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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下街往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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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费尽心机去泡妞
  烂木头人间蒸发了,派人打听也打听不到他去了哪里。我哥哥曾经去过他家,他爸爸说,我不管你们找他干什么,以后别来了,我没有这个儿子。我哥哥断定那块黑石头就是他打的,不然他躲起来干什么?我曾经怀疑那事儿是家冠干的,后来前后一想,感觉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应该就是烂木头干的,嘱咐身边的人留意他的动向,一旦出现就把他抓来。
  那几天,我像是得了狂犬病,天不亮就爬起来,装做晨练的样子,去小黄楼附近晃荡。杨波一下楼,我就跟上了,悬着心跟在她的后面跑步。有时候超过她,倒退着跑,不说话,故意让她看见我。杨波也很有意思,开始的时候,装做没发现我,眼睛直视前方,一声不响地走自己的路,风一般快,青春逼人。终于有一天,她憋不住了,望着倒退着小跑的我,一仰脸:“张宽,真巧啊,每天都能看见你跑步。”我有些吃惊,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紧着胸口说:“每天都锻炼,习惯了。”
  杨波似乎被我传染了,也跟着踮了几步,冲我笑笑,转身加入了一群姑娘的队伍。
  我怅然若失地停下脚步,盯着她的背影,心发慌,脑子空,口水流了一下巴。
  从那以后,我们就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我一跑到她的前面,不管有没有回头,她都要打声招呼:“张宽,早上好。”我回一句“早上好”,心就像开了拖拉机,咕咚咕咚地跳。有一次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贴在她的身边跑:“杨波,你上初几了?”杨波说:“上高一了。你毕业了吗?”我说:“我早就毕业了,不过跟你不是一个学校的,你不知道。我学习很好的,今年考大学,差点儿考上呢。”杨波说:“是吗?你这么厉害?”听她的口气,她似乎知道我的情况,我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换了个话题:“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们家刚搬过来是吧?”杨波说:“我以前就在这里上学,不过家不在这里住,后来这里盖了房子,我们家就搬过来了,”浅笑着瞥了我一眼,“你没见过我,我可是很早就见过你的。我同学说你很厉害呢,天不怕地不怕。”
  本来我想装得文明一些,一想起林宝宝说过的话,直接点了点头:“那是,我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杨波跟着我也点了点头:“大家都这么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你跟人打架了,心里真害怕。”
  你害怕那个场面,但是你不害怕我这个人,我稳稳神,胡乱一笑:“没什么,他欺负人,我就揍他。”
  杨波说:“对呀,那个人很坏,我们都知道。”
  眼看就要到学信口了,我感觉时间真混蛋,太快了,我还想跟她多聊几句,我说:“你吃饭了吗?”
  “什么时候还不吃饭?”杨波望着我,吃吃地笑,“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不过中国人都很有意思,打招呼就说,你吃饭了吗?”我讪讪地笑:“你不是中国人?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吃饭,我请你去吃,正好我没吃呢。”杨波说:“我早就吃过了,想请我吃饭没问题,等礼拜天吧。”这话让我的心一阵舒坦,好啊,这就好,一答应跟我一起吃饭,我就有机会啦。前几天林宝宝对我说,她打听过杨波的情况了,很单纯很实在的一个女孩,好象跟那个叫西真的没什么,只是喜欢玩儿,西真经常带她去爬山,经常一起听录音机。林宝宝说,小姑娘都这样,你找个机会请她吃顿饭,她的心里就有你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机会这不是来了?我说:“明天就是礼拜天了,明天早晨我在你们家楼下喊你,你下来,咱们去吃饭。”
  杨波踮了几下脚:“好啊好啊,去宝宝餐厅,我喜欢宝宝餐厅炸的油条。”
  我的心像是开了一朵花,那更好了,加上林宝宝的力量,早晚你就成我的了。
  脑子里唱起“一朵红花向阳开,贫下中农干起来”,我仿佛看见她的花儿开了,我要干起来。
  送她到学信口,我故作矜持地拉了拉她的手:“去吧,好好学习。”
  看着她小鸟一样飞进校园,我哇地一声跳了起来,沿着校园门口的那条土路,箭一般地飞,身后全是腾起来的土。冲进家门,我哥正在洗脸,满脸的香皂沫儿让他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块豆腐。我猛拍了我哥的肩膀一把,嘿嘿笑着躺到了床上。我哥追进来,纳闷地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我把握过杨波的手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地吸,淡淡的茉莉花香充满了脑子:“好事儿好事儿,你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儿。”我哥倚住门框扑哧笑了:“你小子啊△白了,你‘挂’上那个小妞儿了是吧?悠着点儿,别‘慌慌’大发了,到时候什么也捞不着。”我把手贴在脸上,感觉杨波软软的手在抚摩我。我哥看出来了,摇着头回去继续洗他的脸:“他奶奶的,八辈子没见着个女人了这是……哎,出来洗手吧,我不信你能一辈子都不洗手。”
  我走出来,把手别到背后,硬是没洗:“哥,可智这几天没找你吧?”
