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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下街往事-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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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把脑袋伸到车窗外面看了看,抽回脑袋冲大光一笑:“兄弟挺开面儿,外面正好有个饭店。”
  刀条子脸嘭嘭捣了两下车棚:“停车,停车!”
  车一停下,我就被这帮人挟着下了车,心里憋屈,心头的火也慢慢上升。大光也下来了,挥着手冲车上嚷,走吧走吧,不用等我们啦【机嘟囔着说那帮“跑江湖卖艺的”还没给车钱,大光把一张钱团成一个球丢过去,又挥手。刀条子脸箭步冲到车前,一把将那个钱团抢在手里,一脚一脚的踢车门:“快滚快滚,滚慢了大爷一把火给你把车点了!”我转身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什么饭店?这整个算是一个荒郊野外嘛。看来这帮小子想动粗,不但抢了我的大哥大,还要抢我身上的钱,弄不好连命他们都想要呢。偷眼看看大光,他似乎早就明白了,胸有成竹的样子。车开走了,尾气犹如扬起的黄尘。
  “吃饭吧?”胖子一手捏着我的大哥大,一手搂着我的脖子想往路沟旁的麦地里走。
  “吃饭……”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就好拿出刀子来了,我有这个预感,一把掏出了手枪。
  “啊?!”胖子一下子吓傻了,“哥们儿,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要你的命!”我猛地把枪顶在了他的胸口上。
  “伙计们,快来救命——”他还没喊完第二声救命,枪就响了,是大光的枪,很沉闷。
  我看见刀条子脸像一条被打了一闷棍的狗,歪歪斜斜倒进了路沟。旁边的人全吓傻了,一个个像木桩一样钉在地上,连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唉,大光这小子总是沉不住气!我用枪顶了顶胖子软绵绵的肚子,柔声说:“还吃饭吗?”
  “不吃了不吃了……”胖子几乎要瘫倒了,“大哥,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这倒提醒了我,我立刻用东北口音说,“知道有啥用?整死人为原则。”
  “大哥,都是我不好……我有眼无珠……”
  “这是哪里?”我夺回我的大哥大,又用枪顶了他一下。
  “快到济南了……”胖子似乎意识到我想放了他,献媚道,“大哥,我帮你拦辆车……来了,来了!”
  我转头一看,路上果然来了一辆大客车,收起枪,闷声说:“滚蛋吧,别再让我碰上你。”
  那边,大光一脚一个将那些“跑江湖的”一一踹进了路沟,冲上马路招手拦车。
  胖子还想说点儿什么,我反身一脚将他踹进麦地,忽地冲上了刚刚汀的客车。
  第二十九章 济南惊魂
  马六果然喝酒了,脸红得像一只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酱猪头。几个月没见,这小子越发胖了,走起路来像一头怀着身孕的狗熊。大光眼尖,老远就看见了正在大观园门口来回踱步的马六:“宽哥,是六子,咱们直接过去见他?”
  “别急,”我把大光拉到一个墙根下面,盯着四周看了许久,没有什么异常,“把他叫过来。”
  “六子!”大光是个急性子,没挪步先喊上了,“我操你娘的,你在那里瞎晃荡什么?”
  “好嘛!仇人来啦,”马六眯缝着眼看了大光一会儿,咧开大嘴笑了,“自投罗网!哈哈哈。”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仇人了?”大光当胸拍了他一巴掌。
  “别闹,宽哥呢?”马六摸着胸口四处打量,“不会是怕我揍他,不敢来了吧?”
  我从墙角闪出来,哈哈一笑:“你是个妖精?我凭什么不敢来?怕你吃了我不成。”
  马六就地错两下脚,踉踉跄跄地冲我扑了过来:“哇呀呀,贼将,拿命来!”
  我往旁边一闪,马六一下子扑到了一个过路的女孩身上。女孩冷不丁被人抱了一下,很是恼火,圆睁双眼,骂了一句什么,马六不让了,非让人家说清楚刚才她骂了什么不可。那个女孩也不含糊,横着脖子又骂了几声,我这才听清楚,她在说马六他妈是个神经病,养了一个膘子出来。马六火了,抱着那个女孩举过了头顶,看那意思是想把人家摔到地上。女孩吓得哇啦哇啦直叫唤,引得路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马六更来劲了,举着女孩,像链球运动员那样马不停蹄地转起了圈儿。我怕出事儿,一把抱住了陀螺般转着的马六,把那个女孩接下来,刚想对人家解释几句,脸上就猛然一疼,抬眼一看,那个女孩撒腿钻进了人缝'来由地挨了一巴掌,我的心懊丧极了,拉着马六就走:“你可真不仗义,找个女人来给你报仇。”
  马六也笑了:“哈哈,好玩儿啊,一踏上济南的土地先吃了一记铁砂掌。”
  我没兴趣跟他闹玩儿,急急问道:“郑奎呢?”
  马六冲天打了一个酒嗝:“刚才我跟他通过电话,他‘窝’在那里等你呢○急,先给你接个风。”
  我哪有那心思?猛推了他一把:“见了大奎再说,走!”
  马六往前趔趄了几步,回身问我:“宽哥带着电话没有?”
  见我摸出了大哥大,马六突然拍了一下脑门:“我这脑子啊……奎哥不让你的电话里有他的号码。”
  我收起电话,转身往旁边的一个电话亭走去,马六在后面念叨了一串号码。看来这是郑奎的新大哥大号码了,我想记下来,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大意,这个号码很快就会被警察掌握的……我木着脑袋拨通了这串号码≡方嘟嘟响了好几分钟,没人接。我的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把话筒递给马六,问他是不是号码错了?马六闭着眼睛想了好久,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号码,我再打打试试。马六又打了好几遍,还是照样,气得他三两把将电话线扯断,摔了话筒转身就走:“妈的,奎哥也太他妈小心了∵,不‘罗罗’了,咱们直接去找他!”
