是说,有关时间定时跳的实验全都是骗人的小把戏?”托马斯惊讶地问。
    “不错。”教授回答说,“什么叔叔唐纳以及该死的积木全是谎话,你难道没有发觉吗——我的‘时间机器’其实就是用一个报废的风洞改造的。”说完这些话时,他看了看伯恩。伯恩于是替他往下说:
    “在你坐的那张椅子的靠背中暗藏有一根小针,上面涂着烈性麻醉药,你扳动扶手上的开关,针便会弹出来刺进你的皮肤——这就是你之所以昏睡过去的原因。等你睡后,我们将你移入事先准备的实验厂房内,让你醒来,目睹一场图像逼真的全息空间投影。”
    “什么……”
    “在这场戏中,你的妻子扮演十五年后你女儿的角色——我们曾请她去一个公园里拍摄了全息录像,喏——就是你看过的那些。怎么样,看不出破绽来吧!”
    “另外还有——”伯恩见托马斯动动嘴唇,料想他要问什么,于是便说,“试验中你脚下是一块可以朝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灵活移动的电子传送带,所以无论是怎样走来走去,却始终是在一个地方团团转。”
    “知道吗,教授为此可付出不少代价。”伯恩补充道,“由于他擅自使用了军事基地绝密的全息投影技术,军事法庭正打算对他起诉,审判日期是下个月——”此话一出口,托马斯全家又为之一惊。他们听伯恩继续说道:“幸亏教授将它用于医学方面,相信麻烦不大,但是得有几个能够出庭作证的人。”
    托马斯与妻子对望了一眼,目光中充满激动:“我们会按时出席的,这一点请您放心。”
    “那太好了!”郝拉德开怀大笑起来,“知道吗,为此我最少也得蹲上几周牢房,不过那倒不碍什么大事——我确实有罪嘛!”
    “愿上帝饶恕你!”伯恩庄重地说。
        尾声
    伯恩和郝拉德小坐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我去选送他们!”托马斯对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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