  我哥闷声说:“找了。我说,你别管这事儿……我没给他好脸。”
  我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哥边抠着脑袋上的血痂边说:“他说你找过西真了,让他离杨波远一点儿,西真不答应,你要揍他,后来可智拉你走了。可智说,西真是个好伙计,很老实,就是打扮得像个‘小哥’,骨子里是个知识分子呢。你走了以后,西真哭了,说你不讲道理,爱情这东西……”“爱情?”我瞪大了眼睛,“他懂个屁爱情!仗着自己盘儿亮,有几个小钱儿就去勾引人家未成年小姑娘?他多大,人家多大?明摆着是想耍流氓。那天我没揍他算是给他留了面子……不是,算是给可智哥留了面子。以后他再去找人家杨波,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我哥把脸擦干净,眯着眼睛瞅了我一会儿,微微一笑:“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希望你为了个女人跟人打架,这叫争风吃醋,不是男人干的活儿。”我说:“他只要不去找杨波了,我就不打他。”
  吃饭的时候,我妈说:“大宽你这几天挺勤快啊,懒觉也不睡了。”
  我哥说:“闻‘鸡’起舞嘛。”
  我妈说:“以后老这样就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小时候锻炼好了身体,到老也健康,别像我……”
  我哥说:“妈你身体‘杠杠’的,能活到一百零八岁,绝对老妖精。”
  我妈搁下筷子,望着窗外的一抹阳光,眼泪直在眼睛里面打晃。
  第八章 斗破鞋
  这个星期天的早晨很特别,雾气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似的,飘得到处都是,整个下街朦朦胧胧,跟一幅水墨画一样。我站在房顶上,眼睛朝着杨波家的方向看,眼前什么也没有,就像被一张毛玻璃隔着。我妈在我家院子里的厨房边站着,扯着嗓子喊:“都起床啦,吃饭。”我从房顶上跳下来,贴着门框,泥鳅一般钻了出去。我妈没看见我,依旧喊,我听见我爸爸在大门口嘟囔:“这小子这几天跟丢了魂似的,怕是有什么心事呢。”他的口气怪怪的,好象知道了我心里惦记的是什么。
  我发觉自己真的是块练轻功的材料,从我们家到小黄楼三百多米的路程,我只错了几下脚就到了,汗不出,气不喘,腰板儿溜直,胸口胀得像是打了气。在小黄楼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站了片刻,我提一口气,纵身跳上了背后的台阶,搓一下眼皮,定睛朝杨波家的窗口看去。窗口有个身影一晃,我依稀发觉那是杨波,她穿着那件曾经盖住我脑袋的黄衬衫,马尾辫悠忽一甩,像一面黑色的旗帜↓看见我了!我跳下来,疾步穿过马路,蔽在楼下大门口后面,三两把将汗衫扎进裤腰,跺两下脚,极力让自己显得矜持一些,迈步站到了门口。那条流浪狗溜达到我的脚下,抻着脖子嗅我的脚两下,不满地闪到了一边。我这才发觉,我的鞋裂了一个大口子,一只大脚趾钻出脑袋,硬生生地戳向前方,我慌忙甩一下脚,让裤子遮住它。这样,我就不能叉开腿站立了,只好取一个稍息姿势,别别扭扭地杵在那里。我想,旁边要是有棵树就好了,我可以将肩膀倚到树上,一手叉腰,一手捂住胸口,那只鞋子没破的脚可以打几下拍子,然后我就可以像吊嗓子那样,咿呀咿呀地装戏子了。