  “他住在哪里?”走了几步,我站住了。
  “在历城,我给他找了个‘别墅’……”
  “很远吗?”
  “郊区,不过很僻静,”马六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咋都这么紧张?”
  “没什么,他开车撞死了一个老头儿,人家找他要钱,”我敷衍道,“你什么时候跟他通过电话?”
  “半小时以前吧,我跟他说你马上就到了……”
  “六子,这事儿有些麻烦,”我探询地问他,“你能帮我个忙吗?”
  马六把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啥话?拿爷们儿当外人了?说。”
  我稍一迟疑,开口说:“这样,我跟顺子暂时就不去了,你自己去一趟,别进门……”
  马六反应得很快:“我明白了!操,你早说呀,是不是害怕警察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我歉疚地笑了笑:“你说对了,麻烦你去一趟,我这里先谢谢你了。”
  郑奎,莫非你真的又遇到了麻烦?看着马六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的心就像一片树叶被河中的激流裹挟着,一会儿冲上波峰,一会儿又沉入河底,一刻也不停息。我担心……说穿了,我在担心郑奎的同时,也在担心我自己,尽管我没有杀人,可是我实在是经不住调查,因为打从我出了监狱,几乎就没有停止过涉黑活动∧周华灯齐放,人流熙攘,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像是有无数的人在唧唧喳喳地说话。我就近找了一家饭店,拉着大光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了。
  大光似乎是在家憋草鸡了,看什么都新鲜,脑袋像按了弹簧,到处乱转。
  我随便点了几个菜,看着大光喝酒,自己一滴也没敢喝,我害怕关键时刻乱了脑子。
  大光醉得很快,不住地埋怨我给他的枪不猛,响起来像放屁。
  我不敢让他絮叨了,再这么絮叨下去非让人当流窜犯抓了不可,拉着他走出了饭店。
  大光在路上摇晃着,竟然唱了起来:“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受苦人把冤伸……”
  他唱得如泣如诉,十分投入,我孤单地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这小子真神经了,我正想扇他一巴掌,大哥大响了,这次响的次数多,一下接一下。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开电话“喂”了一声。
  马六在那边气喘吁吁地说:“奎哥不见了!这里到处都是警察……你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回去!”
  大光好象听见了电话里在说什么,忽地站了起来:“出事儿了?”
  我按下了他:“没事儿,”我怕他一冲动把枪拿出来,坐在他的身边轻声说,“一会儿他俩就回来。”
  大光安静下来,盯住一个地方,目光炯炯。这伙计真不错。我决定回去以后,让他去冷库,那一块就交给他了,然后我倒出时间继续扩展势力。我听蒯斌说,郊区的小公共车很混乱,有几个乌合之众在那里耍赖皮,乘客只要不上他们的车,他们就拿棍子打人,搅得别的业主怨声载道,这正是一个机会。我准备买辆车,让烂木头带几个人去把他们打跑了,占据郊区的小公共市场,以后再慢慢发展,烂木头干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物尽其用嘛,正好我可以让他离我远一点儿。
  估计马六应该就要回来了,我让大光坐着别动,自己去了大观园的门口。
  刚站下,马六就急急火火地跑了过来:“宽哥,快走,去我那里!”
  我让他别慌,直接问:“你没见着郑奎?”
  马六说:“他开枪了,打伤了一个警察,人跑了,警察正在设卡堵他……”
  我不让他说了,转身去把大光叫了过来。
  马六用我的大哥大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来了一位朋友,马六跟他耳语了几句,那朋友把车放下就走了。
  马六上车调了一个头,招呼我说:“宽哥上车,我拉你去个好地方。”
  我站在车下说:“兄弟,我来了济南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马六拉开了车门:“我知道,去我店里,我刚开了一家歌厅,没外人。”
  在车上,大光不住地问马六,刚才郑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六跟他打哈哈,乱说一通,然后两个人就你一把我一把地闹起来。我没有心思看他们胡闹,把脑袋歪到车窗上,漫无目的地看外面。济南的街道可真整齐啊,路全是平的,不像我们那里,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街上的人也多,很悠闲的样子,不像我们那里,街上的行人无一例外地行色匆匆。初春的风还带有一丝寒气,透过车窗的缝隙钻进来,在我的鼻子底下游来游去,让我感觉像是流了不少鼻涕,我不禁想起了王东他妈火化那天的情景。那天我也流了不少搀着泪水的鼻涕,因为郑奎不哭,我就把鼻涕给他抹在了脸上……郑奎现在会不会哭呢?他一定孤单极了,一个人像落单的鸟儿,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向某个不知名的所在←应该不会哭,是啊,他哭什么呢?他的心里满是仇恨,仇恨会让他变得心硬如铁,心硬如铁的人没有眼泪←妈的,你也太“独”了吧……狼啊。
  我想让马六停车,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声骂郑奎两句,你他妈的为什么不跟我联系?你这样让我没着没落的,安的什么心?就算是你怕连累我,可你大小也应该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呀!我的胸口闷得厉害,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恶毒地想,你他妈的死了拉倒,死了我就没有心事了。心里这样想,可是我的眼睛在发烫,感觉要流泪了。
  下车的时候,马六指着一个霓虹闪烁的门头说:“怎么样?这是兄弟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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