  说到装戏子,我就想到了林宝宝的妈,林妈妈就喜欢装戏子。我模糊记得十几年前她就在这里装过戏子。那时候这里还没有这栋漂亮的楼房,是一片墙头上满是茅草的砖石房,砖石房的前面有一个戏台子,戏台子是用土垒起来的,四周长满茅草,草丛里不时有指甲大的花儿露出来。隔上月儿半载,戏台上就架起几根竹竿,晚上就有电影看了,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卖花姑娘》《火车司机的儿子》……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烫着大花卷儿头发的女特务,她们一律乳房高耸,蜂腰肥臀,常常让我想入非非,觉得她们一定很风骚,比林宝宝她妈还风骚,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一个这样的老婆。看电影对我们来说就跟过年差不多,过年的时候有人在上面唱样板戏,一个个描画得跟年画一般。那时候没什么年画,墙上贴的全是样板戏里的人物,林宝宝她妈就跟年画里的李铁梅一样漂亮,只不过她的脖子上挂了两只破鞋,脏忽忽的,就像两截烤地瓜。
  记得那天她弯着腰站在戏台子上,两只破鞋搭拉在她的脖子下面,风一吹,悠悠地晃,似乎有臭味飘出来。
  她从早晨就站在那里,傍晚,她依旧保持那个姿势站着,背后是一片夕阳,她好像是睡着了。
  看热闹的人中午就散去了,她的身边什么也没有,茅草被风吹倒了,狗爪子似的伸向她。
  王老八举着一根棍子挑下她的破鞋,说声“家去吧”就走了,她直接坐到了那片茅草里。
  林宝宝的爸爸拉着林志扬来了,站在台子下看她,她抬起憋得像馊馒头的脸,对着天说:“我是梅兰芳,我会唱戏,我要唱贵妃醉酒……”林宝宝的爸爸说,你唱吧,你不怕把咱们家的人都唱死,你就唱。林宝宝的妈就唱:“奶奶,你听我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可他比亲眷还要亲……”林宝宝的爸爸说,人家梅兰芳还唱过这个?你连梅兰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林宝宝她妈不唱了,她说:“老林,我累了,我要吃肉包子,一顿吃仨。”林宝宝的爸爸从腰后面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她,一个人走了。那个纸包里包着一个抹了猪油的馒头,林宝宝的妈没吃,递给了林志扬。
  传说,那天斗破鞋不是因为林妈妈的破鞋问题,是因为她偷厂里的线手套给林志扬织了一件毛衣。
  我妈也从厂里往家带手套,可是我妈没有被拉到戏台子上挂破鞋,因为我家被扒过房子,算是照顾我家。
  没挂手套而是挂破鞋是因为林妈妈勾搭她徒弟的原因,破鞋是王老八让挂的,王老八那时候是街道革委会主任。
  那时候大家都喜欢看斗破鞋的,下街老前辈级别的破鞋都“收山”了,就斗新一代的破鞋玩儿。
  后来林妈妈就经吃己爬上戏台装戏子,依旧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
  再后来她走了,走得无影无踪,就跟火化了似的。大人们说,她走了以后她的徒弟就疯了,整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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